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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余暉俘獲

次日一早,檳榔去找母親,跟她說了自己的創意,讓母親結合創意幫她畫出各種盤子、碗、杯子等餐具的設計圖。一連很多天,蘇母都在幫女兒設計餐具,她也問過女兒要干什麼,她只是說她有用,沒說別的,並經常來母親這里看進度。

偏偏在這種關鍵時候,她的筆記本電腦卻出了問題,總是運行速度慢、反應像蝸牛、經常死機,還有一些殺不掉的病毒,這可折騰死了她這個電腦白痴,實在受不了時,她夾著筆記本出去找修理部。

按照地址,拎著電腦在商廈林立的商業區里四處找,東張西望,走路不穩,差點撞上迎面直勾勾走來的一個人,把她嚇一跳,定神看時,更嚇一跳,情不自禁地驚呼︰

「怎麼又是你?!」

「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才對。」撒旦笑道,「怎麼我走到哪兒都能踫見你?」

「我又不想踫見你。我在找……你知道華天大廈在哪兒嗎?」。她拿著地址問他。

「你找華天大廈干什麼?」

「我的電腦壞了,要去修。」

「電腦壞了?」他打量她手里的電腦,笑道,「找修理部干什麼?我幫你修。」

「你會修電腦?」

「我什麼都會。我家就在附近,去我家,我幫你看看。」他笑得一臉無害,像在說平常的事。

「啊?」她瞪大眼楮,「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我怎麼能隨便去你家?」她覺得他很不正常,「我還是去找修理部吧。」說著想走。

男子哈哈笑,攔住她的去路︰「不錯,警惕性還挺高。前面有家咖啡廳,我們去那里吧。」說著帶頭領路,要檳榔跟上他。

檳榔覺得他其實不是個壞人,可看起來卻邪邪的。

兩人坐到附近的咖啡廳里,男子打開檳榔的電腦,熟練地在上面鼓弄來鼓弄去。她緊張地看著他,問︰

「你真會修嗎?」。

「當然會,我就是干這個的。」他手里沒停,嘴角揚起一抹笑。

「你是修電腦的?」她驚訝地問。

「我是做軟件的。」

「做軟件?」她不大明白做軟件到底是干什麼的,「那你是軟件工程師嗎?」。

「差不多。」

「看起來可不像。」她還是不大明白,「如果你真是軟件工程師,那你的工作一定很好。」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看起來很有錢。像你滿身全是名牌貨,如果不是因為你賺得多,那就是因為你把所有錢都花在了買名牌上,然後每天靠吃泡面過日子。」

男子居然在听了她的話之後哈哈笑,大手放在嘴唇上,笑得很愉快。檳榔莫名其妙地問︰

「你笑什麼?」

「沒什麼。」他微笑著說,「我覺得你很有趣。」

「軟件工程師的工作真的很賺錢嗎?」。她好奇地問。

「嗯。什麼行業做好了都會很賺錢。」

「這倒是。」她點頭表示贊同,又問,「對了,上次是你幫我叫的出租車嗎?」。

「嗯。」

「為什麼?」

他抬頭看她一眼,笑道︰

「像你這麼年輕,萬一遇到壞人橫尸街頭,總是不太好。」

她撇撇嘴,他這話可不怎麼中听︰

「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那把傘我怎麼還你?」

「送你了,不用還了。」他笑說,過了良久,把電腦還給她,「好了,你試試看。」

檳榔接過來試,果然好了。她分外高興,粲然笑道︰

「謝謝你!」

「拿什麼謝我?」他盯著她,笑問。

她微怔,回答︰「這杯咖啡我請客。」

「一杯咖啡就想打發我?」

「那你想怎麼樣?」

「請我吃頓飯吧。」

「吃飯?可我不認識你,我從來不和陌生人吃飯。」她很為難。

「你叫什麼名字?」男子笑問。

「我?我叫蘇檳榔。」

「蘇檳榔?檳榔樹的‘檳榔’?」他好笑地問。

「是啊。你叫什麼?」

「我叫alvin(埃文)。」

「alvin?听起來像英文名字。」

「是英文名字。」

「怎麼在這邊上班的人都起英文名?你在外企工作?」

「對。」

「那你中文名字叫什麼?」

「你問這個干嗎?」。他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

「難道你不是中國人嗎?我們倆,中國人對中國人還叫英文名,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他「哧」地笑了︰「看不出你還挺愛國的。我叫康爵。」

