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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話 : 蝶兒 你可好

希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母親告訴他母校來通知,讓他去取高中畢業時寫給自己的信。他恍然想起今年正好是畢業後的第十年。

那年高中畢業時,各大校園正開始流行時光傳遞書信。就是每個畢業生給十年後的自己寫封信,交由學校集中保管。十年後學校再通知每位畢業生,讓大家回學校取自己的信,順便又可以舉辦一次老同學聚會。

十年的時光恍如一瞬間,轉眼之間就度過了。雖然希工作繁忙,可是他知道別的同學都可以有理由不去,但是他即使有一千個理由,也必須去一趟母校。

站在校園操場邊上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下,希手里緊緊地捏自己和蝶兒的兩封信,把它們貼在自己砰然跳動的胸口前。抬頭凝視著那棵比十年前略顯蒼桑的梧桐樹,依稀恍惚的他,又看到了從前那個年少氣盛的自己。

蝶兒高一下學期時從別的學校轉到他們班上。見到她的第一眼,希覺得自己的心無來由地直跳個不停,猶如貓爪在輕輕地擾著他的心一樣。從此他常上課時望著坐在他前面蝶兒的背影走神。蝶兒直直的長發上漂來淡淡的清香,他總偷偷地深深地呼吸進心肺里,充滿了甜滋滋的蜜意;有時他又會故意裝著用手不小心踫到蝶兒的背,然後紅著臉對回過頭來滿臉詫異的蝶兒說對不起,而後看著蝶兒清澈秀麗的眼對他善意地微微一笑,于是那年少的心又狂跳個不停。

高三快畢業時,他和蝶兒的關系有了很大的變化。特別是高考前的晚自習,他們常偷偷地溜出教室,在運動場邊的這棵梧桐樹下,天南海北的聊著彼此和將來。希喜歡蝶兒頭靠在他的肩上輕輕細數著天邊的星;喜歡她發梢上淡淡的香味;喜歡捏著她的手分不出是誰的汗多卻久久不肯放開;喜歡她計劃著兩人報考同一所大學,並且和他拉鉤說不許耍賴;更喜歡戀戀不舍又迫不得已要回教室時,蝶兒在他臉上匆匆的一啄,然後咯咯笑著快樂地飛跑去。

他們之間甜蜜的相處很快在同學之間傳開了,沒過多久班主任便把希的爸媽叫到學校,將希和蝶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希的父母。因為班主任非常擔心希的成績會由此下降,影響他的高考。

回到家後,希的爸媽對希進行了好一頓訓斥。因為听說蝶兒轉校的原因,是她和原來那所學校的男同學,產生了糾纏不清的關系。他們不希望希交上這樣不正經的女孩子,再加上目前正是高考的關鍵時刻,以為這樣發展下去,成績優秀的希被蝶兒帶壞。可希相信蝶兒,他不容許別人說蝶兒的壞話。和老師爭,和爸媽爭,更加對蝶兒好。

高考完的一天晚上,他們又在校園里那棵梧桐樹下相偎著坐到很晚。

希自信的對蝶兒說:「我們一定會考上師大,等我們一起去讀大學的時候,誰也管不了我們了。」蝶兒微微點點靠在希肩上的頭,一反往常的竊竊私語,默默無言地遙望著浩瀚的星空。希感覺到肩頭濕了,于是他心痛地輕輕捧過她的臉,顫顫地吻著蝶兒沾滿淚水的唇,把自己初戀的吻印滿了蝶兒的淚臉。

希的爸媽知道他和蝶兒報考一所大學後,竟生氣地說考上了也不許他去,寧願他呆在家里。于是,他和父母大吵起來,在不肯讓步的父母面前,希終于覺得憤怒和絕望布滿了全身,再也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對著爸媽狠狠且悲淒地說:

「你們為什麼就不能讓我有自己的主張呢?為什麼就不能讓我有自己的感情呢?為什麼就要相信別人的謠言卻不相信自己的兒子呢?難道高中生就不可以戀愛嗎?高中生就不懂得什麼是愛嗎?看來只有讓我去死,你們才可以高枕無憂地放心了是吧。」

希一股腦兒地說了一大堆話後,大腦一熱便跳起來一頭沖出陽台門,越過陽台跳了下去……

猶如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希睜開眼好久才明白自己是在醫院的病房里。媽媽坐在病床前,流著淚憔悴地緊緊握著他的手,爸爸也默默地站在邊上緊張地看著他。媽媽傷心地說:

「希阿,爸爸和媽媽只有你這麼個兒子,寶貝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對你不好呢。我們這樣制止你是因為你還小,將來等長大的一定會踫上更適合你的女孩子……以後爸媽就不再阻止你了,可你千萬不可以再這麼沖動阿,爸爸媽媽都差點被你嚇死,沒有你爸媽活著也不會開心啊。」

希看著可憐巴巴的父母,感覺出他們一下都蒼老了許多。然後他無力地說想見見蝶兒,媽媽躲閃著將目光移向別處說:「嗯!嗯!別急,你先好好的恢復身體。」

幸虧希家住二樓,很快他就恢復身體了。于是他對天天不離左右的媽媽吵著要去見蝶兒,媽媽終于流著淚告訴他說,蝶兒听到他跳樓的消息,從她父親的診所里拿了所有的安眠藥,在學校的那棵梧桐樹下咽食了……

當希在校園里的梧桐樹下流干了淚水後,揣著蝶兒和自己的兩份錄取通知書踏上去師大路途時,他知道自己的年少輕狂一去不復返了。

眼前梧桐樹依然如當年那樣挺立,然而樹下卻少了蝶兒嬌小的身影。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拿起蝶兒的信緩緩地拆開,那熟悉的縴縴細字溫情地跳入他漸已潮濕的眼簾。

……十年後我將會左手挽著希,右手牽著個小希回母校。……

淚水再也無法忍著刷刷地竄滿了希的臉頰,滾落在他微微顫抖著的手上捧著的蝶兒的信上。那淚的痕跡幻化成蝶兒縴柔可愛又親切的笑臉;恍惚間淚眼模糊的希卻見一只斑斕的蝴蝶,輕輕地落在他的肩頭,一陣微風從身後吹來,他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清香。哽咽著喉嚨,希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

是你嗎?蝶兒,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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