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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雄關萬里志未休

北風吹雁雨紛紛,官道上,漫天煙塵,和著蒙蒙細雨,使人由然而生出幾分壓抑、淒涼的心境。這支隊伍有鎧甲鮮明、刀光閃閃的士兵、有日行千里的寶馬,還有華麗的車蓋,珠光寶氣的嬪妃、更有小小年紀、志氣非凡的孩子。隊伍緩緩有序的行走著,形成一道別具一格的風景線。江楓已經于郭子儀計劃好,由郭子儀去山西,他率軍予以協助,然後再集中精力攻打洛陽,造下大軍要攻洛陽的假象,以防城內叛軍圍攻京都。這已經是江楓第三次獨立領兵出征了。盡管以前戰略經驗還不成熟,而今已是身經百戰,他從未曾感受到如此大的壓力,不但肩負前線征戰重任,還要時時牽掛著京城的政局,已經視為親人的安危,大唐社稷的興衰。他大感力不從心,好在身邊六個孩子,個個武藝非凡、輕功卓絕,才智無雙,是他最強有力的後援,想到這些,又使得他心里略寬。深秋的原野枝葉凋零,百花萎謝,大自然再也沒有春夏時旺盛的生命力,令人倍感蕭瑟。攻打太原以北陽泉時,郭子儀幾乎是得心應手,很快就連大同、平遙等幾十個州郡都收復,江楓帶兵收復太遠以南的焦作、運城、永濟、臨汾等地。兩路大軍聲勢浩大,將士齊心,僅用兩個多月,就把山西落在叛軍手中的一百多個州郡重新奪回,殺死殺傷叛軍二十余萬人。郭子儀與江楓會聚于太原城,很快部署下一步計劃,由郭子儀從山西圍近河北,配合協助李光弼、魏元青奪取河北諸郡,第三次切斷叛軍歸路。太子李豫領兵攻打洛陽,成合圍之勢,務將叛軍一舉殲滅。郭子儀與此戰中更顯慣戰老將的熊才大略,他計謀百出、攻其不備,防己弱處,用許多越過常規的戰術,奪取山西七十余城,創造了同期同兵力之最。江楓率領的軍隊戰將匱乏,加之他對山西古代地理不太熟,所以他只在這段時間收復了三十四城。這還得力于高氏兄弟、李義山以及他的五個子女{除了李萍幼小一些}攻打焦作時,李欣、李適、李遐、李述、李倩五姐弟被叛將令狐潮千余人圍困于城內,誰知,這幾個四五歲小孩子以靈巧的身手、熟練的輕功斬殺令狐潮,並月兌出了重圍,打開城門,迎父王大軍進城。五個孩子更是領著一萬官兵奪下永濟,當時守永濟的叛將宇文干,站在城樓上看到五姐弟坐在馬背上時,哈哈狂笑︰「大唐無人了嗎?李豫竟將自己的幾個還在吃女乃的孩子派來送死?」李適兄弟毫不在意對方嘲弄,沉著老練的指揮官兵攻打擁擠,他們人雖小,但是臨危不亂、擲地有聲,應變迅捷,果斷、勇猛,官兵們在他們正確的指揮下猛攻一天一夜後,大唐的國旗插在了城頭上,同時掛在城樓上的還有宇文干的首級。此後東宮幾位王子聲名大振,再也沒有人輕視他們了。江楓深深的感嘆,現代人的孩子,四五歲時大多在幼兒園里玩耍,有時還要哭鬧著找媽媽,更有的連話都說不全。這幾個古今結合的優良品種,從他們會說話就給予嚴格系統的訓練,到四五歲就能于千軍萬馬中攻城掠地,若非親眼所見,他都不會相信這是真的。而這幾個孩子竟是我江楓的兒女,將來回到二十一世紀去說,恐怕沒有人會相信,盡管自己為他們拍了視頻,現代人會說我是在炒作,那場面定是在拍戲,兩方商量好,讓小孩子們打勝仗的。江楓心里無比欣慰,有子女如此,將來離開這里回未來,也不用為他們的安全擔憂了,他們足以保護自己和自己的家庭。江楓迅速帶兵回到洛陽,把洛陽城四面包圍,準備另圖大計。這天中午,微風拂面,枝葉颯颯作響,隨風搖曳著,本已干枯發黃的小草,被大軍踐踏的幾為平地,他悄然來到獨孤琴帳內,把傳國玉璽托付給她,由她妥善保管。「殿下,這麼大事,臣妾恐怕擔當不了啊!」琴兒吃驚的說。