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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的初戀(十三)

「好漂亮啊!」

那天中午我來到絲晨的位置上看她編手鏈,她動作麻利,不多時一條精致的水晶線手鏈就問世了。

「漂亮吧!」

她將手鏈直接帶到我手腕上,還好我手腕縴細,皮膚也算細女敕光澤,這樣一搭配就顯得更靚麗了。

「好漂亮!」我轉動手腕端詳著,「你教教我嘛,我也想編。」

「我剛才做了這麼久了你都沒記住嗎?」。

我剛才壓根沒在意她的手法,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覺得絲晨一心做一件事的時候好美。

我只能委屈地搖搖頭。

「我真是敗給你了!」

她無奈地再編了一次。

我望了望她周圍的同學,幾乎每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他們的世界里不全是課本,在繁重緊迫的學業中竟也能找到自己的樂趣,連我都被這樣的輕松狀態帶動了。

每次都是我留在原地,望著別人的背影,秦來姑姑是這樣,表哥是這樣,媽媽是這樣,可是對絲晨,我仿佛覺得是自己先逃開的,她始終坐在我們原先的那一片區域,但她卻顯得很開心,但自我認識她開始,她也從來沒覺得不開心過。

或許快樂不需要事先預設的條件。

「漂亮嗎?」。

上課的時候我舉著自己的手腕在蘭蘭面前顯擺。

「你也會編?」

「不會耶,這個是絲晨編的。」

「我就知道!」她睥睨地瞥了我一眼。

「這個還不算好看的,我以前看過絲晨編的上面帶花的手鏈,那種很好看。」他在回憶,因為他又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他的眼神已經變得哀傷和空洞。

「你以前和絲晨同班的?」

我有些訝異,言旭竟然也叫她絲晨,而不是姚絲晨,看來不僅是同班這樣單純吧!

「她當過我同桌。」

「同桌?五年的同桌嗎?」。

他遲疑了片刻,再次開口了︰「沒有,發生了一件事之後她就被調換了。」

原來不是文靜口中的那個對不起的人,可我一點都開心不起來,隨意的一個跟往日相關的人都能夠讓他回憶頗深。

我不能夠忍受言旭每天活在回憶里,而我能夠分到的只是那一點點位置,而那一點點的位置我也不確定他是不是空白的,是不是沒有其他人的蹤跡。

我總是勸告自己別對言旭抱有太大的希望,但心是抽象的,它是不受控的,在不知不覺中,它對言旭的愛戀已經壯大起來了,我已經不能預測它到底膨脹到什麼程度了。

怎麼辦?

我還沒有跨出第一步,現實就已經將我擊潰了,我連起跑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佯裝不相識,陌生地過了兩年半,是他們的演技太高明了,還是我從未關心過?而知道他們相識又能怎樣呢?

「楊勤,岑峰和人打架了。」

再次下課的時候蘭蘭急急地跑了回來,我此刻感到一陣寒冷空虛,我的心髒還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抓緊,我握不住它。

「走,去看看啊!」

「我不想去,你快去找老師吧!」

岑峰就在後門,我听到了爭吵聲和桌子翻到的聲音,中間還摻雜了許多勸架的聲音。言旭不在位置上,可能也參和在里面了。

「楊勤!」她再次吼叫起來

「你干嘛啊!」

我幾乎是嘶啞地叫喊起來,對這場還沒開始的愛情,我慘敗了,如果再給我施加一點外力,我會就地崩潰,趴倒在桌子上痛哭流涕的。

「沒想到你這麼冷血!」

「他和人家打架你應該去找老師才對嘛,找我有什麼用啊?」

「算了!」

她負氣走了,我也很氣惱。

沒過多久,揭老師僵著臉走進教室,身後跟著齊緗。

齊緗的出發點是好的,只是她忽略了與她朝夕相處的人是我們,而揭老師,力所能及的地方畢竟少,所以她在班里不受人見待。

「你們要打架的出去打,我們還要上課。」

雖然我嘴里總說岑峰是個路人,但此刻我也有些為他擔憂,正準備起身查視一下情況,上課鈴聲就想起了。

「你們都給我回去坐好。」

揭老師憤怒的底線很高,而且很不清晰,一不小心就踏進了她的雷區。同學們即使很為他們擔心,但還是順從地回到了各自的位置。當人都走光了言旭還在那里,沒有準備離開的意思,像當初開學時在門口見到他的那種表情看著揭老師。

在那一刻,我沒有顧慮到後果的嚴重性,我只是有種想哭的沖動,鼻子泛酸,眼淚也已醞釀著順著臉頰往下淌。

我被他感動了,我真切的感受到了他對岑峰的真心的關切,那種強烈關懷的情感由抽象變得具體,仿佛桌子上的課本,我可以描繪出它的形狀,握住它。

也是在那一天,我終于知道了什麼是愛,愛不是想在對方那里得到什麼,也不是對方的哪一方面符合我的想法,才舍得付出,愛是一種深入骨髓的關心,是饒恕,是同甘共苦的死心塌地。

