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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少年時代,有個算命先生來到慕容家,告訴我的父親,說這個姑娘也許活不到15歲,自那以後,我就對算命先生這種職業抱持起了一種敬畏之心(遙見明月照君顏chapter106重逢內容)。

在我看來,命運這種東西的玄妙就在于不能把握,所謂命數,也自非凡夫之心可以揣度,這些算命先生卻敢于直面未知,敢于揭露隱在命運轉輪下的某些可能,並將它出示給世人看,不可不謂之勇士。

雖然事實早就證明,那個算命先生的話只是一派胡言,可我覺得,那個關于我會在15歲時死去的預言,一定也是司管命運的神明于冥冥之中的安排,在某年某日,它發生了,它總會與日後的什麼時候相連。

于是那日,我在朔州的街頭,遇到了另外一個算命先生。

他告訴我,從我的命格來看,我本應該在15歲死去。

听完他的話之後,我頗為費解地望著他,他于是指著我手上一條隱蔽的線告訴我︰「你看,你的生命線,在這里斷掉了(遙見明月照君顏106章節)。」似乎怕我看不清楚,還特意拿手指沿著那條線畫給我看,說,「或者說,它本該在這里斷掉。」

于是我更加確信,命運這物件果然是玄妙的,事實上我並沒有死,當然,也不排除掉我已經死了的可能,或者,其實我已經死了,我只是在假裝自己還活著,或者我還活在我活著的時間里——我自以為這件事實踐起來有那麼一些困難,我有呼吸有脈搏,就連個子都還在長。

將我的疑惑告訴先生之後,他極為高深地說了一句︰「不可說。」

我覺得他有可能是在招搖撞騙,于是便想拿回我的銀子,卻听到他說︰「小姑娘,你的命運很奇特,可終會歸于平凡,你生了一雙能看透一切的眼楮,可這卻未必是好事。浮生千頭萬緒,世人也都活在塵埃之中,又怎會有人可以獨善其身?」我的手因這話僵在了半空。

又听到他說︰「……浮生長恨歡處少,勸君莫作獨醒人。」

我將手收回去,放到自己的腿上,因為他的這句話而有些哀思,我垂目低語︰「先生,我也許醒了太久,太久,都快要不知道做夢的滋味……」

可是因為一個人,我開始做夢了。你說,這會是一件好事嗎?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我終究沒有拿回我的銀子,天色將晚,飛鳥聲在頭頂淒淒切切,路邊樹木上聚了許多烏鴉,一走近,它們就倉惶地飛。腳下的那一條路很寬,比剛剛進入朔州城時不知道寬了多少倍,我心想不愧是主干道,就算是騎馬也完全沒問題——于是我開始慶幸沒有將馬扔在驛站里,當然,馬一直不歸我管。

那條路不光寬,還有些漫長,好似永遠也走不到盡頭,我想,也許南雲和樞棉早牽著馬兒在盡頭等我,于是漸漸加快了腳步。

也許是越心急越易出狀況吧,走了不到一半路程,腳就很奇特地扭到了,道路很平坦,按理說不會有什麼機會扭到腳,我卻偏偏就是出了這樣的狀況,甚感無奈,只好挪到街邊坐子,將白色繡鞋月兌下,發現關節的部位果然腫的很高(遙見明月照君顏106章節)。

「這可如何是好啊……」皺起眉頭,嘆了一口氣。

然後在那個時候,從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亂糟糟的馬蹄聲,街上很空曠,四面的店鋪大都打了佯,那大隊人馬逼近的聲音便格外清晰,我心想,兵荒馬亂的年月,朔州又是個類似樞紐一般的城市,有什麼隊伍借道而行也算正常,于是仍舊一心一意地盯著扭到的腳嘆氣加惆悵。

直到那亂糟糟的馬蹄聲,在我面前戛然而止。

來者有七八個人,為首的人率先自馬上下來,在我面前站定,我垂著眼,看到一襲白色錦袍,和隱在錦袍下的黑色軟靴,順著那個修長的身子往上望,某張記憶里也存在過的寂靜清冷的容顏,使我不由的一愣,然後我听到空氣中似乎有人發出輕微的嘆聲,還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些人都是我。

那是我時隔一年多,再一次見到白梓軒。他的眼楮似乎已經好了,眼眸細致而狹長,目光銳利寒冷,似是一種葉邊鋒利的芒草,不小心觸到之後便是尖利的疼。我只覺得眼楮有些發酸,唇角動了動,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他是如何找到我的?

哦,我在不久之前當了他送我的簪子,有個詞叫做順藤模瓜。

那他又為何會出現在朔州?

朔州是他治下的土地,他會出現在這里也在情理之中。

有沒有可能,他早就知道我會來?

興許,沒準兒(遙見明月照君顏106章節)。

我就這樣在心間自問自答了幾個問題之後,總算沒有在第一個問題上顯得很傻。我第一個問題,是這樣的︰「你,是來找我的嗎?」。

也許是他站的地方剛好生了一棵很大的街樹的緣故,樹杈斑駁的影子落到他面上,搖曳生姿,將他冷淡的容顏襯得有些柔和。他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帶著久違的冷寂溫度,卻是動听的︰「慕容雪時,你讓本王好找。」

「……為什麼找我?」我覺得自己那個時候有些搭錯神經,他為何找我,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他回京之後以為會在倚梅閣見到我,可是她的那個濃妝艷抹的王妃卻告訴她,他養的那個小妖精早在幾年前就被明察秋毫的她撞破「意欲行刺王爺」的不良居心,而她出于愛夫之情,便將那個小妖精除之而後快,為他排了憂解了難,只等他回來與她夫妻情深共度余生……

不對呀,既然華妃已經告訴他我已經死了,他就沒有理由到處找一個已經死了的姑娘,除非他想被人認為是神經病,或者,他真的是個神經病。

「本王真的是瘋了……」他的聲音包裹著寒氣。一只手如同冬日樹木的枝干,蒼白而有力,忽然握上我的手臂,將我毫不費力地從地上拉起來,拉到他面前,我光著一只不能沾地的腳,覺得那樣一個姿勢很不舒服,便微微皺了眉,可他似乎不打算放過我,我只覺得身子一輕,就被他扔上了馬,他也隨後跨上來,我聞到他身上的那股很好聞的香,微微失神。

「慕容雪時,本王真的是瘋了,才會在知道你已死之後,仍然日夜不停地找你!瘋了才會下定決心就算找不到你,也要找到你的尸體!本王瘋了,才相信慕容雪時會那麼輕易就死掉!」他的聲音在風中被扯的粉碎,落在我心上如同倉促的雨點。

「本王真的是瘋了,明明被你耍的那麼慘,竟然還覺得高興……」他最後這樣說,「我真的高興,慕容雪時還活著……我的雪時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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