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了多久呢?唐華沒有去數著時間,也沒有計時,當然是不知道的,但他總覺得,這時間好悠遠。
這個世界之中,也是有暮色的,暮色很滄桑,霞是彩色流光,與外邊那落日紅霞,全然是不同的。
「在哪里呢?」
唐華走了很久,他沒有飛行,也沒有一掠千里,只是靜靜的走動著。
只是有時也迷茫,不知道自己的目標,是在哪個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尋找什麼。
這一片風沙漠漠,荒原上強烈的風夾雜著堪比天主身體強度的沙子,更有穿透的力量,唐華都不得不召喚出八方天柱擋在周圍,才杜絕了這傷害,不然憑借他自己的修為,也難以免受影響。
「這個地方,真的是我要尋找的嗎?」唐華自問,一些沙子打在外面的防御上,沙沙作響,好似躊躇的腳步聲。
天與地亂了節奏。
暮色已起,天漸漸昏暗了,夜將來臨,唐華能夠感覺到周圍四處上漲的陰冷氣息。
界上界這絕地之中的戈壁,除了更加凌厲以外,與世俗其實並無區別,也許會有天君級別強大的沙狼,也許會有同樣厲害的沙蛇,這些凶猛的野獸,等待著天地全部黑暗的時刻,出來捕食。
寂寞的光纏繞著唐華,他踽踽而行,身影停留在了黑暗中。
「這里很危險。」
他想。但他沒有實力走出這個地方。
「我想我能做的,也就是向前行走吧。」
前方是何方?唐華不知道,也許不需要向前,一直走就是了。
「傲嗚……」
一聲長長的嘯叫,從遠處看不真切的沙丘上傳遞了出來,高的透過了雲層,和這里的明月一同舞蹈。
「沙沙沙沙……」
悉悉索索的音節重復地包圍了唐華,他看不太清,但他能知道那是有沙蛇來了。
「天眸地瞳……」
即使是這樣受到了天地寵愛的眸子,也會有看不真切的時候嗎?
當然不是,他看不清楚,是因為眼界太巨大了。
明明只是在沙堆之中看向前方,那卻看見了那整個世界,看到了這個世界的全貌。
這沙漠像個陰冷的走廊,處處冒出了冷風,唐華無知無覺。
「這又是怎麼回事……」
唐華的精神幾乎要恍惚了,他的雙眼宛如比目魚的雙眼一般,看向兩個不同的方向。
看向兩個方向並不能讓他這般苦惱,問題是已個眼界太大,另一個眼界又太小,這使得他即使是天君級別的修為,也難以如此清晰的思考,辨別。
「該死……這種時候,如果那天殺的光腦在,就不會這麼被動了……」
唐華用手遮著眼前,不然就會被黑夜刺破雙眼。
這黑夜的顏色,並不是尋常虛空的顏色,而是黑色的光芒,他的亮度,比之天界的大日,都不知道要亮多少倍。
光芒太過盛烈,都是可以殺人的,哪怕他是黑色,也不例外。
「陰氣上升凝聚,那麼陽氣就會下沉,是這個道理。所以,此時的大地,才是灼熱的……」
這個夜晚很奇特,沙子的大地,確實是很灼熱的。
蛇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它們是這沙漠之中,最為警醒的動物之一。
唐華看不太清,但他知道自己似乎很危險。
其實看不清眼前,已經是很危險的事情了,誰也不知道,這荒原沙漠之中,會不會忽然跳躍出來一個華天都的分身,一個大招,把自己給滅了。
世界謎團處處,唐華覺得自己作為世界之子,是有必要看看究竟的。
「砰……」
不遠處傳遞出來清淺的踫撞的聲音。
「誰?」
宛如盲人一般的唐華陡然驚醒,朝著那一處喝問道。
「沙沙沙沙沙沙……」
這聲音如此詭異,以至于唐華感覺到渾身冰涼,不知道是出于對未知的恐懼,還是因為這風便是這般的溫度。
「沙沙沙沙沙沙…………」
