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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16)無人知是上元時

青羅點頭道,「三哥哥說的是。」文崎認真道,「姑娘,其實你心思善良,是百姓之福。然而姑娘若是一味鑽了牛角尖,一來自己過得艱難,二來,也實在被有心之人教唆了去,到時候于眾人是福是禍,就是難說之事了。」青羅心中一凜,點頭道,「三哥哥說的很是,青羅受教了。」說著回身喚了倚檀道,「前頭有家胭脂鋪子,你跟我進來逛一逛。」又揚聲道,「侍書,侍書——」侍書正和澎淶說話兒,听青羅叫了幾聲,這才听見,忙跑過來道,「姑娘叫我?」青羅笑道,「你倒是比倚檀離我近些,怎麼喊了你半日,你才听見。」侍書臉色一紅道,「姑娘取笑我,才剛走了神。姑娘叫我做什麼?」青羅笑道,「倒沒有什麼事,原本是想叫你跟我進來逛逛胭脂水粉,瞧你說的高興,倒想起來一件事。」又叫住澎淶道,「听說先生熟知藥性,我這幾日總覺得身上有些酸痛,先生不∼如跟著侍書一起,去替我抓上一副藥來。侍書跟著我日子久,我的一切飲食起居,她都是知道的,若有什麼要問的,只管問她。」侍書只當青羅是要叫自己與澎淶單獨在一處,囁嚅了幾句便應下了。澎淶見青羅如此吩咐,又瞧見前頭也不過是尋常胭脂鋪子,也就跟著侍書去了。

青羅又笑對文崎道,「三哥哥可要跟著一起去?」文崎笑道,「姑娘家喜歡這些,我實在是不便進去。前頭正巧有一家兵器鋪子,遠遠瞧著有一柄匕首倒是不錯,我去逛逛,姑娘一會子出來,只管往那里尋我。」青羅也不勉強,點頭道,「三哥哥自便。」說著就帶著倚檀一起進去。倚檀環顧四周,見四面擺著的皆是閨閣女子所用之物,除了胭脂水粉,好有些精致的絲絹綢帕。里頭鶯鶯燕燕,皆是城中妙齡女子,或身著綾羅,或粗衣布衫,都是熱熱鬧鬧的。雖然如此,倚檀卻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同之處,便悄聲問青羅道,「本以為姑娘是要遣開侍書他們幾個,特特兒到這里來。我卻不知這里有什麼要緊的?還是姑娘只是一時興起進來逛逛?」青羅微笑道,「連你也瞧不出來,可見是好去處。」

說著從懷袖中取出一寸方圓的一個卵形盒子來,色做殷紅,用發絲一般細的金絲勾出密密的芍藥花兒來,極是精巧。一朵芍藥花的花蕊里頭,幾枚極小的翠玉珠子攢在一處青羅輕輕旋開了,倚檀只瞧見里頭顏色紅亮潤澤,倒是上好的胭脂,隱約還有一股幽香,卻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倚檀正自疑惑,卻見角落里忽然走出來一個人來,容貌再尋常不過,一雙眼楮卻是精光暗藏,一看就知道是個聰明人。然而轉瞬間,那一點精光卻又斂了去,再看只是尋常伙計的模樣了。

那伙計走過來低聲道,「這位姑娘,既然拿著我們家秘制的香料胭脂,卻不知從哪里來?」青羅笑道,「自然有我的來處。想必你家的生意在蓉城,才是真正的根基吧?卻不料這里竟然也暗藏玄機呢。卻不知你家在蓉城的家主,可曾囑咐了你什麼話?」那人又道,「既然是貴客來了,沒有在這里站著的道理。」青羅四顧一望,笑道,「不妨事,這里說話倒是方便。」那人會意,便揚聲道,「姑娘是貴客,這些俗氣東西豈能入姑娘的眼?不防到這邊來,有許多上好的胭脂。」青羅便跟著他往里走了幾步,見四下無人,便又取出一個鐲子,掩在帕子底下悄悄兒遞給那人道,「我要說的話,都已經寫在上頭了。想必你家家主也已經吩咐了下去,叫你們一切事情都听我的安排。」

那人躬身道,「但憑姑娘吩咐。」說著恭恭敬敬接過,正欲收起,卻听青羅冷冷道,「你可仔細,這鐲子可是極要緊的東西,若是丟了或是有了什麼差池,你的小命只怕也保不住了。」那人唯唯應了,青羅又笑著遞過一袋子賞銀道,「若是辦得好了,不止我要打賞你,你家家主自然不會虧了你。」又低聲說了一個地方並一個人名道,「千萬送至此人手里,不要叫旁人知曉。不知你們可有法子出城?」那人低聲答道,「姑娘放心,我們這里每日來往的人多,也不惹人注目。我們不比姑娘,雖然如今各處城門都看得緊,若真想出去,也不是沒有法子,姑娘只管放心。」青羅點頭道,「既是如此,也就交托給你了。」說著又揚聲笑道,「你才剛說這有好胭脂,依我看,也只是尋常的玩意兒,怎麼沒有更好的?」那人也會意,大聲答道,「就知道瞞不過姑娘。如今城里來往不便,實在沒有好的剩下。倒是藏著些兒,卻不知在什麼地方收著,姑娘不如隔幾日再來。」青羅笑道,「那就如此罷。」