「我想了很久,把玉璽帶在身邊,終日在馬背上廝殺,一旦遺失,落入叛軍之手,等于是把大唐的河山拱手送給史思明父子,你不會武功,又深居簡出,身邊有重兵保護著,不會有人注意到你,所以你最合適。」「殿下為何不交給沈娘娘呢?」獨孤琴有些奇怪的問。江楓伸手握住她,有些激奮的說︰「珍珠目標太大,至今仍然無人知曉我帶著玉璽出來,如果有人發覺,必會首先想到她,不但玉璽不保,珍珠的安全也將受威脅,只有你,平日很少露面,可確保人和東西都無恙。琴兒,李豫把玉璽交給你,等于把大唐的興亡交給了你,你雖然不會武功,只要你保存好他,就已經為國家立下蓋世功勛,李豫以及我李唐列祖列宗、子孫後代都不會忘了你!」琴兒面容莊重,又十分的惶恐,急忙跪下,接過包著玉璽的綢包︰「殿下這般信任臣妾,臣妾必然用生命來愛護、保管它,請殿下放心!」太子以江山大業相托,這分信賴令琴兒誠惶誠恐,又感到責任重大。江楓激動地扶起琴兒,擁于懷中,無比愛憐,這個與世無爭的女子,其心之純,其性之潔,幾乎與三弟李倓相差無幾。想起李倓。他頓時心痛如絞,把琴兒摟得更緊了。突然,李適匆匆跨進來,見此情形,面色一寒,又轉身出去了。「適兒,什麼事?怎麼進來了,又要走?」江楓忙叫住他。「母妃失蹤多日,父王不曾有半分焦急之意,反而與獨孤姨娘如此親密,適兒還有什麼可說呢?」看來孩子們對各自的生母的偏護之心,這是天生的。江楓吃驚非小︰「你母親失蹤了嗎?我怎麼不知道?」「一個常伴身側的人不見了幾天,父王竟然沒有發現,父王您是真的在乎我的母親嗎?」。李適的語氣非常的不恭。江楓深感內疚,也听出了兒子對自己的懊惱之意,仔細想想,這幾天忙著巡營練兵,沒有留意,的確沒有看到珍珠。他急忙命令傳沈妃的貼身宮女澄溪。澄溪低頭下拜︰「奴婢叩見太子殿下。」「娘娘失蹤,為何不向本王稟報?」江楓厲聲喝問。澄溪只是叩頭,沒有說話。「澄溪,你身為太子妃貼身宮女,娘娘失蹤多日,不予稟報尋找,嚴重失職,按律當處死!」江楓嚴肅的說。澄溪仍然沒有吭聲。「澄溪姐姐,我娘去哪里了?你應該知道,快告訴我!」李適急的直搓手,他看出澄溪面色平和,並無焦急之意,就是說她知道母親在哪里。「娘娘交代,不許跟隨,也不準向殿下稟報,至于娘娘去了哪里,奴婢卻不知道。」澄溪低聲回答。江楓緩和語氣︰「娘娘臨走之前對你說了什麼?」「娘娘說,她去會老朋友,幾天後自會返回,要奴婢切切不可讓殿下與各位王子、郡主知曉,省得為她擔心。」江楓沉默一下,心里又急又憂,珍珠到底去哪兒了?我要找她該去何處?冷眼看了看澄溪,「澄溪你听著,這次本王暫不加罪于你,以後無論出什麼事,都不準隱瞞,如果娘娘出了意外,你即為幫凶。下次再若知情不報,定斬不赦!」「奴婢叩謝殿下不殺之恩!」澄溪輕輕叩頭,慢慢退下。江楓思索片刻,上馬向著洛陽方向而去。迎著越來越猛烈的狂風,踏著即將落下的夕陽,奔過一片樹林,又跨過一座山頭,他忽然看到對面出現一匹健壯的白馬,馱著一位村婦裝扮的女子,他大喜過望,馬上女子正是他急著尋找的沈珍珠,看那悠閑地神情,她並未受到傷害,激動得高聲呼喚︰「珍珠,珍珠,我在這兒!」那女子也看見了他,一張嬌美絕艷的秀靨綻放出甜美的笑容,忙驅馬靠近。江楓似乎等不及了,縱身落在她的馬背,驚喜的摟住她︰「珍珠,你什麼時候學會了騎馬?」「身為殿下的妃子,臣妾怎可不學習騎馬?」沈妃悠然一笑。沈妃一身粗布衣衫,仍掩飾不住那卓越的風姿,迷人的氣質幾乎使人銷魂,江楓緊緊抱住她︰「這幾天你去哪兒了?急死人了?」沈妃仰靠江楓肩上,神秘的一笑︰「你猜我去哪兒了?」江楓看到她嬌靨上如花般燦爛的笑容,心里不覺產生一種酸酸的滋味︰「我猜呀,你一定是與田承嗣在一起!」他不止一次看到珍珠與田承嗣在一起時那開心的笑意。沈妃一怔,隨即笑道︰「不錯,我是看到了田承嗣,但是這幾天卻與另外一個人在一起。」