天中那黑暗的強光,似乎有一點明亮照耀了下來,像是月光,但唐華知道這個世界,是沒有月光的。
「那又是什麼?」
忘記了身體凌風的寒冷,唐華仰起頭來。
眼中兩種視野,交錯重疊,恍恍惚惚,唐華終于忍受不住,有種暈眩的感覺。
外面只有聲音,莫名其妙的的聲音,唐華不知道那代表著什麼意味,但一向很敏銳的對凶吉的感覺,卻一點也沒有了動靜。
「唰!」
「呃!」
身體懸空的感覺,讓唐華很是措手不及,似乎有人把自己腳下的沙子挖開了一個坑,而自己正要掉下去。
從夜晚來臨,陰氣上升開始,唐華就知道,自己就算想飛,都不能飛行了,除非到達天地同壽的境界,領悟一些玄妙,就可以使得環境對于自己一點作用都沒有。
「當!」
八方天柱,撞擊到一處極其堅硬的石頭或者金屬上面,發出了劇烈的聲音,被唐華听到。
周圍忽然亮起了柔和的光芒,唐華知道,自己能夠睜開眼了。
眼一睜開,卻是嚇了一跳,這竟然是一個巨大的空間,一條不知道有多大的……老鼠,就在自己眼前。
「呃……」
除了這只巨大的老鼠,他的周圍,還有許多小的老鼠,悉悉索索的伏在大老鼠的身上和周圍。
這一幕……宛如童話般安詳,但唐華總覺得有一股強烈的違和感,雖然沒有威脅的感覺,但總是不舒服。
對方沒有敵意,從那老鼠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來。
「聖界之子,您終于到來了。」
蒼老的聲音,傳遞了出來,或許是從老鼠的口中,但他的口沒有動。
「什麼?」
這是唐華第二次听見自己身份的名詞,聖界之子,他並不知道這個名詞意味著什麼,聖界之子。
聖界之子,是什麼人物?他不曉得,如果可以,甚至不想知道。
有時候他自己也很迷茫,為什麼要做那麼多事情。
許多事情很荒謬,但確然發生了,冥冥之中,一只甚至要凌駕于永生之上的大手,在背後推波助瀾。
隨遇而安吧,他想。現在他只想弄清楚眼前的事實。
「您是聖界之子……恕老鼠不能多說……」
它的口仍然沒有動,但唐華分明听到那聲音,蒼老無比。
靜寂回蕩在這個空間之中,只有小鼠們不安的躁動還流淌著。
「呃……」唐華覺得自己有必要打破肅靜,「謝謝你把我弄到這地下來……可是……地下,又沒有同往前面的路……」
「在地面上,您會睜不開眼來的。」
老鼠輕輕地動了動身子,目光灼灼。
「可是那里有路啊!我還不清楚,你為何要把我送到地上來?」
唐華看向高處,想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陸地。
「聖界之子曾經說過,萬物要光明,也不可缺乏黑暗,蛇與鼠,不戴天而恆共存……方才,正是您被那群蛇子圍攻,我救您下來的……此外,我們一脈,還守護著聖界之子固有的傳承,等待您來開啟……來吧!」
它巨大的身子轉動過去,無數的鼠子蜂擁如潮。
「……」
唐華一愣,搖一搖頭,也略略釋然。
路是要走的,但要活人才能走,要活下去,就得把路給丟掉。
「這奇怪的玩意……聖界之子是哪個煞.筆啊……」唐華搖著頭,咒罵著自己,卻跟著已經轉過身去的大鼠,向後走去。
「在接受傳承之前,能不能告訴我,聖界之子,到底是什麼東西?」光暗明晦的一路上,唐華向前方問著。
「聖界之子曾經說過,萬物萬事,都必須親身體會,才有知曉的權利。這是很淺顯的道理不是嗎?」
老鼠繼續慢慢爬動,聲音宏亮而睿智,卻讓唐華胸口一堵。
「那……所謂的聖界,又是指那個世界?」唐華借著問。
出乎意料的,這一次老鼠沒有賣萌,簡單的答案,直接讓唐華幾乎跌倒在地。
「自然是永生之門中的世界。」
這直接是晴天一記重重的霹靂!
