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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零六章 紛紛擾擾又為何

眼見丐幫眾人就要發動打狗大陣,喬峰急忙出聲叫停,但誰知道風波惡這人平生最喜歡打架,即使知道自己這些人面對丐幫眾人絕對討不了好,卻依然揮舞鋼刀就要沖上去砍那唱歌的陳長老。

喬峰知道要是兩人再打上,引起打狗陣發動那邊無法立刻阻止了,到時候定會有死傷,而他沒調查清楚緣由之前自然不想胡亂動手,當下踏前一步喝到︰「且慢。」說話間晃開身形已經來到風波惡身側,左手成爪抓向他的面門。

風波惡雖然是對著陳長老沖去的,但高手過招必定是眼觀六路耳听八方,所以喬峰一動手就知道了,更何況喬峰出手前還叫了一聲,當下腳下頓地,身形一側猛然閃開喬峰的這一抓。

卻不妨喬峰右手順勢而上,一肘點去緊接著一招擒拿手已經扣住了他的手腕,劈手一震已經奪下了他的鋼刀。這時候慕容家中的那當中的少女叫了聲︰「好一招龍爪手,搶珠三式風四哥他左肘要撞你胸口,右掌要斬你腰脅,左手便抓你的氣戶穴,這是龍爪手中的沛然有雨!」

這女子是慕容家的家眷,叫做王語嫣算是慕容復的表妹,從小讀遍藏書,雖然不通武藝,卻知曉天下諸般武學。她說「左肘要撞你胸口」,喬峰出手和她所說若合符節,左肘正好去撞風波惡的胸口,待得王語嫣說「右掌要斬你腰脅」,他右掌正好去斬風波惡腰脅,一個說,一個作,仿佛是事先排練好一般,合拍到幾乎天衣無縫。

王語嫣說到第三句上,喬峰右手五指成鉤,已抓在風波惡的「氣戶穴」上。風波惡只感全身酸軟,再也動彈不得,氣憤憤的道︰「好一個沛然有雨。大妹子,你說得不遲不早,有什麼用?早說片刻,也好讓我有個預備。」

王語嫣歉然道︰「他武功太強,出手時事先全沒朕兆,而且出手太快,我瞧不出來,真是對不起了。」

陳長老見喬峰一出手就將那和他大戰過的風波惡制住,那一句歌調沒唱完,便即戛然而止。丐幫四長老和幫中高手見喬峰一出手便制住對手,手法之妙,實是難以想象,無不衷心欽佩。

風波惡看了看喬峰,但見其面容威武,開口道︰「喬幫主,我武功是不如你,不過適才這一招輸得不大服氣,你這是出我無意,攻我無備。」

喬峰道︰「不錯,我的確出你不意,攻你無備。那好,咱們再試幾招,我接你的單刀。」話音落下,單手虛空一抓,一股真氣噴出激起地下的單刀,那刀竟然跳了起來,仿佛有繩子牽引一般自動躍入了他的手中,喬峰手指一撥,單刀倒轉刀柄,便遞向風波惡的身前。

風波惡登時便怔住了,顫聲道︰「這,這是‘擒龍功’吧?世上居然真的,真的有人會此神奇武功。」

喬峰微笑道︰「在下初窺門徑,貽笑方家。」說著眼光不自禁的向王語嫣射去。適才王語嫣說他那一招「沛然成雨」,竟如未卜先知一般,實令他詫異之極,這時頗想知道這位精通武學的姑娘,對自己這門功夫有什麼品評。

不料王語嫣一言不發,對喬峰這手奇功宛如視而不見,原來她正自出神︰這位喬幫主武功如此了得,我表哥跟他齊名,江湖上有道是北喬峰,南慕容,可是,可是我表哥的武功,怎能,怎能……她心中極為愛慕慕容復,飽讀武學秘笈也是全然為了能讓她表哥高看她一眼,能時常現身在她眼前。心中自然對慕容復的武學修為心知肚明,知道喬峰這一手,慕容復是萬萬不會的,但她又怎肯輕易的承認表哥不如他人呢,所以也不說話。

那風波惡看了看喬峰,搖了搖頭,道︰「我打你不過,強弱相差太遠,打起來索然無味,喬幫主,再見了。」他打了敗仗,竟絲毫沒有垂頭喪氣,所謂勝固欣然敗亦喜,只求有架打,打得熱血沸騰,緊張激動,那便心滿意足,是輸是贏,卻是全不在意,實可說深得斗道之三昧,他舉手和喬峰別過,轉身向包不同道︰「三哥,听說公子爺去了少林寺,那兒人多,定然有架打,我這便撩撩去。你們慢慢再來吧。」他深恐失了一次半次打架的遇合,不等包不同等回答,當即急奔而去。