江楓十分驚詫︰「你在哪里看到田承嗣?」「洛陽城內!」「啊!」江楓不覺交出了聲︰「你真的被叛軍抓到了城內?這麼說又是田承嗣救了你?」沈妃回身望著他,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殿下想象力可真是豐富,只是你呀想錯啦!我是自己心甘情願與另外一個人進洛陽城的。」江楓越听越糊涂了︰「別賣關子了,你想急死我呀?」沈妃依然含笑︰「我是與史思明的妻子一同進城的!」「史思明的妻子?怎麼可能?」江楓當然要奇怪,大唐與史家兵戎相見,大唐的皇太子妃會與史思明的老婆一同進城,真是匪夷所思啊!「告訴你吧,我與辛氏可是在十幾年前就結拜的姐妹哦!」沈妃靠在夫君肩頭,馬兒緩緩的行走著,她的神情中含著幾分遺憾和蒼涼。往事總是讓人懷念,而今物是人非,再也不能回到過去了。江楓更加驚異︰「你與辛氏是結拜姐妹?」他想說我怎麼不知道,忽然想起十幾年前,我根本就不在這里,當然不知道。沈珍珠十五歲與廣平王李豫成親,婚後僅七天,李豫就重返師門,期間她是一個人在廣平王府住了五年,無聊至極常去找李永佳與郭芙作伴打發日子。這天,沈妃的車轎到了兵部尚書郭子儀府上,宮女扶她下了車,走上郭府門前的的石階,一眼就看到一個虎背熊腰、長的非常英武、雙目神采奕奕的三十來歲將軍被綁在府門口,幾個長相凶惡的士兵舉刀就要砍。沈妃心生惜才之意,忙喝住行刑,上前詢問緣由。官兵頭目回答︰「稟王妃娘娘,此人名叫史窣干,是郭大人手下的運糧官,半月前,大人派他去全州送一批軍需物資,他誤了三天期限,大人下令依據軍法,將其斬首!」沈妃得知此人並無大惡,心里一喜︰「等一下,本王妃先去見郭大人。大人傳令之前,不許行刑!」沈妃見到郭子儀,竭力為此人求情「大人,如今天下太平,軍需物資晚到幾日,料也無妨。我見此人頗有勇猛神武,或許日後可以為大唐建功立業,望大人從輕發落,留其性命,珍珠冒昧,請大人見諒!」郭子儀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史窣干,一听他誤了期限,為嚴肅軍紀,就下令處斬。今見廣平王妃愛惜此人,必為英武之將,忙命將其帶回,仔細詢問他因何會誤了時辰。原來,史窣干帶著千余官兵運送物資到全州途中,遭遇一伙山賊襲擊,把官兵各個擊破,將士不備,物資被搶走,史窣干帶著官兵猛攻山寨,經過了五天五夜的浴血奮戰,殺死殺傷數百山賊,才把物資原封不動的搶回,雖然他們日夜兼程的趕路,仍然晚到了三天。郭子儀大加贊賞,並一再感謝王妃為國家挽救了一位忠勇之才。對其免于處罰,還帶他去見了玄宗皇帝。皇上龍顏大悅,賜名史思明,欽命為幽州節度使張守 的副將。幾天之後,沈妃聞報有一個叫辛素妍的女子求見廣平王妃。沈妃愣了許久,憑記憶,自己並無姓辛的親友,雖然奇怪,仍然予以接見,方知此乃史思明之妻。辛氏一再感激王妃娘娘救了夫君一命,兩人一見如故,頗感投緣,隨即結拜為金蘭姐妹,沈妃留辛氏在王府住了三天,兩人促膝長談,好似相知多年。後來,史思明要帶家眷去幽州赴任,兩個人才灑淚而別,沈妃一直把她送出了長安城。十幾年過去了,她們再也沒見過一面,也沒有任何來往。十天前,唐軍從山西撤回洛陽途中,沈妃無意中听說史夫人辛氏從範陽來到,即日到達。她忽然生了會見舊友之心,也許還可通過辛氏勸得史思明息兵歸降。沈妃沒有告訴任何人,怕太子和兒女們阻攔,叮囑澄溪,不要對人說自己的去向,就獨自騎馬而去。姐妹倆一別十年,這次重逢,大喜過望,相擁而泣。辛氏對沈妃當年救夫之恩念念不忘,「恭喜妹妹,廣平王爺貴為皇太子,妹妹也榮升為東宮正妃,他日即為皇後娘娘了!」辛氏是出自內心的替她高興「我姐妹多年不見姐姐尚有許多心理話要說,請妹妹隨我去洛陽聚幾日。」