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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話 : 紅絲帶的彼岸

黃昏的夕陽,不再是那樣的耀眼輝煌,卻有著柔和沉靜般的觸目。襯托著山山水水,草木枝葉。讓人在錯眼的一剎那間,分不出夕陽下的大自然原本究竟是怎樣的色彩。也許色彩不過是人們用心裝飾出來的一種錯覺罷了。不同的心情就會感覺出不同的色彩。

有人看夕陽是溫馨的和諧;有人看夕陽是黑暗降臨前的殘輝。有人感受到大自然給予的美麗;有人卻體會出光明即將遠走,黑暗就要來臨前的寂寞和傷感。正是那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微風輕拂,一條條系在樹枝上的紅絲帶隨風飄搖著, 啪 啪的拍打聲在半空中時而有節奏地鏗鏘,時而零零星星的低吟。她站在一棵枝葉茂密的高大櫻花樹下,淡淡的沒有太多表情的臉微微地仰著,在夕陽的映照下散發著昏紅色的光彩。看著那些飄逸在枝頭上的紅絲帶,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終于她把紅絲帶掛滿了整棵櫻花樹。

「請問我們可以在這里借住嗎?」。

轉過臉她看到一對男女,背對著夕陽,肩並肩站在大院的門口。身後的暮色給他們劃上了一道美麗的光環,恍然將兩個人融合成了一體。背襯著暮色使人無法立刻看清楚他們臉上的表情。他們倆緩緩的走到她的面前時,她才發現眼前的這對男女原來是如此的年輕。當她把目光從他們年輕光滑的臉上落在他們相牽的手上時,她意外地看到一條紅色絲帶綁在他們緊緊相牽的手腕上。

「只有這個房間空著,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就在這里休息吧。需要什麼的話我可以給你們準備。」她的心微微一顫,沒有再多問便默默地,將這一對年輕男女領進一間房間。

「謝謝,不用了。我們只想好好地休息休息。」男孩的臉上露出一絲疲憊的笑容,輕輕地對她說道。邊上依偎著的女孩,看到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們手上扎著的紅絲帶上,便默默地解開了綁在他們手上的紅絲帶,仔細地疊好後緊緊地捏在手里。

靠在夜色迷離的窗前,她靜靜地目視著窗外的院子。那棵高大的櫻花樹下掛著的紅絲帶在朦朧的月色里,悠悠蕩蕩地飄浮著。有些恍惚有些綺麗有些淒涼,像是在述說著什麼,又像是在默默地凝視著樹下緊緊依偎著的那對人兒。她第一眼看到他們手上綁著的紅絲帶時,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痛了起來。

這一夜她就這樣目光幽幽地守在窗前,凝視著那對人影,直到黎明開始探頭探腦地露出影子時,見那對人兒終于拖著疲憊的身軀相擁著回到屋里,她便端上剛泡好的兩杯熱乎乎的茶,敲開了他們的房門。

「我知道現在最不該來打擾你們。但是從看到你們倆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有一個故事一定要說給你們听。也許你們能來這里原本就是天意,請你們倆一定要耐心地听我說完。」她把茶放在桌上,顧不上多看那對緊緊依偎著的年輕人臉上露出的詫異和不滿的表情,自顧自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開始緩緩地帶著游離般的神情說起一段往昔的故事。

也是深秋的季節,寒意開始穿過群山河流之間,停留在一棟坐落在景色秀麗的風景區的別墅里。院子里那棵年輕的櫻花樹,在秋風中緩緩地抖落著枝丫上泛黃脆弱的葉子。

一對非常年輕的男女相互摟著疲憊地走進院子,他們對住在別墅里的一對老年夫婦說想借住一晚,兩位孤獨的老人默默地打量著這對手上綁著紅絲帶的年輕人,隨後便將他們領進了一間專供來客用的房間。那一個晚上兩位老人陪著這對年輕人聊了好久,從他們的交談中知道男孩叫劍,女孩叫瞳。

名門大學的高材生劍是個書蟲,從小到大只知道讀書,同學們都在背後甚至懷疑他有同性戀傾向。可是沒想到一次在幾個好友的連哄帶騙下,走進了一間風塵酒吧。于是便一見鐘情地愛上了瞳。

瞳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只知道在很小的時候,自己的父母將她賣給了酒吧的媽媽,所以她的一生注定是要淪落為一名風塵女子,來報答出了大價錢收養她的酒吧媽媽。

他們之間的戀情很快就理所當然地走上了絕路。才十九歲出落得水靈靈的瞳,是這家酒吧媽媽的搖錢樹。八面臨風,厲害無比的酒吧媽媽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地允許,瞳和劍的戀情來斷了自己滾滾而來的財路呢。而劍的父親卻是個政界高官,更不會容忍寶貝兒子去愛上一個風塵中的女子。