包不同道︰「走吧,走吧。技不如人兮,臉上無光,再練十年兮,又輸精光!不如罷休兮,吃說當光。」高聲而吟,揚長而去,他雖然沒和喬峰動過手,但深知自己兄弟實力的他,自然知道喬峰雖然佔了偷襲之便,一招制住風波惡,但即使再打過怕是兩人加起來也不是喬峰對手,自然不會再上前自討沒趣,雖然認輸了,倒也輸得瀟灑。

王語嫣向她身邊的兩個女子道︰「三哥,四哥都走了,阿朱、阿碧,咱們卻又到哪里找,找他去?」

左首的女子阿朱低頭道︰「這兒丐幫他們要商量正經事情,咱們回無錫城再說。」她蕙質蘭心已經看出丐幫似乎有所變動,這些事自然不宜他們這些外人知曉,到時候就算對方不趕他們,他們也不想留在這自討沒趣,轉頭向喬峰道︰「喬幫主,我們三人走啦。」

喬峰點頭道︰「三位自便。」現在他心中對慕容世家自然沒有什麼仇恨,而且心中對丐幫的變動更是想要立刻了解,听見對方告辭,自是內心歡喜,畢竟這是自家事被外人知曉了丐幫內亂,傳到江湖上去,那便是丟了傳位于他的恩師的臉。

但偏偏有人不願意就這樣放走他們三個女子,東首丐幫之中,走出一個相貌清雅的丐者,板起了臉孔說道︰「啟稟幫主,馬副幫主慘死的大仇尚未得報,幫主怎可隨是便便的就放走敵人?」這幾句話似乎相當客氣,但神色這間咄咄逼人,絲毫沒有下屬之禮。

喬峰微怒道︰「咱們來到江南,原是為報馬二哥的大仇而來。但這幾日來我多方查察,覺得殺害馬二哥的凶手,未必便是慕容公子。」

那中年丐者名叫全冠清,外號十方秀才,為人足智多謀,武功高強,是幫中地位僅次于十六大長老的八袋舵主,掌管大智分舵,听見喬峰說話,笑了笑問道︰「幫主何所見而雲然?」

王語嫣和阿朱、阿碧正要離去,忽听得丐幫中有人提到了慕容復,三人對慕容復都極關懷,當下退在一旁靜听。

只听喬峰道︰「我也只是猜測而已,自也拿不出什麼證據來。」

全冠清笑了笑道︰「不知幫主如何猜測,屬下等都想知道。」

喬峰著︰「我在洛陽之時,听到馬二哥死于他的獨門絕技鎖喉擒拿手的功夫之下,便即想起了姑蘇慕容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句話,尋思馬二哥的鎖喉擒拿手天下無雙無對,除了慕容氏一家之外,再無旁人能以馬二哥本身的絕技傷他。」

全冠清點點頭道︰「不錯。」

喬峰又道︰「可是近幾日來,我越來越覺得,咱們先前的想法只怕未必盡然,這中間說不定另有曲折。」

全冠清道︰「眾兄弟都願聞其詳,請幫主開導。」

喬峰見他詞義不善,又察覺到諸幫眾的神氣大異平常,幫中定發生了重大變故,也顧不得是否有外人在場了,厲聲喝問道︰「傳功、執法兩位長老呢?」

丁一原本不過是跟過來湊湊熱鬧,忽然發現這熱鬧居然越來越精彩,丐幫居然有了內亂的傾向,這讓丁一心中很是奇怪,在他心中這些叫花子可是一等一的好漢,為國為民,拋頭顱灑熱血,混不在意,那麼現在又是哪出?

本來看見段譽像個跟屁蟲一般的湊到那王語嫣身邊去,心中很是不爽,這人也是段家皇孫,又學了他逍遙派的絕技,怎麼居然是個見色起意之人。

本想跟過去詢問段譽大理的近況,現在卻是懶得再過去了,走了兩步斜斜的依靠在樹上,在他身邊是個年紀不大的丐幫弟子,正在那里抓身上的虱子,看見丁一過來坐下,心中好奇。

這年輕乞丐入丐幫也有了一些年頭了,往日里別人看見他們這些叫花子那是唯恐避之不及,而眼前這人衣著華貴,卻是毫不在意的坐在自己身邊,心中奇怪原本還在分心听喬峰說話的他反而將注意力放到了丁一身上。