沈妃未置可否,眼含遲疑之意。辛氏豁然笑道︰「妹子顧慮,姐姐理解,畢竟如今大唐與史家正在交戰,水火不容,妹妹不肯屈尊入城,姐姐當然不便強邀。其實我很懷念過去的生活,平平淡淡、安逸而舒適,何苦要拼斗廝殺?制造戰火?無奈我家老爺、兒子野心勃勃,一心要奪取天下,身為婦道人家,又能奈何?」沈妃頗為意外,听口氣史辛氏是個明白事理之人︰「姐姐真的不希望天下有戰亂?」「妹妹,女人最幸福的願望就是丈夫兒女平安快樂,一家人同甘共苦。造反舉事,就算是成功,也不知要犧牲多少無辜?如果失敗,那就是夷滅九族的結果,這是我最怕看到的呀!」辛氏話語中包含著憂慮和無奈。沈妃開始還顧慮辛氏的態度,今見其這樣明理,隨即決定同她一道進城,,去勸史思明歸降罷戰。辛氏領著沈珍珠到洛陽宮偏殿見史思明。沈妃對這洛陽宮並不陌生,只是如今宮苑內外久經戰亂,昔日百花爭艷、紅梅傲雪、池水清綠的富麗景象已被蒙上一層戰爭的陰影罷了。沈妃看到了史思明,一隔十余年,此人仍然精神矍鑠,虎目放光,神情中仍然鎮定、剛毅,只是多了幾分霸氣。史思明不停的打量沈妃,覺得很是眼熟,一時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老爺,你好好看看這位是誰?」辛氏含笑。「告訴你多少次了?我現在是大燕皇帝,要稱呼我為皇上!」辛氏冷蔑的說︰「誰承認你這個皇上?在世人眼里,史思明不過是兩叛主子的逆臣,天生就是土包子,穿著龍袍,你也不像皇帝!」史思明很不高興,但是也沒反駁。看得出他很懼內,倒也難得。一個叱 風雲的人物居然怕老婆,沈妃心想,這性格倒與肅宗皇帝差不多。男人要是娶個好女人,怕老婆倒也不錯,只是像張皇後那樣的女人,哎!史思明充滿好奇的望著沈妃,雙目不眨的看了好長時間,終于想起來了︰「啊,廣平王妃沈娘娘,當年若非娘娘在郭子儀面前為我說好話,史思明早已不在人世了•救命之恩,不敢有忘!」沈妃大方的笑道︰「姐夫不必耿耿于懷,小妹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多年音訊全無,小妹很是思念姐姐和姐夫,特來看看你們全家。」旁邊走過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長得倒有幾分英武雄壯之氣,只是一臉邪惡,望之便曉乃是心術不純之輩︰「父王,沈珍珠是李豫的老婆,此番定是來勸你歸降的。只要我們抓她做人質,不怕李豫不退兵。」辛氏叱道︰「朝義住口!你珍珠姨娘是你爹的救命恩人,她到洛陽來就是我們的貴客,不準你對客人無禮!」史朝義心有不甘,上前一步,奸邪的神情︰︰「父王,這是天賜良機,為成大業,豈能婦人之仁?李豫十幾萬大軍圍困洛陽,時間一長,城內糧草匱乏,如何守得住?一旦人心渙散,大燕必亡。只有用沈珍珠去要挾李豫,方為上策!」史思明沉默著,心動了。辛氏冰雪聰明,看出了丈夫的心思,冷然道︰「你們父子休想打什麼歪主意,誰敢對我妹妹不敬,我與他拼命!」史思明歷來懼內,見老婆生氣,忙說︰「算了,朝義,沈妃娘娘是為父的恩人,乘人之危,為天下不恥。就算要抓她為人質,也不能在洛陽,來者是客嘛!」史朝義急得直跺腳。沈妃報以微笑,昂然道︰「既然史公子說我是來勸降的,就算是吧!姐夫,小妹希望你看清形勢,早日開城請降。太子李豫宅心仁厚,對于投降息兵之人,從來不加罪,反以官爵厚祿相贈。而今,大唐百萬雄師對你佔據之地全面進攻。一旦收復失地,天下太平,再要請降就來不及了。」史思明傲然長笑,「如今我大燕已佔據大半河山,再無可懼,不用多久,即可一統天下,正式開創大燕王朝的千秋偉業。」「姐夫,所謂大燕是安祿山所創,安祿山身為大唐臣子,食君祿,背君恩,興兵作亂,已為千夫所指,萬人痛罵。