唐華霎那就呆住了。
「永生……之門中的世界?」
莫名其妙的匪夷所思。
「我早知道我來自那永生之門中……可是……」唐華斟酌詞語,不知說什麼事情,「可是……永生之門的世界之子,那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老鼠慢慢的爬動著,與唐華保持一個速度。
「永生之門不是諸天萬界神器之首嗎?他的世界之子,不就是自身的器靈嗎?可器靈不是我。」
「世界之子,並非是器靈。」
「什麼?」
唐華一愣。
「誠如聖界之子曾說的那樣,」蒼老的聲音,似乎如艷陽般遒勁,「一切,尚需要自己體會。當您尋回失落的記憶,就會知曉一切,亦明了您自己三千世的轉生。」
「三千世的轉生……」
呆呆的听著這些自己曾苦心積慮想要知道的答案,這答案听起來像是玩笑一般,或許它還不是答案,因為它非但沒有讓一切開始清晰,反而更加的模糊。
「世界之子,就是限定我命運的東西嗎?就是他使得我必須這樣做嗎?」
唐華近乎夢囈的喃喃著,詢問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是您自己選擇的道路。」回答的聲音沒有波瀾,其中卻有其他的什麼玄機,慢慢昭顯了面目。
「我自己選擇的道路?」
「聖界之子曾經說過︰這世界上應當有三千個我。」
蒼老的鼠緩緩轉過鼠頭,朝著它善意地點了頭。
「三千個我……」
唐華念叨這句話的時候,精神境界,忽然一陣恍惚。
「我不知道剩下三千個您來自于何處,我只遇見了您一個,自然是由您來繼承。」
這地下的如同密室的一般的通道,迎來了一個轉折,唐華和大鼠轉了過去,浩大的光芒鋪天蓋地而來,是迎接他們的世界。
「到了。」
前方卻不再是堅鋼的堪比尋常神物一般硬質的岩石,而是一處飛舞著華光的世界。
「聖界之子,前方,或許有一個失落的您。」
老鼠低下頭來,宛如鞠躬樣的尊敬。
「我的使命到此為止。」它說。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唐華看著前方的世界,忽然道。
「在您沒有進入這傳承一界之中時候,所提出的問題,我可以為您解答。」
「告訴我,現在我所處的這個世界,是什麼世界?」
鼠臉上露出了微笑,但並不顯得滑稽,而是,甚至有些崇高的睿智。
「這里是聖界……」
……
唐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進入這一片飛舞著流光的祥和世界之中的,從天黑開始,他就開始恍恍惚惚。
這一天知曉了太多的世界,以至于他的精神,都有些難以承受。
撲朔迷離的霧團,更是讓他的腦中,一團亂碼。
這些答案,有的甚至各自矛盾,完全無法推算出什麼所以然來,唯有一遍遍的重復,能讓唐華品味出一些味道,但轉瞬,又忘卻。
「三千個我?三千個我?」
他喃喃問著,行走在這個世界里,全然看不到眼前的天空。
「三千世的轉生,所謂的我,為的是什麼?我是我,還是第三千個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吼!!!」
糾纏不清,讓他快要發瘋了。這世間事,又有誰說得懂呢?