丁一自然感覺到對方好奇的眼神,沖他咧嘴一笑,自顧自的就躺了下來,隨手將大葫蘆取下,里面裝的正是松鶴樓的高粱酒,喝了兩口低聲道︰「來一口?」

那年輕的丐幫子弟怕是還從來沒遇到過丁一這等的怪人,不過見丁一神情不似作偽,而且面色坦然眼神中更是沒有一絲瞧不起自己的意思,當下膽子也大了,湊上去接過葫蘆,自己從背後的破布袋中取出一個缺了一邊的瓷碗,為自己倒了一碗酒,又將葫蘆還給了丁一。

丁一笑笑,看見兩人這一動作又吸引了幾個小乞丐看了過來,他們加入丐幫的年數都不長,喬峰在中間大義凜然要找出讓丐幫落成如此這般模樣的內賊來,他們這些小乞丐根本就沒什麼主意,也就是听听罷了,然後舵主、幫主讓他們打誰就打誰,不過被酒香味吸引,這幾個小乞丐一開始自然不敢過來。

平日里要飯的時候自然是受多了白眼,他們這些叫花子即使要到了錢你去買酒,也只能是偷偷模模的,為啥?因為怕被人看到叫花子買酒,以後別人不肯在施舍錢啊。

不過看到丁一讓自己人倒了一碗酒,頓時都靠了過來,兩眼中都是希翼的眼神,畢竟這個年代,除了水,茶,就只有酒三種飲料了,江湖中人喝酒多過飲茶,即使年級不大的他們卻也已經是好酒之人了。

丁一看著左右的幾個小乞丐,呵呵一笑將葫蘆一甩,被對方接住,這名小乞丐也不客氣取出碗吹干淨就給自己和邊上的幾個倒了一碗酒,然後雙手遞著還給了丁一,鄭重的說道︰「謝謝。」

這一是謝丁一舍酒,二是笑丁一沒有因為他們是叫花子而看不起他們,所以這謝謝二字雖然不多卻也是他們真心實意的道謝。丁一自然听出來了,笑了笑,拿過葫蘆又喝了一口,遠遠地看見喬峰動手了。

丐幫雖然和他緣分不淺,但現在的丐幫一個熟人都沒有,而且更加不知道他們到底因為什麼弄成這樣,所以還是現在一旁喝酒看戲吧,反正也不怕他們將事情鬧大,畢竟丐幫的向心力還是很好的,他不相信丐幫真的會發生內亂,那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刻天色已漸漸黑了下來,暮色籠罩,杏林邊薄霧飄繞。站在當中喬峰心想︰此刻唯有靜以待變,最好是轉移各人心思,等得傳功長老等回來,大事便定。他雖然將事情弄了個大概,也將全冠清用計拿下,安撫住了眾多弟子,卻也再無其他好辦法。

左右一看瞥眼間見到段譽,心中一笑便道︰「眾位兄弟,我今日好生喜歡,新交了一位好朋友,這位是段譽段兄弟,我二人意氣相投,已結拜為兄弟。」

王語嫣和阿朱、阿碧听得這書呆子段相公居然和丐幫喬幫主拜了把子,都大感詫異。

只听喬峰續道︰「兄弟,我給你引見我們丐幫中的首要人物。」他拉著段譽的手,走到那白須白發、手使倒齒鐵 的長老鐵前,說道︰「這位宋長老,是本幫人人敬重的元老,他這倒齒鐵 當年縱橫江湖之時,兄弟你還沒出世呢。」

段譽道︰「久仰,久仰,今日得見高賢,幸何如之。」說著抱拳行禮。宋長老勉強還了一禮。

喬峰又帶他引見那手使鋼杖的矮胖老人,說道︰「這位奚長老是本幫外家高手。你哥哥在十多年前,常向他討教武功,奚長老于我,可說是半師半友,情義甚為深重。」

段譽道︰「適才我見到奚長老和那兩位爺動手過招,武功果然了得,佩服,佩服。」

奚長老性子直率,听得喬峰口口聲聲不忘舊情,特別提到昔年自己指點他武功的德意,而自己居然胡里胡涂的听信了全冠清之言,不由得大感慚愧。這也是喬峰沒想到的,他不過是想借著段譽來吸引眾人注意罷了,卻不想到隨口說出了心中的事情,卻平白換來了奚長老的感慨。

喬峰又引見了那使麻袋的陳長老後,正要再引見那使鬼頭刀的紅臉吳長老,忽听得腳步聲響,東北角上有許多人奔來,聲音嘈雜,有的連問︰「幫主怎麼樣?叛徒在哪里?」

有的說︰「上了他們的當,給關得真是氣悶。」亂成一團。

听見這紛亂的聲音喬峰大喜,但不願缺了禮數,使吳長老心存蒂芥,仍然替段譽引見,表明吳長老的身份名望,這才轉身,只見傳功長老、執法長老,大仁、大勇、大禮、大信各舵的舵主,率同大批幫眾,齊齊到來。

