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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的時候,莊毅看著蝶兒慘白的臉,有些自責,他把車開得太快,她暈車了。這種情況,在他抓她回來時就出現過,當時他還疑惑雨箏怎麼會突然暈車,卻絲毫沒想到,他抓回來的不是雨箏。

蝶兒極力壓住了胃里的翻涌,但下車時,腳步還是虛浮得厲害。莊毅見她走得飄飄悠悠還急匆匆地往前搶,伸手攬住她的腰,她慌忙去掙,低沉的聲音從頭上傳來︰「別動,省些力氣,上面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她果然不再動,乖乖貼在他身側,只努力地加快步子,慘白的臉因為羞澀而略顯紅潤。明知她不是雨箏,可這樣地貼近,還是讓莊毅心慌氣亂,進了電梯,她剛要掙月兌他就松了手。

醫院里的電梯總是很忙,塞滿了人,兩人站在電梯一角,莊毅把蝶兒護在身後,小心地為她隔出一段空間,兩眼盯著電梯上跳動的紅色數字,對周圍覷覦的目光視而不見。

出了電梯,兩人快步走向急救室,遠遠就看到劉嫂站在門邊,六神無主。一見他們,她立即迎上來︰「你們可來了,嚇死我了。怎麼會這樣呢,好端端的,人突然就倒了。」

「醫生怎麼說?」

「沒說什麼,看那神色可不太好。」劉嫂一坐到椅子上,緊繃的神經因為肩上擔子的移交而變得癱軟。

「怎麼辦,莊毅,女乃女乃會不會有事?」蝶兒聲音里已經有了哭腔,兩只手不停地絞扭,望向莊毅的眼楮水霧盈盈。

「沒事,會好的,我給齊叔打個電話。」莊毅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坐下,然後拿著電話走向一邊。

蝶兒坐到椅子上,看著急救室緊閉的門,心里的焦灼已經要燃燒起來。腦子很亂,這些天跟女乃女乃相處的一幕幕在眼前閃現,那樣慈愛的老人,說倒下就倒下了?先是師傅,現在又是女乃女乃,這里怎麼了?她喜歡的人一個個出狀況,是不是她做得不好?

她就那樣呆呆地坐著,莊毅打電話回來走到她身邊,她都沒發覺。

看著那張迷茫空蒙的臉,莊毅心里涌上一陣心疼︰這個小丫頭,單純得像初融的春水,在這完全陌生的世界,她是怎樣熬過了那最初的孤獨與惶恐?趕來醫院的路上,她的焦灼擔憂甚至勝過了他,明明是跟自己毫無瓜葛的人,卻這般掏心地對待,再想想自己一度對她的懷疑猜忌,還真是慚愧。

他走到蝶兒身邊坐下,小丫頭仍是沒有反應,一顆淚在眼窩里儲了許久,終于滑下來,骨碌碌地滾過淡白的小臉,凝在下巴上,搖搖欲墜。想也沒想,他伸手抹去那滴淚,下巴上的觸感讓小丫頭一驚,猛地眨眼,又有兩滴淚落下來,莊毅仍抬手抹了去。

見她看他,他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別哭,女乃女乃不會有事。」

「我今天不該出去,應該陪著她。」

「別想了,會沒事的。」莊毅拍拍她的臉,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小丫頭並沒躲閃,許是已經意識不到這些,一門心思都在自責。

急救室的燈熄滅,幾人齊齊站起來迎向醫生︰「醫生,女乃女乃她怎麼樣?」

小丫頭急急地開口,醫生摘下口罩,神情凝肅︰「病人搶救過來了,目前沒有生命危險。但病人的心髒已經十分脆弱,家屬要有心理準備。」

「什麼心理準備?不是說沒有生命危險?」小丫頭急得去抓醫生的衣袖,莊毅及時握住她的手︰「謝謝醫生,辛苦了。雨箏,先去看女乃女乃。」

這句話果然成功轉移了蝶兒的注意,見護士推著女乃女乃出來,她一下撲上去,叫著︰「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怎麼沒醒啊?」