「康爵?」她吃驚地道,「你姓康?」

「怎麼?」

「我認識好多姓康的呢,我一直覺得‘康’這個姓不是很流行,沒想到這麼普遍!」

「我還認識很多姓蘇的,這有什麼奇怪的?」他很不以為然,「怎麼樣,我們現在算認識了,可以請我吃飯了吧?」

「好吧。」她粲然笑道,「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當然要請你吃飯。你想吃什麼?」

「嗯……」他想了一想,笑道,「對面有家不錯的意大利面館,我們去吃意大利面。你喜歡吃意大利面嗎?」。

「當然喜歡。那就去吃意大利面。」她笑說。

那家面館就在馬路的斜對面,兩人到那里大快朵頤,檳榔手拿叉子對康爵道︰

「你對這兒附近好像很熟悉。」

「我在附近工作,我公司就在附近,我也住在附近。」

「哦,我听說這附近的地價可貴了,全是大公司,看來你的公司真的很不錯。」

他笑了笑,問︰「你是做什麼的?在上大學嗎?」。

「沒有,我沒上學。我正打算開家西餐廳,跟人合伙做生意。」

「介意問你的年齡嗎?你看起來不太大。」

「我二十二。你呢?」

「我二十九。」

「是嗎?原來你快三十了!」她眉一挑,心想快三十的人居然那麼無聊,和她搶東西玩。

「看你穿成這樣,家庭條件應該不錯,像個富家小姐。」

「富家小姐?我嗎?」。她哈哈笑說,「還從來沒人說過我像富家小姐,我哪里像?!」

「你不是嗎?」。他的嘴唇微微上翹,很好看地笑道,「你二十二歲就開得起那樣的跑車,不是家里有錢,難道你是天才小富婆?」

檳榔笑得更歡,看著他問︰

「你對富家小姐感興趣嗎?看你這樣收入不錯的難道也想找富家小姐少奮斗三十年?我不是,不過我認識很多有錢又漂亮的美女,你想要的話,我可以幫你介紹。」

他覺得她的語氣三八兮兮的,就像老鴇在介紹小姐出台,「哧」地笑了︰

「你以為我那麼沒行情,還要靠你介紹?!」

「對了,我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上次那個十四倍哪兒去了?」她嘻嘻笑問。

「你還提這個!」一提這個,他就有點咬牙切齒。

「你不會是因為給她多付了賬,所以一不高興就把她給甩了吧?我上次在那里踫見你,還以為你是個公子,成天無所事事,只會亂花錢,沒想到原來你還是個工程師呢。」

「怎麼,你喜歡有錢的公子哥,想釣個金龜婿飛上枝頭變鳳凰?我認識很多有錢人,要不要我幫你介紹?」

「公子哥?算了!我認識的公子哥也不少,我很有自知之名的,厲害的公子哥看不上我,笨蛋型公子哥我看不上他,當然他也看不上我。我既不沉魚也不落雁,又不是李清照班婕妤,所以還是算了!」

「女人要自信才美麗,你對自己就這麼沒自信?」

「我很自信,但我不會不自量力。」

「那你有男朋友嗎?」。他笑問。

「你問這干嗎?」。她戒備地反問。

「我想看看你到底有沒有行情。」他無害地笑道。

「算有吧。」她想了想,回答。

「算有?」這是什麼答案?

「嗯。」她一本正經地點頭,「那你呢?你結婚了嗎?」。

「結婚?」他沒想到她會問這種怪問題,覺得好笑。

「是啊,現在很多人二十幾歲就結婚了,可還裝單身,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其中一員。」

「如果我想裝單身,難道我還能告訴你實話說我結婚了?」

「這倒也是。不過就算你告訴我,我也不會幫你外傳,別擔心,我很會保守秘密。」

「沒有,我單身,而且我不打算結婚。」他居然直接作答。

「一輩子不結婚?」

「嗯。」他點頭。

「哦,那很好。」她不以為意地吃面。

「很好?為什麼?」他好奇地問,沒料到她居然是這種反應。

「不結婚還不好?」她認真地說,「像你這樣長得很漂亮的男人,一般都不會是好丈夫。不結婚、玩感情游戲只會被認為是公子,但絕對不會被罵成陳世美。公子可比陳世美好听多了。」

他看著她低頭吃東西,忽然感興趣地問︰「你說你多大?」

「二十二。怎麼了?」她抬頭看著他。

「沒什麼。」他對她微微一笑,檳榔莫名其妙。

飯後,她叫侍者來結賬,正從包里翻信用卡,他已經把信用卡交給侍者,她瞪大眼楮道︰

「喂,你干嗎,不是說我請客嗎?」。

「和你開玩笑的,我從來不會讓女人付賬。」

「大男子主義!」

「這是風度。」

「可你幫我修電腦,我得請你一次謝謝你呀。」

「那麼想謝謝我,和我去喝一杯怎麼樣?」

「啊?這個就不行了。」她為難地說,「我現在該回家了,而且我不會喝酒。」

「那好吧。」他倒並未難為她,而是問道,「你在哪兒工作?我有時間去找你。」

「我的餐廳還在裝修,所以暫時沒工作。」

「是嗎?那把你的手機給我,我把電話號碼留給你,有事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她防備地盯著他,而他仿佛看透她心思似的,笑道︰