倚檀跟著青羅出去,暗笑道,「我說姑娘怎麼這幾日滿城里逛著,一家一處都要說上幾句話買上點什麼東西。本以為只是為了裝作無事人,卻原來是為了今日掩人耳目。這會子姑娘去的地方太多,只怕有些人要查也查不出什麼了。只是不知,姑娘瞞著先生也就罷了,怎麼連三爺也支了出去?」青羅笑道,「以你的聰明,自然知道我今日來這里,說的那位家主是誰。文崎是家里老太太派來的人,一來是保護咱們,二來,也難說沒有監視咱們的意思。若是被他知道了,有意無意地稟報了老太太,你道太妃會怎樣想?我們好容易才叫老太太偏著我們些,若是叫她對咱們起了疑心,以後的事情又要難辦了。如今也不是我支開了他,是他自己不願意跟著進來,我卻也沒有法子。」

倚檀掩嘴兒笑道,「說起來,老太太遣了三爺跟著姑娘,一切都好說,只是三爺的性子說保護還好,要說是監視,只怕連三爺自己也是不願意的呢。」青羅笑道,「他的性子,本是要馳騁沙場的,這些陰謀算計的事情,只怕他都不放在眼里的。就連保護我這樣的差事,只怕不是老太太開口,他也是不願意的。」倚檀道,「只是我看三爺對姑娘倒是十分忠心,若說真是老太太叫來監視姑娘的,我倒覺得有些奇怪了。」青羅笑道,「我自然也信他是個磊落的人。只是如今這樣局面,我也真不敢信了旁人,少不得辜負了他的忠心,多留些心眼才好。寧願我負人,也不敢叫人負我。」

倚檀點頭道,「姑娘說的在理。那咱們這會子要做什麼?」青羅笑道,「三爺就在前頭呢,不知侍書他們去了哪里,一會子找見了,我也該去陪昌平王下棋了。」倚檀道,「卻不知昌平王每日叫姑娘去下棋是個什麼意思?」青羅道,「也不拘他是什麼意思,咱們能拖一日是一日。只是不知什麼時候能再和二爺見上一面,不知道他的消息,我也總是放心不下。雖說是拖著,若是拖得久了,二爺那里出了什麼意外,豈不是前功盡棄麼。何況任連雲的話,說是信,我也不敢全信,總覺得里頭還有什麼古怪。他和昌平王一見就是相交匪淺,如今這樣,我總覺得不妥。」

青羅二人往前頭去尋了文崎,又道,「不知侍書和澎淶兩個可曾回了驛站?」文崎笑道,「有先生跟著,侍書姑娘想必不會有什麼事情的。」青羅便囑咐倚檀先去尋一尋,自己二人便在這里等著,見倚檀去了又對文崎笑道,「我瞧這幾日,三哥哥和先生倒是十分親密,如同摯友。」文崎笑道,「我雖然說不上喜歡這個人,有些話卻也能說得上幾句。說到底,他也不是一般人。」青羅點頭,又听文崎道,「我看侍書姑娘和先生之間,倒是頗有幾分情意的。想必姑娘出閣前兩位就已經認識,可惜侍書姑娘跟著姑娘來了這里,倒是和先生分隔千里。如今有機會在一處,想必侍書姑娘也是十分歡喜。」青羅笑道,「我以為三哥哥心里沒有裝著這些事,卻不想如今也說起這兒女情長來。以前總覺得三哥哥不苟言笑,如今相處得久了,卻也常見三哥哥笑呢。」

文崎听了這話,面上幾不可見地微微一紅,卻又淡淡笑道,「姑娘取笑了,我也是尋常之人,自然也有人的七情六欲,有嬉笑怒罵的時候,只是不似許多人一般容易叫人瞧見。」青羅點頭道,「三哥哥說的是。其實我第一次見著三哥哥時候還有些奇怪,姑母和姑父我都是見過的,玫妹妹更是相熟,當真想不到哥哥是這樣的疏離性子。」文崎道,「我怎麼能與玫丫頭比?她是女兒家,性子活潑些也不防,不比我們,是跟著父親兄弟們戰場上經過來的,一味地天真自然是不行的。」青羅笑道,「只是玫妹妹卻也不是一味的天真呢。三哥哥自然也知道和我哥哥的親事,玫妹妹也是有決斷的人。」文崎點了點頭,帶著些贊許的意思,「是了,妹妹也是有主意的。身為我方家將門之女,自然不能由得人擺布。」說著見青羅似乎略有尷尬神色,忙道,「我失言了,姑娘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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