「怎麼,你也想和他一起受罰嗎?」。

她的聲音里沒有溫度,讓我總想起了小時候看的黑社會里的高權威的老大。

「你有什麼權利罰我?」

這才是言旭,他不說出來並不是他順從,而是他不屑和那些瑣碎的人浪費唇舌罷了,如今他要為了自己的哥們,耐心了一次。

我覺得我需要做些什麼,不單單是當個觀眾。

「你再說一次!」她走上前去,用食指指著言旭的臉,因為我和他們的距離隔得很遠,我看不清楚他們真正的狀態。

「你想怎麼懲罰都沒關系,這件事和言旭無關。」岑峰邊說著邊把言旭推到一邊。

我不知道當時是什麼給了我勇氣,我只知道我要找到徐老師,她那麼喜歡言旭這四人幫,肯定會幫忙的,我拼命地跑,到了辦公室卻發現里面沒有人。我整個人全蒙了,我想不起她會在哪里,我感到害怕和陌生,我不敢回教室,揭老師從來沒把我們當做自己的子女看待,對我們的懲罰絕不心慈手軟,她的一次次前例太多了。

我蹲在門口不敢回教室,我像干了一件天大的壞事,已退無可退。

「你在干嘛?」是徐老師,那天我也開始相信童話是可能存在生活里的,即使幾率不高。

我隔著眼淚望向徐老師,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但卻感受到了溫暖。我像迷路的小孩終于找到媽媽一樣,心變得踏實了,但眼淚卻更多了,不斷擦不斷流。

「言旭他們……」

我不知道怎麼解釋,我示意她跟我走。

當我們走在走廊上的時候,全班的同學都把視線從揭老師身上轉移到徐老師的身上,最後連揭老師都轉過頭來看著我們,我描繪不出她的表情是想傳達什麼意思,因為她的表情太過復雜,在那一刻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原本稍顯輕松的心此刻再次抽緊了。

「怎麼了?」她邊走進教室邊問道。

紀老師是校長,徐老師作為他的妻子,多少也擁有了點權威,何況她在學校里也是前輩,所以揭老師還是要看她的臉色的。

「他們幾個打架,我過來問話,言旭竟然問我有什麼資格。」她滿臉的委屈。

「是嗎?」。徐老師皺起眉毛,嚴肅地向言旭問道,這個她最疼愛的徒弟。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不能被揭老師給蒙蔽了,她在騙你,可是我開不了口,畢竟我們還小,這個年齡的人是沒有多大的肩膀可以承載太多的勇氣,很多時候是無法為自己辯解的。

我站在徐老師的背後,像一個怯懦地躲在母親裙裾底下的小孩。而這樣的場景又和我無關,巨大的無形壓力,又狠狠地逼迫著我,我傻傻地呆在那里連手都不知道如何安放。但我卻又絕強地不肯回座位去。

「是誰在打架?」我和她挨得很近,我能听到從她鼻子里發出的一聲哀嘆,她是失望了嗎?我開始懷疑叫她來是不是明智的選擇,我不要她對言旭失望。

「我!」岑峰不懼地抬頭看著徐老師,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他的自尊永遠都不能夠屈服。

「你為什麼要打架?」

她的聲音降到冰點,徐老師一直扮演慈母的角色,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生氣,對自己當初沖動地把她請來的行為越來越覺得不聰明。

「沒什麼,看他不舒服!」

「你看誰不舒服啊?」

她開始搜索第二名肇事者,終于在許奇仲身上停了下來。在看到他的那一剎那,我感覺自己踫到了陰溝里濕冷骯髒的老鼠,不覺打了個寒顫。

自從那天晚上的小偷事件之後,我對這個人就築起了十道城牆,能躲就躲,因為只要一看到他,我會從心底作嘔。

「許奇仲你干什麼了?」

他一直低著頭,一聲不響,像斗敗了的公雞一樣頹廢,他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如今這樣壯大的場面看來是把他嚇到了吧!

但在我心里卻怎麼也不舍得去分一點憐憫給他。

「那你們想怎麼處理?」

她拉過一條凳子,緩緩地坐了下去。她干枯褶皺的眼角,萌生一種莫須有的惆悵,她不止一次地說她最後一次在家帶學生了,實在太累了。

我一直理解不了那種無形的勞累,因為對她,我也並不是百分百的信賴,原因說不清也道不明,可能我們之間總是隔著錢和難以隱藏的陌生的距離感,我與她橫亙著一層難以跨越的薄膜。即使當我真正長大就業了,那阻隔始終還在。

但今天,我朦朦朧朧地感受到了她的無奈和她的愛意,她教書育人二十幾年了,所有的青春都埋葬在這里了。如今她的丈夫成了校長,她也將這所學校視為自己的家,希望它越來越好,只是,有人明白她的想法嗎?

他們三人始終呆立在原地,可是表情各異。

許奇仲完全萎焉,拉攏著腦袋。

岑峰始終昂首挺胸,面色坦然自若,在他的眼中能看到被他放大了的不屑。

而言旭,他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只要他覺得外界的一切是他所解決不了的,他便推開一切繁瑣,將自己禁錮在另一個寂寞的荒島上。

靜默中的時間過得很緩慢,每一分鐘都被無限拉長,不僅是站著的他們,我想當時坐在位置上的同學也同樣在心里冒冷汗吧!

「你們三個人來我辦公室!」而後她又轉向揭老師,「你接著上課吧,他們讓我處理。」

我此刻才再次注意到了揭老師,她連連點頭,像只溫順的小綿羊,我心中泛起一陣寒意。

那天之後,什麼都沒有改變,每個人有意無意地將這件事情淡忘了,大家都不知道他們後來是怎樣逃月兌懲罰的,而我連他們為什麼打架都不清楚,刻意地去淡忘這件事,對我而言,那件事黑暗的然我喘不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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