唯有偶爾想起一個紅色的身影,能讓他覺得深思清明。
……
這世界中有什麼呢?大概只有唐華,唐華是這麼看到的,世界上只有有他一個人,真正的寂寞充斥在每一寸空氣,明亮的色彩,如同黑暗。
草原與原始的純淨森林,陽光與蒲公英,漫天飛行的風。
……
「好了,不想了。」
在草原上度過了一整晚的唐華,在天亮的時候,忽然如是說。他說,不想了。
「做好現在的事情,才是解救一切的方法。」他將目光轉動向這世界的遠方。
「我該明白的時候,或許自然會明白吧……」
想到這句話,他的腦海之中,忽然有一些堅硬的東西,漸漸的消失,消融了。
「天地同壽……還差一點點……」
每一個境界提升到最頂點的時候,都是如此,看似與下個境界相差一點點,實際上卻總是難以突破。唐華上次便知道自己距離突破只有一層膜,但接觸的那層膜,才知道尼瑪竟然是雙層的,這只踫到了一層。
「嗯……做好眼前的事情才對……可是……尼瑪要我做什麼啊?」
大草原中想起一聲哀嚎,唐華發現自己忘記詢問那老鼠自己應該做什麼事情了。
「坑爹啊……這就叫坑爹……尼瑪進副本了竟然沒任務……」
懊惱的搖搖頭,無奈的聳聳肩,郁悶的嘆嘆氣,卻只能慵懶的站起來,一步步繼續走。
「前面有路,就可以向前走。」
聖界之子如是說。
朝陽的光芒穿透了雲層,照落在這個充滿了生機的世界,唐華向前走去,無關是福是禍,無關修為氣運,無關從一開始所背負的東西,也無關什麼傳承。
也許他終于懂得了什麼
…………——
「鳳凰!」
界上界極南的地方,燃燒著絕世火焰的梧桐木群的上空,一聲呼喚的聲音,劃破了重重烈火,劃破了隕滅天光,如流星群沖擊著這鳳凰一族的聖地。
世俗之中也有鳳凰,不過卻是些後代而已,只有此處的鳳凰,血脈最為純正,力量最為高強。
傳說,鳳凰一族的鳳主和凰主,兩兩聯起手來,施展鳳凰一族的大術,可是擁有媲美傳說之中,萬獸之主的二字,年獸之主的力量。
畢竟,萬獸之主是仙王,他的兒子,年獸之主,也已經是十七個紀元的人物,能夠抗衡他,在諸天萬界之中,也是極為了得的存在了。
一聲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聲音,忽然從遠處劃裂了過來,那是鳳凰的鳴叫,清亮如玻璃碎,順著風聲而來。
當年世俗之中,風白羽掀起鳳凰原名太過俗套,賜名鳳凰,沒想到一語成讖,到了此時,似乎真的變化稱為了鳳凰。
那鳳鳴之中傳遞出來的掙扎情緒,幾乎是撕裂了龍小彬的心肺。
砰!
「大願歌!」
他的口中吟唱著不知名的話語,一道道金光四射,這些聲音,擁有極其強大的感召力量,哪怕是極南之地,熊熊灼燒,可以將天君都生生的燒化了大火,也從內部,生出了金色的光輝,願望的光華。
他們沒有火靈,但它們被感染到有了願望。
天地之間,無數的願力,凝聚成為了洪流,嘩然沖擊向那鳳鳴傳遞過來的事情。
「轟!」
這不是爆炸,這是火焰忽然上涌的聲音。
卻見忽然憑空而起,一道道的紅色的火炎高空而上,他們的溫度,比之尋常梧桐樹上的溫度,又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生生的一面火牆!
龐大而無孔不入的願望之力洪流,對于這火牆,也沒有作用。
「哈哈哈哈……」
一個聲音從火牆之中傳遞過來,「要怪你就怪你們太不會挑時機,鳳主已經尾隨肖行引去永生之門……哈哈哈……等我采補了凰主,再拿你的小命!」
「圖騰之主!」
龍小彬出離了憤怒,只是金光卻漸漸冷卻。
「他日我必證道仙王,若你敢動她一根翎毛,我便屠滅你一族!」
「哈哈哈哈仙王?想那麼遙遠的事情干嘛?你連眼前都護不住!」
「哈……哈哈哈哈……」龍小彬卻忽然笑了起來,只是有點傻和淒愴。
「果然你也覺得你很好笑嗎?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