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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的天光劃過夜幕,投向靜謐的大山,沉睡中的動物紛紛從夢中醒來,抖擻著精神開始新一天的生活。古泉村的公雞們也爭先恐後的開始鳴叫,「喔喔喔」,尖銳嘹亮的嘶鳴聲如同往常一樣,將木蘭喚醒了。

木蘭是一棵樹,一棵不知道活了幾百年的白玉蘭樹。也不知怎的,幾十年前木蘭突然「醒」過來,她開始有了微弱的思維,也慢慢听得懂一些人類的話,然後她決定給自己起名叫木蘭,因為常常有人類抱著幼崽指著她說這是木蘭樹。木蘭想和他們說說話,因為她是在太寂寞了,她是特殊的,沒有一棵樹像她這樣,他們听不懂她說話,而人類也听不到她的聲音。她沒有同伴,她是孤獨的。時間漸長,木蘭在孤獨寂寞中學會了觀察人類,她覺得人類的生活很有意思,開始默默的觀察著古泉村的人們,把這當做她小小的娛樂。

木蘭從人類身上學到很多有意思的東西,比如說睡覺,人類真是奇怪,他們每天有很多事情做不完,卻把那麼多的時間用在睡覺上。還有數數和寫字,木蘭覺得自己要是人類的話,一定會是個聰明的人。

她還認識了古泉村所有的村民,人類的雄性總愛到山上打獵,雌性們常常上山采摘花朵,她們還夸她長得漂亮極了,就連幼崽們也愛偷偷跑上山。所有的人類,她最喜歡的還是住在她下面的一家。那家人中的雄性人類叫做李枳實,據說是一種藥的名字。人類真是很喜歡起名字,他們把山叫做翠霧山,給植物們其各種名字,他們每個人也有自己的名字。

那個雄性人類,李枳實,他是一個醫生,他會用各種各樣的植物幫人治病。他的妻子是個很溫柔的雌性,不過據說得了一種會傳給幼崽的疾病,沒多久就死了。是的,人類把睡著了不會醒過來叫做死亡。李枳實的女兒也的了這種病,而且過了不久她就離開了古泉村,一直沒有回來過。那以後李枳實就很少開心了,她覺得難過又疑惑,幼崽成年後不是應該離開父母,帶其他地方繁衍下一代麼?人類真是奇怪。

年復一年,古泉村始終寧靜祥和,木蘭也一直默默的注視著這方土地。

轉眼就過去了十數年。這一天東面來的客人打破了古泉村的平靜。

這個從天南市而來的女孩,名叫姚紫曦。他是已故的李枳實的孫女,她來這找她最後的親人。

姚紫曦從天南市走了將近兩天的路才找到古泉村,她是來找外公,替媽媽請求原諒的,這是媽媽臨終前的懇求。為此她毅然從洛江市千里迢迢地來到天南市。在路上她就下定決心,哪怕外公有多討厭她,她也要替母親盡孝,照顧好他。她已經不覺得還會更糟了。

兩個月以前,姚紫曦還是幸福快樂的天之驕女,她容貌秀美,成績優秀,考上了洛江市有名的醫大。她有一個完美的家庭,能干風趣的爸爸,溫柔美麗的媽媽,天真活潑的弟弟。盡管爺爺女乃女乃不怎麼喜歡母親,但對弟弟也是很好的。可是,一切都毀了,從弟弟的死開始。弟弟姚樂瞞著媽媽參加了運動會短跑,卻在沖刺時倒下,再也沒有起來。而醫生竟然說弟弟是死于遺傳性心髒病。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對姚紫曦而言,就是一場噩夢。她才知道,原來媽媽有遺傳性心髒病,她因為太愛爸爸所以一直瞞著大家,難怪她從不然她和弟弟做劇烈運動。當趕來的女乃女乃哭號著說媽媽是殺人凶手,爸爸卻只是沉默。在然後,她知道了原來爸爸在外面有一個情人,而且已經給他生了一個五歲的女兒。如此狗血的事情竟然真的發生在她身上。接著爸爸和媽媽離了婚,媽媽傷心過度心髒病發,在醫院離世。而爸爸,在她離開的時候正在發著喜帖,大概要早做一回新郎了吧。

姚紫曦以為一切的苦難都已經捱過了,但她沒想到原來命運如此愚弄世人。

站在媽媽曾經住過的老宅,當老村長告訴她,外公已經逝世的時候,姚紫曦心如死灰。「老天,你這是要逼著我去死嗎,我到底造了什麼孽!你要這樣懲罰我!」姚紫曦的心在悲鳴。

她轉過身向外跑去,全然不顧外面電閃雷鳴和瓢潑大雨。她竭盡全力的奔跑,帶著焚盡一切的絕望,像是要燃燒自己不甘的靈魂。

雷電像飛舞的銀蛇,在漆黑的天舞嘶鳴翻騰,巨大的雨簾幾乎將天地遮蔽。

木蘭就是在這樣一個讓人靈魂顫栗的雨夜,見到姚紫曦的。那個女孩穿著一身淺藍的裙子,長發飛舞,哀傷淒絕地奔跑過來。突然,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捂著胸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臉上卻慢慢地露出一個安心的微笑。

