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慕靈哭累了，差嘉蘿將她安置好，白煜辰才轉身離開。
進屋，一襲紅衣立于床榻前，妖嬈的眉目在日光中一點點清晰。
「你來了。」白煜辰的目光微微波動，隨即舉目去看她。
星衍的眼瞳染上一抹嗜血的紅，隨即斂去，冷哼一聲，「我再不來，恐怕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白煜辰抬起眸，目光死寂，「我不想跟你吵。」
「我要帶她走。」星衍的目光落在榻上面無血色的凌珞身上，眼底浮現一抹復雜的光芒。只是救人而已，為什麼非要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沒了那身軀殼，他至多再轉生一次罷了。
「你可以救她？」轉過頭，白煜辰的眼底多了一絲期盼。
「不能。」星衍淡淡道，「但我知道怎麼救她。」
沉默了許久，白煜辰方才回應他，「好。」
星衍詫異的抬眼注視他，白煜辰繼續道，「明天。」
他的語氣里多了一絲哀求，星衍望她一眼，淡漠的應允，「好。」
送走星衍，白煜辰握住凌珞冰冷的手，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徒勞的悠長嘆息。深深地注視著她，目光繾綣而情深。
只要能救你，怎樣都好。
是夜，一襲紅衣在夜幕中翻飛，葉雲滄望著忽然出現的星衍，語氣微凝，「你是？」
「天機石的轉世。」星衍目光深邃，「沒想到竟然可以在這里遇見，難怪我總是感覺到她身邊有熟悉的氣息。」
「你在說什麼？」雲滄的目光警惕而迷茫，星衍的語氣帶著輕嘆，「你不記得？也是。」
「我是星衍。」星衍微微頜首，「現在只有你可以救她。」
「什麼意思？」雲滄越來越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難道這人是個瘋子？
搖搖頭，星衍抬起手，流轉的星辰光芒縈繞于指尖，輕輕一點，光芒直入雲滄眉間，雲滄大吃一驚，星衍闔眼輕聲低語，「閉上眼，你會記起。」
雲滄微微皺眉，模不準星衍究竟要做什麼，但想來暫時應該不會害他，所以也就依言閉上了雙眼。
半晌後，再睜開眼，雲滄眉目間滿是震撼，星衍也隨之睜開眼，「我暫時只能讓你想起這些，得到記憶，你應該也得到了控制天機石的方法，請你去救她。」
「雲滄可以救她？」白煜辰忽然出現，緊張的問道。
星衍淡淡點頭，白煜辰來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可以救，但卻有代價。」
「什麼代價？」白煜辰追問道。
「壽命和蒼老。」星衍的目光淡漠，卻又帶了淡淡的悲憫，「如果救醒她，葉雲滄的壽命，就只剩三個月。這三個月里，他會慢慢變老。」
「不行。」白煜辰斷然拒絕，「如果她知道真相，會自責一輩子。」
「這是他的宿命，也是她的劫。」星衍沒有駁斥他的話，只是淡淡的敘述道，「天機石本就是為她而生，亦將為她而死，不是現在，就是將來。葉雲滄，你可以選擇救，或是不救。」
雲滄深邃的眉眼仿佛望穿時光，記憶里的一切都那麼鮮活，一如昨日的她。
微微合了眼，「我救。」
「瞞著她就好，」打斷正欲再次開口拒絕的白煜辰，一向隨性的眸子帶著無法駁斥的堅定，「就像我們曾經做過的。」
就像曾經瞞著慕靈一樣。
白煜辰低垂下眼眸，雲滄愛她或許並不少于自己，若今天能救她的是自己，他亦是會做和雲滄一樣的決定，勸了又如何，他做了決定，就不會變，轉身離開。星衍一襲紅袍，來去如風，瞬息不見。
葉雲滄閉上眼，腦海中印出那道身影，英氣逼人，輪廓分明的臉上染上一抹笑意。
此時的凌珞，獨自一人在黑暗中模索許久，早已是精疲力竭，卻不敢停住腳步，她知道，一旦放棄，等待自己的，將是永久的黑暗，再也無法醒來。
回憶起他的容顏，微微抿唇，露出一個清麗的笑容，輕聲自語，「煜，等我。」
無盡的黑暗中，絕色的笑靨熠熠生光。
翌日清晨，星衍如約而至。
白煜辰輕輕替她整理衣襟，將她的隨身物品妥帖包裹，一身黑袍，一枚戒指，便是她的全部。
他記得她曾經與他說過那枚戒指，他想留下來做個紀念，卻終究怕她日後何時面臨險境，最終替她戴到了指上。
雲滄隨著星衍離開，同行的還有蘇雅。
白煜辰倚門而立，望著眾人遠去的背影，目光愈發寂靜，也愈發幽涼。