「病人還會昏睡一會兒,這是正常現象。家屬不要吵,病人醒來以後也要少跟她說話,讓病人充分休息。」

醫生又囑咐了幾句便離開,莊毅和蝶兒跟護士一起把女乃女乃送進病房,靜靜地守著。

插在女乃女乃身上那些管子,蝶兒已經是第二次看到,但她還是怕,怕那些冰冷的東西把女乃女乃身上的熱量一點點抽離。任憑莊毅怎麼說,她都守在那不動,兩手抓著女乃女乃的手,並不出聲,乖巧得像一只擔心被主人遺棄的小貓。

齊念耕來得很快,見女乃女乃還在睡,先去見了醫生,從醫生辦公室出來,他的神色越發嚴肅,看著女乃女乃的目光里,摻雜了更多的痛惜和自責。

黃昏的時候,女乃女乃轉醒,見蝶兒守在病床邊,對她笑了。這一笑,把蝶兒的眼淚又招了出來。那些淚來得很凶,她不停地去抹,可怎麼也抹不掉。女乃女乃仍戴著氧氣罩,不能說話,但手上微加了力,捏著她的小手,示意她放心。蝶兒也努力地要笑,可那笑,實在是別扭得難看。

「雨箏,別哭了,女乃女乃醒了就好。」齊念耕湊過來,彎腰看著女乃女乃,臉上的笑安定沉穩,「媽,醒了就好,沒事了。」

女乃女乃點點頭,目光在室內轉了一圈,看到莊毅,向他眨眨眼。

「女乃女乃。」莊毅走過來,規規矩矩地叫。

女乃女乃微微點頭,臉上的笑容溫暖慈愛,然後,似是嘆息了一聲,又閉上眼楮。

等女乃女乃再醒來,精神明顯好多了,醫生來檢查,撤了氧氣,蝶兒這才感覺女乃女乃真的回來了,圍在床邊轉來轉去,還是莊毅強行把她拉到一邊,按到沙發上,不然,他擔心女乃女乃的頭會被她轉暈。

劉嫂來送飯,蝶兒侍奉女乃女乃吃。劉嫂念叨了一陣子,出門回去,莊毅眼在她後面也出了門。

「劉嫂,我送您。」

「不用,我搭公車就行,你快回去,女乃女乃身邊需要人。」

「沒事,雨箏在那里,您等一下,我去提車。」

說完,莊毅就大步走向停車場。劉嫂站在那里等他,多年的了解,她知道莊毅有話要跟她說。

車子駛了一段,莊毅才開口︰「劉嫂,女乃女乃是怎麼發病的?」

「本來是好好的,張羅著讓我給雨箏的房間換換床單和窗簾。我正換著,她也進來了,見雨箏的電腦沒關,就去看。誰知,人剛坐下,就發病了。听見身後咚地一下,我的魂都嚇飛了!」

「劉嫂,辛苦你了。」

「嗨,有什麼辛苦。不過莊毅,你不覺得雨箏這次回來怪怪的?女乃女乃也發現了,昨天還跟我念叨。」

「雨箏淘氣,這次離家的時間又長,難免有些變化。」

「可再變也不能連家里的電器都不會用了啊!而且,她原來喜歡吃辣,現在一點辣都不能吃。那天我做了她最喜歡的剁椒魚頭,她吃了一口就喊辣,整頓飯再沒踫一下那菜,不是很怪?」

「劉嫂,人的口味會變。難不成你懷疑她不是雨箏?」

「也不是。那模樣聲音神態,都是雨箏,可哪里又不對勁。許是我多心了,雨箏不愛吃我做的菜了,我心里別扭。」

說到這里,劉嫂笑了,莊毅也笑,可心里一根弦卻繃起來︰他意識到,女乃女乃的發病,大概跟小丫頭的身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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