越是被禁止,劍和瞳的愛就越發的熾熱。于是劍和瞳義無反顧地出走,當他們用完了身上的所有錢財,便不知不覺地來到了這個風景秀麗的地方。

兩位老人預感到有可能發生的不幸。老婦人一邊苦口婆心的勸慰著劍和瞳,一邊悄悄地讓老頭趕緊去打電話通知劍的家里,因為赫赫有名的劍父親的電話很容易地查到。直到劍和瞳答應老婦人不會發生意外時,老婦人終于放心地關照他們好好休息,然後離開了房間,和老頭一起等待著劍的父親。

當劍的父親連夜帶著幾個人趕到這棟別墅時,兩位老人卻正七手八腳地在給瞳拼命地灌水。原來劍和瞳趁兩位老人不在的片刻,兩人用紅絲帶綁在各自的手腕上,然後一起喝下整整兩瓶早已準備好的劇毒殺蟲劑。劍就這樣帶著滿足的笑容平靜地離開了人世,而瞳卻因為灌下的劇毒殺蟲劑燒傷了喉嚨,一半噴吐了出來,所以沒有立刻死去。但由于那劇毒殺蟲劑侵蝕著胃和食道,讓她在痛苦中不停地抽動著身體。看到兩位老人匆匆地闖進來,瞳掙著似乎要裂開的雙眼,伸出一只無力的手,用燒傷了的喉嚨嗚咽地懇求著︰

「求求你們,把那剩下的殺蟲劑讓我再喝下去,我不能讓劍就這樣一個人走掉。求求你們了。」

「天哪!我才離開沒多久,你們這兩個傻孩子就做這樣傻事。老頭啊,快去,快去端水來,給孩子灌水。」老婦人按住瞳痛苦掙扎的身體,讓老頭給瞳灌水洗胃。

劍的父親看到眼前這幕慘景,立刻沖了過去,一把摟住早已氣絕身亡的劍。憤怒的雙眼怒視著正在痛苦掙扎的瞳︰「你這下賤的女人;你為什麼不死掉;你怎麼還苟活者;你快點給我死掉!……」

當看到紅絲帶時,立刻將綁在劍手上的一頭解開。然後丟在瞳的身上狂喊:「做夢!你個賤人!還想和劍有來生!死了你也還是賤人一個!」

劍的父親讓一起來的幾個人將劍抬出屋子,雖然暴怒的臉上還殘留著兩道淚痕,卻仍然對著兩位不知所措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說到︰

「對不起,不孝之子給您們添了麻煩,需要什麼補償的話,請別客氣,我先謝過兩位了。」到底不愧是名門人士,在痛失愛子時仍舊不忘禮節。一行人抬著劍嗚咽著離去。

瞳眼睜睜地看著劍被抬走,嘴里仍舊沙啞地嚷著「求求你們啊,求求你們,讓我再喝完那瓶殺蟲劑呀!……」那根紅絲帶的另一頭滑落在地上。她和劍原以為生不能相愛,便期盼著一起追尋來生的相守。而現實卻陰差陽錯地讓他們相隔人世。早知道這樣的結局,還不如兩個人繼續活下去,那死去了的世界誰又能說得清是否真的就有輪回呢。

兩位老人收留下了瞳,瞳已沒有任何親人,就連唯一相愛的劍也與她相隔塵世。雖然瞳不再有美麗面容,不再有動听的歌喉。因為那被噴出來的劇毒殺蟲劑,在瞳的臉上烙下一塊塊的傷痕;把瞳的喉嚨嚴重燒傷;每到陰雨天就會痛得躺在床上打滾;但是瞳還是頑強地活了下來。

每年秋季的這一天,曼朱沙華(彼岸花)火紅的開滿在院子里,她便在那棵櫻花樹上掛滿紅絲帶,好讓劍在通往黃泉路上復蘇今生的記憶。更主要的也許是上蒼讓她孤獨痛苦地活下來,是給她一個賜罪的機會。讓她把和劍的悲歡離合告訴更多類似他們的情人。只有活著才能得到真正的愛。

她沙啞著喉嚨說完,搖晃著滿頭漸已稀疏的白發好不容易才站了起來。斑斑痕痕的臉上兩滴淚水漸漸地干枯。

「不要追求什麼紅絲帶的來世,要抓住今生,只要活著,哪怕共苦終比讓命運作弄,相隔塵世好。」她轉身走出這間屋子,這間二十年前和劍生離死別,又讓她飽受和精神折磨的屋子。

秋天的風依舊有些寒意地吹打在一對相互摟著的年輕男女。他們緩緩地走下山去,與來時不同是他們的心卻在火熱中翻騰。懷著千頭萬緒的心情,回頭再戀戀不舍地望一眼半山腰上的那棟別墅,見那一條條紅色的絲帶在太陽光下茫茫然的輝煌。也許劍正沿著那曼朱沙華(彼岸花)鋪成的黃泉路,順著那條條紅絲帶來到了彼岸的這端,瞳的身邊。

真的,只有活著才能感受到紅絲帶帶來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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