一道秀美的身影在遠處痴痴地看著他的側臉，臉上浮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神色。
白煜辰愈發消沉，子寧怎麼勸都無濟于事，龍少游龍少熙都見不到他一面，偏偏慕靈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二人終日酗酒，兩個人一起荒唐。
白煜辰沉默的坐著，手中的酒卻從未斷過，幾乎日夜不休，慕靈便在一邊慢慢哭著，哭到無力方才肯罷休，直到夜深，才跌跌撞撞的回房，嘉蘿去扶，她卻倔強的不肯答應。
子寧和嘉蘿看著兩道終日沉迷的身影，俱是一陣嘆息。
碧落閣出了一些事，泠音早被白煜辰遣了回去，都是些不重要的小事，白煜辰態度卻堅決。龍少游和龍少熙每每來找慕靈都被拒絕，龍少游國事纏身，不能常來，龍少熙便日日在外候著，卻不知，慕靈現在最怕見的，便是他。
那樣相似的容顏，多看一眼，都是折磨。
又是一個深夜，西翎雪不知怎麼避開了子寧，來到了白煜辰房里。
白煜辰靠在角落，濃濃的酒氣蔓延整間屋子，他的目光如水般清澈，望向西翎雪，西翎雪有些緊張，一動不動的望著他。
他卻再次抬了手，倒了一杯酒。
西翎雪心中一痛，上前拍掉他手中的酒杯，語氣逐漸嗚咽，「不許喝了！」
白煜辰淡漠的拾起酒杯，西翎雪沖過去從背後抱住他，眼眶漸紅，「不要再喝了，求求你不要再喝了，煜，我會擔心……」
熟悉的香氣蔓延在鼻尖，白煜辰的眉眼染上一抹紅，轉過身，記憶中的容顏和西翎雪的臉重疊，顫抖著抬起手，想要撫上她的臉，卻害怕只是幻覺。
西翎雪握住他的手，將他微涼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眉目間帶著淚。
輕踮起腳尖，吻在他的唇邊。卻仿佛勾動了鋪天蓋地的思念，白煜辰將她拉入懷中，深情的吻如同細密的網，將她籠罩其中，不可自拔。
西翎雪的指尖緩緩游移，解下腰間的衿帶，心跳如鼓，卻帶著絲絲雀躍，白煜辰的手觸及她灼熱而柔女敕的肌膚，勾起了一聲嬌吟。
白煜辰的手，驀地一滯。
隨即而來的，卻是更加瘋狂的回應。
冷的月色照在兩道交纏的身影上，碎了一地的月光。
第二日晨，白煜辰迷茫的醒來，目光卻落在身邊的女人半掩半露身體上，一身歡愛後的青紫，秀美的臉龐，因痛苦而微微蹙緊的眉頭，七月時光恰好，他卻感到遍體生冷。
拼命地回憶，昨夜的記憶卻是一片空白，究竟發生了什麼？西翎雪怎麼會在他床上？
一點一點的穿好衣服，卻耗費了全身的力氣，或許是吵醒了西翎雪，她輕輕睜開眼，望向不遠處冷然的背影，眼底染上復雜和隱隱的歡喜。
「煜。」輕聲喚他的名字，語氣染上嘶啞。
白煜辰回過頭，眉目冷然，「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西翎雪輕輕咬唇，一雙盈盈美目間有水光流轉，「我昨夜來找你，你喝醉了，然後……你抱住了我，還吻我，我想要推開你，但是……」
「我知道了。」白煜辰轉身離開房間。
「子寧，你昨晚在干什麼。」白煜辰的語氣不起波瀾，子寧微微一愣，「主子昨夜說，讓我不用守在這里。」
白煜辰一愣，他喝醉了，這些天發生的事他並不記得多少，這算是自作自受麼？
閉上眼，想起當日與珞兒分離前她所說的話。
「夫君的唇，只能讓珞兒一個人吻。」
「保護好自己，珞兒要嫁的是一個完整的夫君，從心到身子，都是我一個人的！」
淺淺的一笑，心底的苦澀卻快要將他淹沒。
珞兒，若你知道了，恐怕，不會原諒我吧。即便是無心，但也算是背叛。
輕輕睜眼，眼底是濃的難以化開的哀傷。
西翎雪蹣跚著推門而出，白煜辰清冷的話語落在耳邊。
「我會負責的。」
她的心中，卻驀然一涼。
慕靈不願在龍傾國多呆，唯恐觸景生情，白煜辰便依了她的心願，臨行那天，龍少熙並未出現，龍少游的目光帶著眷念，最終不再緘默，輕聲語道，「靈兒，可不可以為我留下來。」
或許是不曾料到龍少游會選擇拆穿，慕靈強顏歡笑，「謝謝少游哥哥的好意，靈兒心領了。」
「靈兒……」龍少游焦急的喚她，「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少游哥哥，感情一事，我不願再觸踫。在靈兒心底，你永遠都是我的少游哥哥。」慕靈微微揚眸，神色寂然。
不是龍少離，也不會是別人。
她的愛，早在那個草長鶯飛的煙花三月揮霍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