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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06)塵消院落新經雨

懷蓉立在那里,只听後頭有人喊著自己,回頭一瞧卻是懷蕊。

懷蕊快步走過來與懷蓉並肩立著,遠遠瞧了一眼,嘆道,「如今的時節,還是春山一帶風光最好,我住在那里,倒是可惜了。」又笑道,「今兒個早上,我給二姐姐送去的那些木春菊,姐姐瞧著可還覺得喜歡?」

懷蓉點頭道,「前幾日在你那里瞧著,一簇一簇地開著,顏色燦爛倒是好看。你自然知道,那些花用盆子放著怎麼都是不好看的,早上送來的時候,可巧我正睡著,他們也就沒動,到了午後才種上。我那時候閑著無事,也就坐在亭子里頭瞧著他們布置。」

「如今我那院子里頭的白砂石地都給撥開了幾塊,種上了好些木春菊,一簇一簇地或緊或疏,本來就是最明艷的金黃顏色,又照在水里頭,襯著隱約的雲彩倒影,更是是給我那里添了好些生趣,我本來以為我這里最是素淨,與那些鮮艷東西不相宜的,卻沒想到,倒也十分好看,連緋玉和瀾玉兩個都瞧得呆了。那東西原本是尋常,倒難為你想的。」

懷蕊笑道,「那東西本是最貧賤尋常的東西,往日連盈枝院里頭都不擺的,只在外頭水邊上種著許多。只是我瞧著這花顏色好看,葉子也十分精巧,像是羽毛一樣,總覺得十分動心。姐姐也知道,菊花春日里開的也沒有幾樣,難得這一樣合我的眼緣,就移了好些在我院子里。想著姐姐那里也沒有什麼春日里的花樹,木春菊又好種好活的,二姐姐前日在我那里瞧見也說了好,我想著自家姐妹,也不用論什麼貴賤,就移了些到二姐姐這里來。」

懷蓉笑道,「自家姐妹,自然不必想著這麼多無關緊要的事情的,我瞧著很是喜歡,難得妹妹有心了。」

自上月與懷蕊長談之後,懷蓉懷蕊姐妹之間比之往日多了些親近,雖然說不上貼己,卻也時常去彼此屋里坐坐。懷蓉心里對這個妹妹,倒也說不上什麼愛憐關切,卻總有些物傷其類惺惺相惜的意思。

到底是姐妹,總有一半的血是一樣的,境遇歲彼此各有各的不同,然而一夕之間說開了,卻總能明白對方的為難和苦痛。懷蕊對自己又一反常態,開始親近熱切起來,故而懷蓉對她也就多了幾分真切的和軟神色。

兩個人正倚著扶欄賞景,後頭卻又有人笑起來,「姐妹兩個不一樣,那邊坐了一桌子的人統統不理,就躲在這里說體己話兒呢,可見我們都是沒有臉面的。」

懷蓉懷蕊一瞧,說話的乃是白氏,旁邊立著陳氏,也是笑吟吟地瞧著自己。懷蕊便笑道,「姨娘們不也是月兌了滑,姐妹兩個瞧著就是在這里說私房話兒呢,若不然怎麼在這里瞧見了我們呢。我們沒有說姨娘,姨娘倒來拿我們取笑兒。」

白氏指著懷蕊對陳氏笑道,「你瞧咱們這三姑娘,年歲長了些,倒也不見學著二姑娘的溫柔知禮,口齒倒是愈發的伶俐刁滑起來,可也不知以後能尋個怎樣的厲害姑爺,才能制得住咱們三姑娘的性子呢。」

懷蕊雖然口角鋒銳,到底是個年輕丫頭,說到這樣的事情哪有不害臊的,便登時紅了臉擰著衣角不說話兒。

陳氏也跟著取笑道,「說起來也未必就沒有法子,這比咱們三姑娘厲害的姑爺或者不好找,以咱們家的聲望,找一個溫柔知禮能疼惜人的,倒是容易,若是看見哪一家的小公子是個好脾性兒的,不如就去求了太妃王妃,趁早給三姑娘定了去。」

懷蕊听了面上就如火燒一般,白氏卻還不肯放過,也插著話兒道,「王爺前兩年還和我說呢,如今這幾年,周圍的世家貴族里頭,也還有好幾個好的,至今王爺和太妃也不給別人指了親事,想必就等著留給二姑娘和三姑娘呢。遠的不說,董家的大公董余和二公董潤,姑太太家的文崎公子,還有方家的文小爺,可不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不拘是誰,都是二姑娘和三姑娘的佳偶。」