安慶緒更是大逆不道至極,弒父自立,其臭名不知要遭到多少年的唾棄,姐夫守著這樣一個不堪的大燕,沒有百姓擁戴,如何成得了大事?」沈妃抬頭目注史思明,緩慢地述說。史思明心里明白,沈珍珠所言,句句實情,大燕興建八年,由于當初安家父子倒行逆施,早就已經失去了民心,就是自己佔著的城鎮,百姓官吏明奉大燕國號,卻是陽奉陰違,心向李唐。並有許多百姓遷徙出城,更有一些人暗中把城內部署偷偷泄露給大唐軍隊,明知這個所謂的大燕不會長久,卻也不甘心投降。史思明低頭無語。沈妃一雙閃亮動人的眸子直直的望著史思明,良久又開口︰「姐夫,大唐朝廷萬里河山、地大物博,兵多將廣、萬民所向,其根深蒂固。非宵小之逆臣可輕言滅之。姐夫若一味食古不化,他日恐害得史家滅族,小妹念及與辛姐姐的金蘭之宜,才勸你們懸崖勒馬,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並非大唐不敵叛軍,小妹今日前來,也非是太子殿下所差遣,完全是個人私交,唐軍四面圍城,十幾位節度使正引兵于各地圍剿叛軍,一旦戰爭結束,必會很快轉來助殿下攻打洛陽,城破之日,必為史家滅族之期。小妹一心為史家親友設想,望姐夫權衡利害,早日迎接王師進城,盡快結束這害人不利己的戰爭。」史思明長長的嘆息︰「我已經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佞臣了,我殺了安慶緒,大燕軍中將士已然在痛斥我,我沒有了退路,是福是禍堅持到底吧!」「姐夫此言差矣!安慶緒弒殺生父,已為世人不恥,乃是禽獸逆子行徑,現在姐夫殺了安慶緒,反受天下忠義之人所敬重,是那種豬狗不如、背棄君父之人,人人得而誅之。誰殺了他,即為英雄豪杰。小妹聞听市井百姓夸獎姐夫替天行道,誅殺逆子的俠士風範。姐夫若再開城迎王師入內,更成萬古流芳之忠良!」沈妃語氣真誠坦率。史思明半信半疑︰「妹子說的心里話?」「小妹說話,絕不虛偽,從不恭維他人,愛既愛,恨便恨,對大唐來說,姐夫降與不降,都無關緊要。因為朝廷已全面反攻,絕不為叛軍留一線喘息之機。只是對于珍珠,我很珍惜與辛姐姐的姐妹之情,不想看到她受任何傷害。」史思明心里的防線有點突破了,說讓他好好想想。江楓右手輕撫沈妃玉面,愛憐的語氣︰「珍珠,你又讓我震驚一次,居然敢只身去勸降。有沒有想過史思明一旦翻臉,你就再也出不來了?生死難料,你可真有膽識!」沈妃微然笑道︰「你別說,當時真沒想這麼多,好像去洛陽,如進自己家一樣自然、隨意。」江楓豪邁的大笑︰「洛陽很快就成你自己的家了!」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珍珠,田承嗣怎麼跑到洛陽去了?難道他又要幫助史思明與朝廷為敵嗎?」。「殿下誤會了,田承嗣的目的與臣妾一樣,是為了勸降!」「勸降?你說田承嗣去勸史思明歸降?」江楓的口氣完全不信。沈妃嬌嗔︰「你別老以舊眼光看待他嘛!我們在洛陽,只要一有空,就與史思明夫婦在一起,耐心的勸導,幾乎把所有厲害關系都說遍了,加之江南、山西、河北、臨淮捷報頻傳,史思明已動了歸降之心,現在只有史朝義這個家伙態度堅決,不好辦。若非史朝義搗亂,史思明可能都獻出洛陽歸順了。」江楓喃喃低語︰「史朝義早晚會效仿安慶緒,他又怎麼甘心投降呢?」「殿下。你說什麼?史朝義會殺史思明?那可是他的父親啊!?」沈妃又驚又駭。「這沒什麼可奇怪,安祿山不也是安慶緒的父親嗎?」。江楓冷冷的回答。沈妃沒有多問,這些年,她對夫君言行的古怪、奇特習以為常,而且許多事他都預測的很準,如果真如殿下所說,史朝義真的效仿安慶緒弒父自立,這群逆賊可真是不堪到極點了。夫妻倆耳鬢廝磨,談笑著,優哉游哉的回到大營。