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芬蘭灣上空進行的空戰規模不大，但是損失比例卻十分驚人︰5架飛機在天上捉對廝殺，其中的三架在空戰中栽了下來，可是剩下的兩架也沒落著好——他們全部著艦失敗掉進了海里。總而言之，共和國海軍和布爾什維克的參戰飛機全軍覆沒，無一幸存。
人員傷亡方面，情況倒是樂觀一些︰休諾中士的飛機被敵機撞成了兩節，機組三人全部罹難，但是霍利菲爾德的飛機僅僅是被切斷了一部分翅膀，他隨後在水上成功迫降，機毀人存。降落失敗的兩架劍魚，情況也差不多。
霍蘭德中將著重下令要立即打撈那架布爾什維克的戰機和它的飛行員。因為據空戰的幸存者回憶，那架飛機和現在世界上的任何一種飛機都不同，速度很快，非常敏捷，造型也奇特。關鍵是沒見到戰機上有螺旋槳，但卻看見後面噴出火焰，也許是利用了某種火箭在飛行——如果是這樣的話，它最後掉進水里就很可能是因為火箭的燃料耗盡了。
英吉利人未必是很好的武器設計師，但是他們對于動力系統一向非常敏感。尤其是現在，受到世界大戰慘重傷亡的影響，「戰略空軍決定論」1在英吉利國內非常吃香，新軍種「共和國空軍」也在積極籌備之中。在尤克托巴尼亞居然出現了領先于時代的火箭動力飛機，這件事情如果能夠得到證實，應該會極大地影響即將成立的共和國空軍吧。可是現在看來，事情並不那麼順利。
雖說不止一艘艦船看清了那架怪飛機的墜落位置，但是接下來的打撈工作卻一無所獲。潛水員在冰冷的海水里搜索了半天，凍得臉色發青，卻還是一無所獲。
「看來只能放棄了。」
霍蘭德中將看上去卻並不怎麼遺憾，搞飛機是空軍的事情，就算是航空母艦上的飛機，不久之後也應該是歸共和國空軍管轄，至于海軍上將應該操心的事情，當然還應該是戰艦和艦炮，飛機就交給那些棕皮鞋2操心吧。皇家方舟號的艦長真是昏了頭，居然提出要調用潛水鐘來進行打撈作業——他忘了自己是個海軍軍官，就算是航空母艦艦長也是個海軍軍官！
派出了那麼多的潛水員輪番進行打撈也沒有結果，似乎已經確定了事情的結局。那架神秘尤克托飛機的殘骸看來是找不到了，飛機的駕駛員應該也隨之沉入了芬蘭灣230米深的水底。霍利菲爾德倒是很想見見這個勇敢的飛行員，在他看來，對方既然有權利使用這麼先進的飛機，那就應該是個老鳥，也就是說，曾經在世界大戰中與自己的並肩作戰並且最終生存下來的家伙。這樣一來互相之間多少也有一層同病相憐的情意在，大概能說到一塊去吧。
「何況，這家伙敢以命相搏——有種。」霍利菲爾德的話引起了不少老鳥的共鳴。
最先在飛機上加裝機槍的是高盧人，不過最早使用飛機進行空戰格斗的記錄應該歸尤克托巴尼亞飛行員所有。正如人類之間最早的戰斗是徒手的進行一樣，最初的空戰也是以撞擊為形式進行的︰一位尤克托巴尼亞飛行員，發明了利用起落架輪胎撞擊敵機的戰術，而另一位飛行員為了能夠將這種「空中格斗」術發揚光大，專門在自己的飛機尾部裝了一柄刀子，用來割裂敵機的帆布蒙皮。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空中手術刀」了。
這位勇敢的飛行員，應該算是這些杰出前輩的後繼者吧。雖說是敵人，還是個值得敬佩的人——霍利菲爾德和他的戰友如是想到。
這種跨越了戰壕和國界的「戰友情誼」也是世界大戰的遺產。照理來說，邁上戰場的士兵們當然是滿懷著愛國主義情緒和對敵人的仇恨的——戰爭一開始倒還真是這樣，因為戰爭雙方的宣傳機器都開足了馬力，鼓吹歷史上的民族仇恨以及敵人新近犯下的「暴行」（基本上都是子虛烏有的）。
高盧共和國的論調是，他們作為舊大陸古老文明和高雅文化生活的繼承者，現在要向歷史上的羅馬諾帝國一樣，抵擋入侵的日耳曼蠻族。英吉利共和國則聲稱，他們作為世界的當然霸主，正在維護國際秩序和中立國家的合法權利。萊茵蘭聯合王國則義正言辭地說，自己要為民族的崛起贏得必要的尊重和空間。哈布斯堡帝國可憐兮兮地拿自己的領土問題說事，她在過去的年月里憑借聯姻巧取豪奪的土地已經所剩無幾了，現在只好用戰爭來保衛。尤克托巴尼亞帝國倒是豪壯得多，「保衛尤克托母親」的口號過去幾千年都一直好用，現在應該也不例外。
但是後來事情就不知怎麼變了味︰殘酷的戰斗，漫長而看不到盡頭的苦難，被後方宣傳欺騙了的失落感，這一切都將士兵們推向一個絕望而麻木的深淵。前方和後方，官兵之間的階級隔閡，讓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產生一種被世界拋棄了的感覺。
「也許只有對面戰壕里的家伙能夠理解我的感受吧？」這樣的想法幾乎是同時從每個人的腦海里出現了。
不僅無產階級是沒有祖國的，現在連軍人也沒有祖國了——他們盡管互射槍彈，斗得你死我活，心里卻是同病相憐，彼此珍惜。在去年和前年的聖帝降臨節3，士兵們在沒有得到命令的情況下擅自停火，進行聯歡，互贈禮物。現在這看來很可能是大規模嘩變的前奏。不過沒有參與嘩變的霍利菲爾德等等人應該是不會想到這一點的。
在霍利菲爾德的提議下，皇家方舟號上的飛行員們面向大海，鄭重地向自己的戰友和敵人表示哀悼。而與此同時，他們的哀悼對象之一蔣玉成正站在機場附近的叢林里面，感覺冷得厲害︰
「阿嚏！！」
1意大利人杜黑在《制空權》中竭力鼓吹的理論︰在下一場戰爭中，只要戰略空軍襲擊地方的城市，進行大規模的轟炸，就能夠摧毀敵國人民的戰爭意志，從而打贏戰爭。現在以後見之明看來，這樣的理論夸大了空中力量的作用，也大大超出了當時空軍技術的水平，因此所催生出的最大的結果就是二戰中同盟國和軸心國雙方對地方城市的大規模轟炸，以及隨之而來的人道主義災難。
2講究儀表紳士風度的海軍軍官們一向是穿黑皮鞋的，而且 光瓦亮。但是飛行員們因為是技術工種，經常要爬上爬下，當然不能穿黑皮鞋，得和陸地上的同類們一樣穿棕色的皮鞋。黑皮鞋和棕皮鞋也就因此成為傳統（艦炮）海軍和新型（航空）海軍的代稱。
3聖帝降臨節︰可能是舊大陸最重要的節日了，西部國家是每年的12月26日，而尤克托巴尼亞因為歷法與眾不同，不在同一天。而在新大陸，新移民的感恩節與之同樣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