白氏說著話兒,眨了眨眼楮又促狹笑道,「只是三姑娘可別著急,這還得二姑娘先挑了再說。何況依我看,二姑娘的性子,和董家的大公子倒是天生一對兒。我還記得早些時候瞧見,真是好風度涵養。說起來董家大爺也早該到了結親的年紀,只是一直忙著外頭的事情,也顧不上這些。」

又嘆了口氣道,「可惜董家如今的門第,早已經不如以前了,以太妃對姑娘的疼惜,未必就舍得的。再不然就是姑太太家的三爺,既是姑太太的兒子,和二姑娘就算是親上做親了。說起來和姑娘在年歲上也相當,跟著方家二老爺在外頭建功立業,想必也是沉穩有擔當之人,倒是個極好的人選,想必太妃也瞧得過眼。至于三姑娘,論起年歲來,和文小爺也算是金童玉女了。」

這話一說,連素來神情淡淡的懷蓉也紅了臉,半晌才道,「白姨娘今兒個是瘋魔了不成,盡愛拿我們取笑兒,還不快去筵席上頭呢,就只在我們這里貧嘴。」

白氏對陳氏笑道,「你瞧瞧,這跟著三丫頭一起日子久了,連這往日菩薩似的二姑娘也都變了個模樣兒。」

陳氏便對懷蓉姐妹笑道,「二姑娘,我們兩個可不是逃席,就是太妃見席上不見了兩位姑娘,這才叫我們兩個來尋的呢。」

懷蓉忙回身道,「既然是這樣,姨娘們怎麼不早說呢,我們這就過去。」懷蕊斜了眼楮道,「二姐姐听她說呢,若是著緊的事,白姨娘和陳姨娘,又哪里會在這里站著和我們說這些有的沒的閑話兒呢。」

白氏笑道,「可見三姑娘是真惱了,罷了罷了,既然知道是玩笑話,咱們就不說了。若再說幾句,只怕三姑娘的脾氣上來,我可兜攬不住。」

說著眾人都笑了,陳氏又道,「我還記得听雲姐姐說起過三姑娘小時候的一件趣事兒呢,听說是被乳母惹惱了,整整三個月不曾和她說上一句話,每次瞧見了也就和沒見一樣。後來連王爺都知道了,遣了安姐姐來勸和,也不濟事,最後竟當真把乳母攆了出去。我在這王府里頭年資自然是淺的,這樣的事情也是頭一次听說。」

懷蕊哼了一聲兒道,「我原本也念著她是我的乳母,給她多留幾分情面的。只是她太不知好歹,仗著自己是年資最久的嬤嬤,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反而敢在我的勉強橫行霸道,拿起主子的款兒來。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我縱然在這家里再沒有體面,在蕊香室里頭也只有我一個正經主子,又豈能容她一個奴才在我面前拿喬作態的呢。若都是這樣,還有什麼規矩可言。」

白氏和陳氏听了這話臉色都有些難看,又瞧了一眼懷蓉,見她臉色十分平靜,心里也明白懷蕊本就是這樣的人,雖然是難堪的出身,卻總有些自傲的意思。誰要是敢輕侮了她,她寧願舍了自己的臉面不要,也不畏懼任何的議論謠言,也要狠狠地括那人一個耳光的。

白氏笑了笑,「三姑娘說的有理,莫說是三姑娘屋里是這樣,縱然是我們,遇上這樣的事情也要生氣。只是沒有姑娘這樣的果決,舉手之間就能干干淨淨地就把這事兒辦了。」

懷蓉也瞧了懷蕊一樣,如她這樣干脆利落地活著,倒也是好的。她這無牽無掛的,只為著自己這一口氣活著也容易,然而自己這樣的,卻永遠不能做到如此,人前自然是要作出溫柔的樣子,連背地里,從來不曾把情緒釋放出來。或者是慣了,面具戴的久了,就也成了真的。偶然一次洗月兌了露出本來的面貌來,卻忽然之間發現,那樣真實的自己,原來是不能被這個世界容納的。

懷蓉懷蕊兩個跟著陳氏白氏走到飛花輕夢軒的花廳里頭,雖然是家宴,卻布置得十分喜慶熱鬧,張燈結彩如同年節一般。原本就是喜事,又趕著北邊連戰連捷的消息,自然更添了些歡喜氣氛,比之年節下草木皆兵里頭強作出來的歡悅吉祥,自然是大大不同了。

懷蓉懷蕊見眾人都在座,太妃和柳氏、長郡主、陳太夫人、洪夫人幾個一起坐在上席,旁邊設了一席,是清瓊、清玫、清玨和董徽姑娘幾個坐著。再下頭一席坐著安氏、秦氏和葛氏,還有方家文峻文峰家里的兩個女乃女乃一處。再往下一席,就是董氏、鄭氏坐著,還有幾個席位空著,想來就是白氏、陳氏和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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