木蘭覺得那笑容就像雷電一樣擊在她的心上,她焦急地想要伸直樹枝拉她起來,卻徒勞的定在原地。又是一到近乎撕裂夜空的閃電,木蘭只覺得眼前突然一黑,天旋地轉的感覺讓她瞬間理解了想吐的感覺。

再次睜開眼時,木蘭愣住了,她呆滯地看著眼前白皙的,明顯屬于人類的手臂,再看看不遠處那棵熟悉的玉蘭樹。幾秒後,木蘭果斷的暈了過去。

木蘭再醒過來,已經是兩天以後了。村民們在山上找到了昏迷的她,以為她是傷心過度。

這是一間有些老舊卻絕對漂亮的屋子,紅木的家具,精致美麗的木質大床,淡青色的垂帳,青瓷的花瓶,整個房間透著一股雅致的氣韻。她有些怔怔地躺在大床上,有些難以接受自己從一棵樹變成了一個人。不過現在看來,除了接受也別無他法了,她只能慶幸自己得到了這個身體原主人的記憶。在昏迷的這兩天里,木蘭看到了姚紫曦從小到大的記憶。從牙牙學語時爸爸媽媽對她的關愛,到她考上了醫大市發自真心的自豪,還有,後來那些灰暗的連木蘭都覺得難受的記憶。木蘭已經接受了她變成姚紫曦的事實,變成人也不錯,但她並不打算回到姚紫曦以前的生活。看著擺放在床邊的梳妝台,她想起那個總愛躺在搖椅上曬太陽的醫生

,在親手為孫女打造梳妝台時,他心里應該是期盼著但年那個扎著小辮的女兒回來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木蘭仍然感到淡淡的傷感。她微微嘆了口氣,決定留在這里。留在古泉村這個寧靜美麗的村莊,體驗一下人類的生活。說不定什麼時候她就又變回去了呢。

過了一會,老村長來了,他憐愛的看著木蘭,問道︰「女娃子想過以後要怎麼辦沒有?」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個女女圭女圭獨自抱著媽媽的骨灰回來,他大概也猜得到一些,跟李枳實做了一輩子的老友,他的孫女能幫一把是一把。木蘭有些笨拙的控制著身體坐起來,開了開口,慢慢地說道︰「村長爺爺,我不想回去了,我想留在這兒,媽媽走了,外公也走了,這里就是我的家!」從一開始的結結巴巴,到後來通順起來,木蘭在心中松了口氣,還好還會說話。

老村長皺著眉听完了,說︰「哎!你這娃崽,山里頭可是苦的很吶!你在不得了……」木蘭覺得受到了輕視,她很不服氣的打斷老村長︰「村長爺爺,你別小瞧人,我會做的可多了,喂豬,煮飯我都會!」說著又想起了什麼「對了,我學的是中醫,可以向外公一樣給人看病!」老村長微怔,笑了起來︰「倒是個厲害的女娃子,你就真想留在山里頭?」他到真沒想到這娃子是要留在這,看來還真是踫到坎了。

木蘭點了點頭,說︰「我爸爸現在有了新家庭,肯定不想我回去,我在這里好歹有個容身處,而且一邊給人看病我的中醫也能進步快一些。」老人了然,點了點頭︰「那好,明天我帶你去把地契和田地辦好。你就先休息吧,別想太多了,你既然留在這里,那以後就是我們古泉村的人了!」

第二天天剛亮,老村長就來了,老村長領著木蘭坐著驢車從早上走到快到下午才走出山。到了天南市,因為木蘭詩要改戶口,所以老村長帶著木蘭去重新辦身份證。在戶籍管理處,木蘭把「姚紫曦」這個名字改了,改了跟著外公姓李,叫做李辛夷。「辛夷」是一種藥材,也是李枳實打算給孫女起的名字。

等辦完手續後,老村長帶著木蘭,不,從現在開始應該是李辛夷了,又匆匆忙忙的趕了回去。

回到村子里,天色都已經擦黑了。老村長讓大兒媳婦送了些飯菜和鋪蓋來給李辛夷,告訴她明天帶她去驗收田地。等李大嬸走了後,辛夷悄悄地走向翠霧山,她要去看看自己。

夜晚的天空深邃而迷人,像一幅畫卷一般,點綴著零星幾顆閃閃爍爍的星星。初秋的風有些微涼,輕輕地拂過人的臉龐。李辛夷快步走到了白玉蘭的面前,撐著膝蓋喘氣,仰起頭看著這棵高達二十米的白玉蘭花,潔白的花瓣在微風的親吻下,輕盈地飄落在她身上,清淺的香味混合在夜風里,氤氳了人一身。

李辛夷微笑著伸出手撫模著樹干,帶著幾分自得地說︰「我的身體果然是很漂亮啊!」然後又帶著些許遺憾「可惜以後不能天天來,人類的身體真是脆弱,才跑了一會兒就累成這樣。」高大秀麗的白玉蘭樹在夜風中輕輕擺動樹枝,像是在應和李辛夷的話一般。夜空下少女的聲音和著枝條沙沙擺動的聲音,構成了意外和諧的樂曲。

李辛夷在和自己的身體待了一會,感覺全身的疲憊好像不翼而飛一般,又充滿了活力。她依依不舍的和白玉蘭樹告別後,又趁著夜色悄悄返回李家的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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