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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12)小桃花下拼沉醉

青羅默然一時道,「我知道你的心思,這本是你的家事,我不過嫁給了你半年,又不是西疆的人,本就沒有什麼話可說,也沒有立場說話。你不在家里這些日子,我費盡心思去幫著你去理清楚這些年的舊怨,是不忍心看著你始終迷失在這些昔年的事情里頭,也不忍心看著你始終誤會父王對母親的心。父王雖然做的錯了,對你和母親的心,卻也是真的。如今好容易解開了你心里這個結,卻沒有想到竟然又成了今日這樣的局面。我也明白,這種事情為一個人洗月兌了些,也就必然會有別的人會浮上來,叫你釋懷,也是不該不能的事情。我和你一樣,也是恩怨分明的人,誰若是對不住我,我也不會姑息養奸的。然而雲姨終究是父王的側妃,你的姨娘,大哥哥也是你的親哥哥,我也只是想勸你多做些思量罷了。莫要和父王昔日一樣,到了多年以後再來悔恨,卻也是晚了。」

懷慕瞧了一眼青羅,點頭道,「你的話我會思量著的,如今說起來這些也還早,還是先問眼前的事情吧。」青羅也沒有別的話,眼見已到了松嶺,便和懷慕一起往山里去了。說是松嶺,其實山勢並不險峻,山中古松幽暗遮天蔽日,倒與山名相襯。外頭的雪雖化了許多,松林之中卻仍舊存著積雪。枝葉繁密,雖然正是午時前後,陽光落進來卻也帶著森然的綠意,落在林間的積雪上更添了幾分清寒。密林之中最是安靜,與宜園冬山中偶有鳥語蟲鳴靜謐不同,竟是沒有一絲兒的聲響。懷慕見地上積雪未消,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氣,如此一般,雪上留痕,是再也走不月兌的。雖然不知道他是從何處進山,卻也可以判定是近處,平野之上太容易叫人發覺,山中雖有積雪,卻還是容易匿身的多。懷慕跳下馬來,在附近搜尋一番之後,果然看見馬蹄蹤跡。

青羅便道,「如今雖然看見馬蹄,卻不知是何人留下的,若是侍書留下的,她若是沒有找見先生,豈不是咱們不小心便被帶往了別的去處?更或者是旁的什麼人留下的,咱們豈不是南轅北轍。」懷慕搖頭道,「松城被高逸川佔了這些時候,尋常百姓自然不能出來走動的,若是高逸川手下巡邏的人,也必然不會只有這一行痕跡。你才剛說侍書不善騎馬,若是她留下的痕跡,必然要有混亂踐踏的跡象。若是文崎,他所騎的是戰馬,騎術又最是嫻熟,留下的足跡又要比之不同。所以可以判斷,這必然是澎淶所留下的。」

懷慕便引著青羅循著這一線蹤跡往前頭去。漸漸走至深山之中,那綠更是深幽,已然是另一個人間。又走了一程,密林之間道路回轉,已不知身在何處。青羅策馬而前,卻忽覺懷慕停住不動,轉頭瞧見他皺著眉只管往地下瞧。青羅道,「怎麼不往前頭去了?」懷慕指了指另一側的馬蹄道,「這兩個方向,都是澎淶一個人,只怕他也知道雪上會留下痕跡,才弄了這許多玄虛,倒像是奇門遁甲之術。」立在那思索了半晌,方才展顏一笑,引著青羅往一個方向去了。又走了一程,又看見有凌亂馬蹄踩過的痕跡交匯了進來,可見是早先追出來的侍書也發現了澎淶的蹤跡。又走了一程,便有三匹馬的蹤跡會在了一處,心里明白文崎和侍書從別的方向追過來,倒是避開了這迷陣都走了無誤的路了,心里便是一緊。懷慕和青羅一起加快了速度往前追。卻不想又走了一程竟看見幾匹馬正在林下靜靜地踱步,意態閑閑的樣子,騎馬的人卻不知去了哪里。

青羅和懷慕趕上前去幾步,卻見前頭別無路途,只有一處斷崖,人力可以攀援而下,只是斷崖下頭一段皆是嶙峋岩石,馬若是縱躍下去必然受傷。想必是澎淶對松嶺中道路不熟,這才撞到了這里來,心知後頭必有追兵,也來不及回頭再去尋覓別的道路,只有棄了馬匹自己攀援下去,侍書和文崎紛紛到此,見了眼前情狀也都如法炮制。懷慕略一遲疑,便拉過青羅往下去,雖然峭壁難行,于他而言也沒有什麼為難。青羅忽然瞥見一點與周圍的雪白蒼綠不同的顏色,忙叫懷慕停了一停,急急走過去看,只見雪地上頭逶迤著一枚松花配桃紅的纓絡,正是侍書閑來打了玩兒,時常帶在身上的那一枚。青羅四顧一望,果然見有三行足印,其中略小的那一行上頭,常有摔倒的痕跡,可見是侍書了。青羅忙道,「咱們可要快些兒,侍書不比三哥哥和先生,是難得出來走一走的。她一心只在往前頭走,這里道路又艱難,若是不小心有什麼三長兩短的可怎麼好呢。」