幾個孩子,不但沈妃親生的,就是琴兒所生的李欣都欣喜地撲過來,親熱的擁抱著她,唯有李述在一旁,一副毫不關己的態度。「述兒,怎麼不向母妃請安問候?」江楓責備的語氣。李述這才不情願的跪下,聲音低的比蚊子哼哼還小︰「述兒見過母妃!」沈妃、江楓都清楚,李述是為其母親崔氏難過。是的,李述看到兄弟姐妹都和自己的親娘開心的在一起,而自己的母親卻被父王休回娘家,兄長李偲下獄,孤單寂寞,不禁黯然神傷。江楓把兒子的表現一一看在眼里,也有些難受,此次回京,還是要把崔氏接回宮的,為了他們兄弟健康成長,心靈純善,自己要竭力去接納崔氏,畢竟崔妃是偲兒和述兒的親娘,設法改變她爭強好勝、不擇手段的性格才是目的,怎能讓兩個孩子從小留下陰影,成為隔阻父子親情的障礙?十幾天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洛陽城內毫無動靜,沈妃也不禁著急起來,辛氏到底有沒有勸服史思明?長期這麼圍城,相持下去,幾個月都攻不下洛陽,可不能像上次郭子儀圍城時,一圍就是一年,洛陽地理位置險要,城高堅固,這次不能用當初的招降之法,同樣的辦法用兩次就不靈了。再則,城中的八萬守軍均為史家父子的嫡系軍隊,那一招是用不上的。心情郁悶,沈妃獨自一人騎馬走出營帳,跳下來,漫步小河邊,看夕陽漫天,听著燕語鶯歌,品自然情趣,這一卻本是人間佳景,卻無心賞悅,天下不靖,四海未安,恐怕不止我一個人沒有興致去觀山望水吧?她低低的嘆了一聲,滿面憂愁。蹄聲,一匹駿馬騰空而來,馬上一位英俊神武的騎者,老遠看到沈妃,就馳了過來。沈妃心里一松,迎了過去︰「承嗣,你怎麼來了?城內情形怎樣?」「史朝義那小子賊心不死,寧死不肯歸降,史思明不知應該听夫人的,還是與兒子一起頑抗到底?還在觀望!」「承嗣,你要小心,謹防史朝義那家伙對你不利。」說這話時,沈妃雙目明亮,頗有關切之意。田承嗣大感激動︰「謝謝你!依然關心我,我還以為真的成了孤魂野鬼了。放心,我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有史夫人處處維護,他不敢怎麼樣!」隨即,田承嗣又輕聲說︰「這小子晝夜與身邊心月復謀劃,轉告太子,事事要小心!」「他想干什麼?」沈妃雙目滿含詫異。「他想抓到太子李豫,逼唐軍撤離洛陽。」沈妃冷然笑笑︰「憑他也想動太子?真是不自量力。」「珍珠,不,沈妃娘娘,你還好吧?」田承嗣雙目泛著幽深的悵意︰「我看你這些日子瘦了許多。」「哎!戰亂不息,國家未安,眼見太子殿下為國家嘔心瀝血,身為人妻,卻一點忙都幫不上。」沈妃輕輕地嘆氣。「夠了!珍珠,你做的夠多了,」田承嗣動容的握住她白皙的玉手︰「你絲毫不會武功,卻能只身去洛陽勸降,這份膽識與豪氣令多少須眉男子汗顏,怎麼還說不能幫忙?」沈妃默然搖頭︰「史思明仍未歸降,我等于什麼也沒做。」「珍珠!」田承嗣心馳神搖,面對心愛女子的傷感,他心疼的幾乎忘記了各自的身份,一把抱住她「做君王的妻子,並不是人人想象的那樣幸福,你為他受盡甘苦,浪費青春,相信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只有你一人的男人」「大膽田承嗣!」身後傳來一聲冷冰冰的叱喝,江楓不知何時已然來到。田承嗣慌忙松手,恭敬的跪下,口稱︰「草民田承嗣叩見太子殿下!」「田大將軍,你不是甘願離開珍珠嗎?想成全他與夫君長相廝守,怎麼又來糾纏她?」不知為何,看到珍珠與田承嗣獨處,他心里就不舒服,他已經完全把珍珠當成了自己的妻子,這是男人正常的反應。沈妃忙說︰「殿下,他是來告訴我洛陽城內的近況的。」「有軍情相告,應當光明正大的去大營見本王,怎麼到了這個沒有人煙的地方?」田承嗣本來確實是要去大營見他的,看到珍珠一人在這里,就放棄行程。