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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紅衣女郎

流雲沉默的站在一旁,听著他的笑聲,無端的覺得背脊發寒,勉強忍住了雙腿的顫抖,不過臉色卻是一片煞白,最近幾年嬴政行事狠戾,還是在他心中留下了陰影,再看一旁趙高,早已經極為不堪的趴伏于地,索索發抖了,這樣看來,嬴政在他心中留下的陰影更甚,縱然此時冷漠于流雲,早已擯棄了自己的一些情緒,這會兒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一絲幸災樂禍之感。

刺殺一事就以黃于淳的敗走而終結,不過當日听到黃于淳名字,與看到此人者眾,黃于淳刺殺秦王卻受傷敗走之事,不足一日功夫間,就已經傳揚了開來,天下頓時嘩然。此時一棟民居之內,黃于淳滿面愁苦,他心中驚懼無比,當日聶元出現,嬴政高喝的那句奪妻易女,恐怕落入了不少人的耳目之中,若是此事傳揚出去,恐怕于自己不利。這些年來聶元雖沒有面目回歧山,但不代表劉丹就對這個徒弟完全置之不理,他心下越想越是懊惱與害怕,如今他站得越高,自然就越不容易灑月兌的放下一切,當自己這些年的名望與地位根本就是浮雲。

聶元雙手抱胸靠在門坎之後,明明昨日之時他極有可能將黃于淳斬于劍下,只要與嬴政合謀,偏偏他卻是沒能下得了手,這些年來他郁郁寡歡,與他行事優柔寡斷亦月兌不了關系,聶元心情沉重,又想到嬴政昨日時狠辣無比的那一劍,那劍氣中含著殺氣,恐怕嬴政當真是有了想將他登時殺滅的心思,他自多年前失去妻女,心中踫到嬴政之時,其實對他很是喜歡看重,若不是真將他當作了徒弟子佷,聶元這樣的性子,也不可能與他一守就是守著多年!

可惜他對嬴政再是看中,亦不可能為了自己一已之私,而真正教他武功,為禍蒼生。與天下人性命相比,嬴政在他心中,終究還是輸了一截,走到如今,其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嬴政當年所表現出來的狠辣與睚眥必報,他其實早就知道,不過聶元心中依舊是難受,因此這會兒明明‘仇人’就在眼前,竟然也再提不起長劍殺他。兩人都沉默著,想著心中的事情,黃盈卻是面若死灰,少女心中是極信任嬴政所說的話,而這會兒聶元二人的不解釋不說話,無疑是更加重了她心中的猜想,原本黃盈心中一向以父親黃于淳為驕傲,此時如同信仰崩潰般,身子顫抖著,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聶黃二人沉默不語,而黃于淳刺殺秦王卻敗走之事不出兩日功夫,天下盡知!若是無聶元一事被人傳播,恐怕此次黃于淳俠義之名更是傳播天下,可惜當日聶元攪局,而二人之間的爭斗亦是被人傳得沸沸揚揚,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可唯獨相同的,卻是黃于淳假仁假義,奪兄長之妻女,恩將仇報之事,在有心人的引導下,更是天下無人不知,眾人不約而同的忽視了他刺殺秦王的義舉,而將目光放在這則風流傳聞之上,原本以俠義著稱的墨家頓時如同被人迎面來了一棍,黃于淳當年之事,被人一挖再挖,待嬴政到達雍城之時,竟然就听到了其中四五個版本的說法。

不論古今,人們對于這樣的風流事件總是津津樂道,尤其是這件事的兩個當事人竟然分別是墨家巨子黃于淳!這就好比名人效應,越是原本高高在上的,人們越是樂于說他們的事,黃于淳這些年雖說號稱懲惡除奸,扶助救貧,義字當頭,不過人在江湖飄,總有要挨刀之時,他也不是全無仇家,嬴政一手放出流言,背地里就有人推波助瀾,將當年的許多**事兒全是借此機會挖了出來,若是平時有人提起這些事,恐怕得被人唾一臉的唾沫,若是遇著墨家游俠,恐怕還會挨上幾劍,引起天下人公憤。

但在此時關鍵時刻,那日聶元親自出現,並未否認這一說法,而且這事還是由秦王親口所出,那份量自然是不同,聶元是歧山老人門下,歧山老人劉丹是誰,許多普通百姓可能不知道,但諸國權貴之間卻鮮少有不知此人名聲者,此人名滿天下,在許多游俠心中跟神話似的人物一般無二,聶元身為他的徒弟,自然身份又高了幾截,不會屑于說謊,當事人有了,爆料的人也有了,而且每人身份都不同,這事兒的真實性自然也沒有人再懷疑。

拜流言所賜,嬴政回到雍城時,竟然將這陳年往事的各種版本都听了個遍,其中比較靠譜的,卻是聶元當年無意中與黃于淳相識,一時引為知已,卻不料引狼進門的事。聶元此人性情淡薄名利,卻是胸懷天下,只願默默無聞為天下人做事,路見不平撥刀相助,卻不願將出風頭,闖名聲,為人最是急公好義,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屬于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而黃于淳此人亦是滿月復仁義道德,兩人一見之下,一個得知對方身份有意附和,一個卻又好兄弟情誼極好相處,自然最後是交情極好。