懷慕點了點頭,索性背著青羅往前頭走,一邊還笑道,「洞房花燭夜我抱著你往後頭鸞鳳閣去,你那神情分明就是錯愕,如今可覺得好些了?」青羅嗔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樣貧嘴貧舌的。」二人正笑語,忽然听到前面連著一聲慘叫和一聲驚呼,雖然輕微,卻依稀听出是澎淶和侍書的聲音。二人都是一震,只覺得前頭的情勢大大不妙,也無暇再說別的,忙一路朝著那聲音來的地方飛奔過去。從崖壁上下來,地勢低窪處積著頗厚的雪,松林卻愈發密了起來。追尋著那幾行足跡往前頭走,倒也清楚明白,只是從方才隱約的兩聲之後便再沒有聲響,這寂靜莫名叫人覺得慌張。青羅在懷慕肩頭極力往前頭看,忽然瞧見一抹紅色,忙拍了拍懷慕。懷慕便把她放了下來,又拉著她的手往前去。

忽然面前一亮,竟是到了密林之間一塊空曠雪地上。不遠處可見一個紅色人影,卻是伏在地上的,身邊還有一個珠灰色的身影跪坐著,又隔了十步遠,那一個獨自立著的藏藍色的人影,不必看清形貌,周身的氣勢卻是一望即知是誰,那種冷峻的敵視,分明是自己見過的。青羅忽然覺得眼前的情景氛圍分外熟悉,才出蓉城的時候,澎淶和文崎的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的敵意,只是在自己的勸阻下平息了下去,又在一月同仇敵愾的時間里淡化了。那時候的侍書,就不自禁地月兌口而出一聲驚呼,此時那一聲驚呼卻不是她。青羅瞧著遠處的侍書,紅色的衣裳,倒像是那時候攔在中間的自己。

文崎想是听見了二人的動靜,便回過頭來看,對著自己略略點了點頭。青羅瞧了一眼懷慕,二人疾步走過去,到了幾步遠,青羅卻忽然停下了腳步。這時候的文崎是自己全然陌生的,與這一月來認識的文崎不同,不是初見時候的冷峻,不是後來的堅毅,更不是對著自己溫和一笑的三哥哥。他周身都是戰斗的痕跡,傷痕交錯著,不過草草包扎了,有的血跡猶沒有干,眼見著在藍色的衣袍上頭漸漸染開,卻沒有半分落在地上。面容或者是因為失了血的緣故,顯得尤其的蒼白,唇上幾乎沒有血色,緊緊地抿著更是發白。發間似乎也受了些傷,一線血跡蜿蜒下來,流淌到眉心才停下來,襯得一雙眼楮如鬼神一樣的亮,帶著從地獄之火里頭歸來的冷酷和殺意。青羅覺得有些冷,今晨在城頭上所見的懷慕,猶有幾分是自己熟悉的,並不叫人害怕,而此時的文崎,卻是叫自己情不自禁地生了幾分畏懼,叫她不敢再像平時那樣信任依賴。

青羅顧不得多瞧文崎,忙向著侍書那邊走過去,跪下來細細查看。果然見侍書委頓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柄短劍,青羅只覺得十分眼熟,瞬時便明白過來,與文崎素日所用的那一柄長劍顯然是一對。想是傷的極深,侍書胸前的紅衣已經暈染出大片黯淡的黑色,眼楮微微閉著,猶有呼吸,卻沒有聲響。青羅心里傷心,又不敢貿然去驚動她,抬眼看了一眼澎淶,見他素來溫和不動的神情中也露了幾分驚訝,跪坐在侍書身邊,一雙手似乎想要伸過去扶住侍書,卻停在半路上。侍書的血濺上了他素日一塵不染的珠灰色衣衫,那紅色鮮艷得刺目,似乎還是活的一般,漸漸展開來,像是桃花一樹。這是青羅第二次瞧見這樣的情景,在倚檀身上,在侍書身上,她已經不用問這樣的情景是為了什麼,還能是為了什麼呢?青羅一時之間只覺得恨極了澎淶,若不是他,又怎麼會成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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