現在要他如何解釋?「田承嗣,你是否還想與本王爭奪愛妻?好大的膽子,竟敢擁抱太子妃,不論你是叛將,還是已經棄惡從善,都是死罪難免。」江楓厲聲說。「草民不敢!」田承嗣低頭回答。「殿下,臣妾與他什麼都沒做」「他還想做什麼?」江楓冷然打斷她的話︰「光天化日之下摟抱著他人的妻子,還不算什麼?是不是要等到上了床才可說他犯了褻瀆太子妃之罪?」江楓抬手拔出白雲劍「本王的愛妻,居然有另一個男人日夜想著奪去,叫我怎麼能安心?只有你死了珍珠才真正屬于我!你拔劍,本王給你公平決斗的機會。」田承嗣仍然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紋絲不動︰「罪臣曾經犯下謀叛之罪,豈敢一錯再錯,殿下要殺草民,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你不要以為曾經有功于本王,我就下不了手。對皇家嬪妃不敬之人罪無可恕!」江楓滿腔憤怒。沈妃大為焦急︰「殿下,你誤會了。」「那麼請你解釋一下,他為什麼要擁抱你!」江楓目光如電。轉身問。「殿下,那只是一時失控,難道你還不肯完全相信臣妾對你的忠誠?」沈妃表情復雜,黯然說,「田承嗣已經是我大唐忠義良才,殿下不可以為一己私怨傷了好人啊!」江楓痛苦的嘆息,往事一幕幕閃現,田承嗣對自己也有恩,他無論如何也不可以殺恩人,「你走吧!希望你不要喪失一個仁人志士的氣節與品格!」眼看著大雁南飛,節令變化很明顯,冬的氣息漸近,時間又彈指而過一個多月。這一天,江楓正與眾將領在帳中商議老生常談的軍情,讓史思明投降之事,似乎不太可能了,又不能老是這麼僵持。忽然,一個士兵跪在大帳門口,疾聲說︰「啟稟太子殿下,沈妃娘娘又一個人騎馬進洛陽城了!」「走了多久了?」「有一個多時辰了!」「什麼?」江楓又急又怒「為何到此刻才稟報?」「當時,奴才還以為娘娘是去散心的,娘娘經常獨自出去散心,就跟隨而去,直到看見娘娘叫開城門,小人這才急忙趕回報信。」江楓心憂如焚,顧不得攻城策略,急忙跨上白馬去追。珍珠此時進城,太危險了!高長春兄弟、郭芙等人勸解不了,只好上馬追隨。無論他們如何拼力追趕,也失去蹤影。其實江楓是關心則亂,既然珍珠已經進城了,難道要這樣飛馬沖進洛陽城嗎?人說再聰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時候,這一糊涂不要緊,成了史朝義的階下囚。前面是一片樹林,雖然接近嚴冬,這片樹林仍是修竹參天,草木蔥綠,江楓勒住了馬,他在找一條通向洛陽城最近的路。到處是郁郁蔥蔥的樹木枝葉,挺拔高聳的竹木,遮擋住了視線,那里還看得清什麼路?忽覺身後有巨風撲來的聲響,他急忙回身,右手伸出,接住了一把飛刀,隨即轉身,跳下馬背,看到面前站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一身白衣,雖然個子還很小,但是,眉宇間有一種成年人才有的目光,是仇恨的目光,長得英俊神朗,劍眉丹唇。「李豫,算你命大!飛刀也扎不死你,但是你今日卻很難在我手上逃生!」那少年狠狠地說。「小家伙,我們認識嗎?」。江楓見到這少年眉宇間有一種掩不住的英氣,遂生了愛惜之意,笑問。「我倒不想認識你,可我從出生那天開始就記住了你,!」白衣少年憤憤地說︰「記住了這輩子一定要殺死你的目標。」江楓心里詫異︰「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你好像對我很仇視,本王哪里得罪你了嗎?」。白衣少年一抖手中鋼鞭︰「等你快要死了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原因的!」