聶元早些年時有幸拜在歧山老人劉丹門下,學習劍術,他天份好,性情又敦厚,極得劉丹看重,聶元與黃于淳交好之下,將求拜卻無門的黃于淳引于劉丹門下,原本是想與這位八拜之交的好友同為師門兄弟,可惜最後卻不知道為何,黃于淳只是在劉丹門下學過一段時日,最後的結果,自然是黃于淳恩將仇報,不顧兄弟情誼,將聶元有了身孕的妻子帶走。

嬴政听到這些話時,嘴角邊冷笑就未停過,這聶元也當真是一代奇人,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竟然也能遇得上,也算是有眼無珠了,他到如今地步,不止是自己看人不準有問題,而且連優柔寡斷,難成大事!身為劉丹門下,放著如此好的條件不用,反倒自己親自刺殺黃于淳,幾次三番險些死于他劍下,恐怕若不是此次自己助他一臂之力將黃于淳的無恥面貌公告天下,他怕是到死也是一個憋屈之人,活到如此份兒上,簡直是枉來世上走了一遭!

聶元與黃于淳之間的恩怨越傳越烈,嬴政行加冠儀式之後,就已經听說墨家之中已經有人遭到神秘人士的襲殺!有人說此事乃是秦王所為,亦有人說此事乃是歧山所為,此時人講究快意恩仇,黃于淳奪恩人妻子,類如豬狗,又行刺嬴政,不管秦國是不是強勢大國,亦不管他的目的一開始是不是想除強扶弱,此時無論哪一方找他報仇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嬴政極快的在雍城行為冠儀,一邊布下了歧山這一道棋子,一邊卻是收到了咸陽城中蒙驁令人傳來的快馬加書,他臨走之時與蒙驁傳下暗令,以重金賜爵捉拿嫪毐,此時半月過去,嫪毐一黨幾乎已全被抓捕,只待他回咸陽之後,再行誅殺此人!

得到這個消息,嬴政心下卻是極為冷靜,嫪毐在他的計劃中不過是一個早該被犧牲的棋子,抓與不抓都不放在他心上,若不是嫪毐還有能令李牧出氣的作用,他此時是連此人結果都不願意再看。不過忍耐了多年,此時嫪毐一除,剩余再除呂不韋就已經名正言順,嬴政想到這一點,還是心下滿意,又令軍隊整裝待發,也未在雍城停留多久,就踏上了回咸陽之路。

此時的嬴政已行了冠禮,頭上並未戴著象征君王的冕冠,只是隨意用玉冠將滿頭濃密的黑發束在頭頂,他如今已行過冠禮,以前不能作的打扮,如今自然沒了忌諱,君王所乘坐的車輦寬闊華美,車廂四周皆由青銅加固,只余左右兩扇約半人高下的窗,用竹簾擋著,頭頂處約模三尺見方的天窗,方便陽光灑落進來,給車廂里增添光采。原本出行之時他十分低調,不過經黃于淳刺殺一事,世人皆知秦王此時已離咸陽,自然沒必要再一路不聲不響。流雲帶起一串殘影竄上馬車之時,就看到這位不可一世的君王懶洋洋的倚在車中的軟榻之上,長劍置于他身邊,手捧竹簡,正聚精會神看得入迷,頓時就愣了一下。

直到此時流雲才發現,好像不論何時見到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他手中都拿著一卷竹簡,若是不見他開口,真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面,憑心而論,嬴政容貌俊美,身材碩長,寬大的袍服穿在他身上氣勢十足,車廂左右兩側的簾子被卷了一截起來,陽光打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出平日的陰沉與狠戾,如同一個優雅斯文的王室貴公子,哪里看得出他平日手段?流雲的忡怔也是在一瞬間而已,嬴政積威已甚,縱然是他心中有一瞬間的有感而發,卻又立即被流雲死死的將心里的念頭壓下,露出平日的陰冷模樣來︰

「主上,前方有一隊墨家之人,恐怕是要對您不利的。」流雲身為刺客,但嬴政平日讓他做刺殺的事情卻是不多,如今幾乎都以他作收集情報之用,流雲擅長隱身躲藏,身形又輕靈敏捷,嬴政交待他的事情中,不論是有多危險的,十次最少有九次沒令嬴政失望,此時一听他說話,嬴政連眼皮也沒抬,只是淡淡的‘唔’了一聲,隨即動手將竹簡卷了一截,看了半晌,才漫不經心道︰「歧山的人可是來了?」

應該是來了!嬴政心中極有把握,最近與墨家作對的,十有**是歧山的人!不論是劉丹是要替聶元此人出頭,或是他門下看在歧山面子之上,任何一種情況都不允許歧山對墨家巨子黃于淳的卑劣行事視而不見,兩方拼個你死我活,是可以預料的事情。

流雲知道他只是說這話而已,並沒有要讓自己回答的意思,因此沉默著沒有開口,嬴政也不多問,正沉默間,流雲突然間臉色一白,嬴政一瞧他臉色,手掌下意識的按在劍鞘之上,一陣香風襲來,車頂諾大的天窗處,一個紅色的身影鑽了進來,‘咯咯’一聲嬌笑之後,一具柔弱無骨的身子就緊緊靠在了嬴政身後,一張如春花似嬌媚的容貌半側過來繞著嬴政脖子,由下巴處微微往上仰著看了過來,猶如情人似的親昵,只是那白皙如蔥管似的玉手上,握著一只幽黑的匕首,正抵在嬴政脖子間,美人兒吐氣如蘭︰「得罪大王了,奴家在這廂與大王賠禮呢。」說話間,香風直往嬴政脖子間鑽,令他下意識的雙眸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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