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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六章(24)請君問取南樓月

青羅點點頭,就和懷蕊一起隨便吃了幾口。原本不覺得什麼,許是身上暖了起來,此時卻漸漸覺得困倦,眼楮幾乎就要闔上了。懷蕊卻並沒有察覺,仍和青羅說著笑話兒,青羅也只是有一搭無一搭地應著,也听不清懷蕊究竟在說些什麼。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漸漸地竟然就睡了過去。

青羅睜開眼楮的時候,迷蒙間見身邊坐了一個人,忙一把拉住道,「好妹妹,我實在是覺得困倦極了,竟然就睡了過去,你可不要著惱。」那人卻笑出了聲道,「我知道了,自然不惱你。」青羅听著笑謔之聲極為熟悉,卻又不是懷蕊,這才醒了,一眼瞧見邊上的人哪里是懷蕊,卻是懷慕。還穿著晚上那一件玄色禮服,眉梢眼角頗有些疲憊神情。青羅此時只顧著關切懷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確信無事,這才松了一口氣道,「我也不知是怎麼了,竟然睡了過去?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三妹妹呢?」

懷慕笑道,「你還糊涂呢,眼見著就要到初一了。方才我回來,見你就在那椅子上睡了過去,三妹妹坐在你對面,想必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見我進來,忙忙地就走了。我見你那樣睡著,唯恐你凍壞了,又怕走的遠了把你驚醒,才把你移到這書房的榻上來。想必是你失了血,才這樣虛弱嗜睡。」

青羅這才發覺,自己原來已不在玉玲瓏外間的椅子上,而是被挪到了里間那一張用作午睡的小榻上。懷慕又道,「所幸你不過是皮肉傷,只是傷口頗深出了好些血,卻也要養上好些時候才能盡好了。若不是文崎正好從敦煌回來,那些人沒有料到他來,全副精神都在我身上,千鈞一發之際救了你性命,否則你就算保得住性命,也是重傷了。」青羅點點頭,「方才我也瞧見了文崎哥哥,只是他不說,我也不好多問的。瞧他神色間倒是沒有什麼,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懷慕嘆氣道,「論起這一點來,咱們家的人倒都是一模一樣的性子,任是身上有什麼傷病,也不會說一句的。連你也是如此,雖說是皮肉傷,卻也疼得很,你倒好,不好生在哪里養著,還跑到這里來瞧別人。你一個女子都是如此,何況文崎?他在軍隊之中長大,性子最是堅硬剛強,又怎麼會為身上的傷,叫你瞧出來不對呢。只是我方才問了那當值的大夫,他倒真是傷的不輕。還好性命無礙,不然真為了你我而死,真不知如何向姑母、太妃和二妹妹交待了。」

青羅點頭道,「神佛保佑,好在無事。如今最要緊的,是今晚上作亂的人,究竟是些什麼人?竟然如此大膽,還差一點就叫他們得手了,想起來真是心驚肉跳。你在外頭盤查了這半夜,想必已經有了眉目。」懷慕卻搖頭道,「雖然有了些端倪,一時之間也不好就這樣下了斷論。何況今晚上乃是除夕,是團圓喜慶的日子,莫要從頭至尾,被這些作亂的小人壞了咱們的興致。」說著忽然一笑道,「今兒可是我的生辰,我可記得早早就問你討過壽禮,你可預備好了?」

青羅別過身去笑道,「這我可忘了。你也不想想,年下有這樣多的事情,誰還能記得你的生辰呢?這可怪不得我,只怪你自己生的時候不好。」懷慕卻不以為意笑道,「你越是這樣說,我越知道你沒有忘了呢。只是你現在身上有傷,不方便走遠,還不快些告訴我你收在了哪里。」見青羅仍舊笑而不語,想了想道,「你近來都住在飛蒙館,想必是在那里的,翠墨和硯香必然知道。我這就過去,叫翠墨他們幾個交了出來,再一會子就是新年了,萬萬要趕上才好。」說著便轉身要出去。

青羅忙喚住道,「還不快些站住,我和你頑呢。」又笑道,「這壽禮不在別處,就在這一間屋子里,你若是能找見,就是你的。若是找不見,明年我可不要再費心思給你送什麼東西了。」懷慕訝道,「竟在這里藏著?今日的事情突然,難道你事先就料定了不成?」于是轉身四顧,想了想忽然笑道,「我知道了,不管放在哪里,都不如就放在我身上的好。只是我身上今兒個倒有好些沒見過的東西,倒不知道你送的是什麼。」

懷慕說著就把身上一應的香囊扇墜等物件都解了下來,一件一件地仔細翻檢了過去,搖頭道,「這些東西雖然精致,卻也沒什麼新意,瞧著就是王府里那些針線上的人做的,都是官樣文章。你既然送了我,絕不會是這樣的東西。只是我實在是想不出,還能有什麼別的東西。」見青羅仍舊含笑凝視著自己,懷慕忽然神色一動,就把山上穿著的禮服月兌了下來,反過來往燈下一照。

只間那玄色外裳里頭,襯著同色的緞子,質地輕軟光滑,雖然是最暗沉的顏色,卻在燈光下頭隱隱生光。而緞子上用銀色的絲線,繡著綿延不斷的花紋,懷慕瞧著只覺得熟悉,盡數展開來,竟然是西疆千里山水城池。蜿蜒曲折的定雲江水,自落陽峽入桃源川,匯入垂星野,正中心便是蓉城。除此之外,更延伸到了西域敦煌,塞北雪原,南疆密林,甚至逆著千里江水,隱隱溯往中原。

懷慕捧著這一張江山圖,凝視了良久,才嘆了口氣。轉過頭去瞧著青羅,見她仍舊那樣含笑瞧著自己,似乎滿腔里有無數的話要說,卻又一句也說不出來似的。到了此時此刻,彼此都已經心意相通,有多少話也都不必再說了。山川千里,塵世茫茫,能有這樣一個人,在這樣一個從太平到動蕩的除夕夜里,始終都在自己身邊相伴,還能夠明了自己內心的人,是何等樣的幸運。

青羅望著懷慕,卻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她想說的話,該說的話,也都在這一幅圖里說的盡了。青羅心里知道懷慕的志向,也記得新婚之夜,懷慕和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如今自己已經別無選擇,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自己的懂得。而自己已經將能做的都做了,如今唯一能夠做的,只是留在這里,安穩地做一個王妃。剩下的事情,蓉城之外的江山如畫,尤其是向著中原的那個方向,多半已不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了。或者自己最好的位置,就是這樣守在一旁的懂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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