邊說著,鋼鞭直直的奔著江楓前胸掃來。江楓本能的後仰,避開這一擊,拔出白雲劍接招,他以為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能有多大力道?開始是本著陪他玩玩的心態,誰知一招之下,才發現小家伙力氣好大。他再不敢大意全神應招變招,長鞭掃在寶劍上,發出‘嗡嗡’的回響聲,經久不息。江楓還擊十幾招後,驚人地發現自己竟然不是這小伙子的對手。真可笑,學習武功也快十年了,居然不是這個只有十來歲小孩的對手。那他豈不是在娘胎里就已經在練功了?他存心想弄明白李豫與他有何仇恨,發生在李豫與這小孩之間的事,他又如何知道?他運功閃避,時而也還上一招,且打且退,他想把小孩引到大營,先將他抓到,再詢問詳由。豈料這家伙早已洞悉他的意圖,鋼鞭揮舞的異常猛烈,封住了江楓所有的退路。又運功猛掃了幾鞭,江楓手忙腳亂,躲閃不及,被這一鞭掃中肩頭,頓時全身力道消失,再也凝不起半分內力。這少年用的什麼武功?如此厲害。他心里更為納罕。白衣少年撲過來,奪過江楓的長劍,指向他的胸口︰「李豫,我讓你死在自己的劍下,也不算委屈了你!」「小家伙,你要殺我,也要讓我明白為什麼啊?」江楓苦笑道︰「你不過十來歲,于我有多大的仇恨,非要置我于死地?」「我什麼也不想說,你去地下問我娘吧!」白衣少年劍尖往前挺了幾分,眼見就要刺入江楓胸膛,不知為何,這少年的手竟然抖了起來。遲疑了一下,就在這時,忽听有人喊了一聲︰「李軒兄弟,住手!」緊接著,過來一個十七八歲的藍衣少年,他身後還跟隨著數之不盡的叛軍衣著的士兵。「史公子,,你要干什麼?想要救李豫這個畜生嗎?」。白衣少年叱問。江楓莫名其妙的被一個小孩子罵成畜生,感到又怒又氣︰「喂!李豫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小小年紀,出口傷人,你爹娘沒有教導你要尊重長輩嗎?」。「我沒有爹,我娘已經死了,當然沒人教導。」白衣少年李軒回敬道,「我娘教導我要殺了你報仇!」他的長劍再次往前挺。「李軒兄弟,不要殺他,我要活捉李豫!」藍衣少年急忙喊道。白衣少年頓了頓︰「你活捉李豫是為要挾大唐軍隊嗎?」。「不錯,李豫讓他老婆在我父母耳邊胡言亂語,搞得他們竟然要投降,我不甘心,我要抓到李豫,滅了大唐,李軒兄弟,成全哥哥,怎麼樣?」李軒面色復雜的嘆息︰「哎,說真的,要讓我親手殺了李豫,還真下不了手,畢竟」他雙目一下子涌滿淚水,沒有再說下去,一仰頭︰「好!讓大唐的江山毀掉,比殺了李豫還讓我解恨,他會比死還痛苦,我就是要看到他痛苦!」江楓已然猜到那藍衣少年就是史朝義,一時大意,要落于叛軍手里了,李軒已經撤回白雲劍,‘啪’的一聲扔在地上,回身就走。江楓凝目注視著李軒嬌小的背影消失在叢林深處,心里的疑惑越發加重,他不是一心要殺李豫嗎?剛才為何要猶豫?還說他下不了手?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弄明白這當中的內情,將其收為國家所用。史朝義得意洋洋的走過來︰「太子殿下乃是一國儲君,史某不想辱你,你還是自己上馬隨我進洛陽城去吧!沈妃娘娘已在恭候了!」大軍圍環,自己又失去了抵抗力,還能怎麼樣?江楓輕輕站起來,跨上白馬,隨著史朝義進城,晚風習習,涼爽舒適,經過半日激斗,江楓渾身被風一吹,有些涼意襲來,他忽然回頭問︰「史朝義,如果沒有李軒,你能得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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