各人都有無數言語要說,但在幫主跟前,誰也不敢任意開口。喬峰看著眾人臉上怒氣呈現,站在那便說道︰「大伙兒分別坐下,我有話說。」

眾人齊聲應道︰「是。」

有的向東,有的向西,各按職分輩份,或前或後,或左或右的坐好。在段譽瞧來,群丐似乎亂七八糟的四散而坐,其實何人在前,何人在後,各有序別,而且在丁一這個陣法大家的眼中這中間顯然還有一個隱隱可以發動的陣形。

喬峰見眾人都守規矩,心下先自寬了三分,好,還能听自己這個幫主的話,那還算沒有到最壞的地步,微微一笑,說道︰「咱們丐幫多承江湖上朋友瞧得起,百余年來號稱為武林中第一大幫,數十年前也曾和大俠丁一一起去除奸臣逆賊,博得好大美名。既然人多勢眾,大伙兒想法不能齊一,那也是難免之事。只須分說明白,好好商量,大伙兒仍是相親相愛的好兄弟,大家也不必將一時的意氣紛爭,瞧得太過重了。」他說這幾句話時神色極是慈和。他心中早已細加盤算,決意寧靜處事,要將一場大禍消弭于無形,說什麼也不能引起丐幫兄弟的自相殘殺。

果然眾人听他這麼一說,原來劍撥弩張之勢果然稍見松馳。坐在喬峰右首的一個面色蠟黃的老丐站起身來,說道︰「請問宋奚陳吳四位長老,你們命人將我們關在太湖中的小船之上,那是什麼意思?」這人是丐幫中的執法長老,名叫白世鏡,向來鐵面無私,幫中大小人等,縱然並不違犯幫規刑條,見到他也是懼怕三分。

四長老中宋長老年紀最大,隱然是四長老的首腦。人臉上泛出紅色,咳嗽一聲,說道︰「這個,這個,嗯,咱們是多年來同患難、共生死的好兄弟,自然並無惡意,白,白執法瞧在我老哥哥的臉上,那也不必介意。」

眾人一听,都覺他未免得太也胡涂了,幫會中犯上作亂,那是何等的大事,豈能說一句「瞧在我老哥哥的臉上」,就此輕輕一筆帶過?

白世鏡喝道︰「宋長老說並無惡意,實情卻非如此。我和傳功長老他們,一起被囚在三艘船上,泊在太湖之中,船上堆滿柴草硝磺,說道我們若想逃走,立時便引火燒船。宋長老,難道這並無惡意麼?」

宋長老心中一驚,他雖然听了全冠清的話,但絕沒有想到全冠清做事居然如此決絕,慚愧道︰「這個,這個嘛,確是做得太過份了些。在家都是一家人,向來親如兄弟骨肉,怎麼可以如此蠻來?以後見面,這,這不是挺難為情麼?」他後來這幾順話,已是向陳長老而說。

白世鏡指著一條漢子,厲聲道︰「你騙我們上船,說是幫主呼召。假傳幫主號令,卻又該當何罪?」

白世鏡在幫中基威甚重,那漢子看見白世鏡雙目如電望來,頓時嚇得渾身籟籟發抖,顫聲道︰「弟子職份低微,如何敢作此犯上欺主之事?都是,都是……」他說到這里,眼楮瞧著全冠清,意思自然是說︰這是舵主的意思,叫我騙你等上船的,卻和我沒有半分關系。

但他是全冠清下屬,不敢公然指證。白世鏡卻全然不在意,順著他的眼神望去怒道︰「是你全舵主吩咐的,是不是?」

那漢子垂首不語,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白世鏡道︰「全舵主命你假傳幫主號令,騙我上船,你當時知不知這號令是假?」

那漢子臉上登時全無半點血色,不敢作聲。

丁一雖然再和幾個低輩弟子喝酒聊天,眾人聚在樹下,一時之間,其他人都在關注場中事情,也沒人注意到這邊,不過丁一卻是隔老遠依然看得清楚,听得仔細,忽然眉頭一皺。

但見刀光一閃,「噗」的一聲輕響,只見喬峰將法刀戳入了他自己左肩。丁一離得較遠,又和喬峰不熟,雖然欣賞他的英雄豪邁之氣,但卻更想了解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所以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出手阻止,只看著喬峰等人說了一會後在他還沒听歌明白之時,忽然在白世鏡請出法刀之後以自己替那幾個長老受過。但事情偏偏到此卻更是一頭霧水,根本就不知道這險些的內亂到底又是因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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