「放心,我不會搶你手機的。」

檳榔被拆穿心思,有點不大好意思。事到如今,她似乎不該再把他當壞人來看。她將手機遞給他,康爵在上面輸入自己的手機號碼,然後還給她,接著拿過侍者遞來的信用卡,笑道︰

「走吧。」

兩人走出餐廳,她對他說︰

「謝謝你請我吃飯,我要回家了。」

「你的車呢?」

「我沒開車來。」

「那我送你吧?」

「不用,我坐出租車回去就好。」她笑道,腦袋四處亂轉,忽然看見前方不遠處有家西點屋,「咦?那里賣蛋糕。我想去那里買蛋糕,你能陪我去嗎?」。

康爵答應,跟她去了那家西點屋。她買了一只做工精致的圓形巧克力蛋糕和一塊小點心,出來後,走到大街上,對他說︰

「我要回家了。」

他點頭,到路邊,幫她攔一輛出租車,替她打開車門。

「謝謝。」她覺得他的確很有風度,微笑著,將手中的巧克力蛋糕塞給他,「這個送你,謝謝你幫我修電腦。心理學家說,吃巧克力的感覺等同于談戀愛的感覺,吃一點巧克力會讓你心情好。我走了,拜拜!」她向他擺擺手,上車去,叫司機開車。

康爵沒想到這塊蛋糕是送給他的,愣了兩秒,抬頭見那車影已經遠去,他的唇角漾起一抹笑意。

一日上午,檳榔去母親家取畫好的設計稿。畫好後,連她自己都覺得很漂亮,整套瓷器是以金和綠相結合為主色,且她打算酒杯的材質不用玻璃而用瓷器。淺色的瓷器上畫著金色和綠色的圖騰花紋,看起來雍容華貴,很符合餐廳本身的氣質。

她很高興,拿著設計稿去餐廳看裝修進度,恰巧孟轍也在,她驚訝地發現他咖啡色的鳥窩頭居然變了,已經染回黑色,且不再蓬松卷曲,而是很整齊地剪短。

「哇,你的頭發怎麼了?」她吃驚地問。

「呃,剪了一下。」他的表情似乎是不願多談。

「雖然有點奇怪,不過我覺得比原來好看。」她嘻嘻笑道。

「是嗎?」。他模模頭發。

「嗯,至少不像鳥窩,有點像刺蝟了。」她笑說。

「蘇檳榔,」他板起面孔,「麻煩你抽空能不能好好培養一下你的時尚細胞?」

「追時尚其實就是跟風,可我的理想是絕不跟別人一樣。我來給你看設計稿。」她從袋子里拿出文件夾,笑道,「我媽已經把餐具畫好了,你看怎麼樣?」

他接過來看,頓時睜大眼楮,說︰

「不錯嘛,真漂亮!這是你媽設計的?」

「嗯。你覺得怎麼樣?」

「真不錯,我們應該去申請專利。」

「我等下去找,讓她幫我把這些圖用電腦弄一下,這些她應該比較在行。然後我去找一家瓷器廠,讓他們幫我們做,反正數量我們都已經計算過了。」

「他們願意接這種訂單嗎?我們也做不了多少。」

「大的當然不行,不過小廠肯定願意。我已經聯系了一些廠子,我會想辦法的。」

「對了,你上次不是在批發市場訂了窗簾和桌布嗎,他們給我打電話讓我去取,你去還是我去?」

「我去吧。」她環顧了一下四周,「我看這兒已經裝得差不多了,還要多久才能完?」

「十二月初肯定完工。」

「那我下個月再訂桌子、椅子也來得及。營業執照呢?」

「這肯定沒問題。」

「那下月初我把招聘廣告發出去,等招聘齊以後,就開始準備培訓了,爭取聖誕節時開業。」

「好!」他最近覺得自己充滿干勁。

「你讓他們好歹在下月之前把里面的辦公室先弄完,下個月我要在那里面試。」

「我們可以出去租個賓館房間招聘。」

「能省一筆是一筆,租房間是按天交錢的。」

「真小氣!」

「相信我,在你還沒成為亞洲首富之前,小氣一點沒壞處。我走了,去找,下午不回來了。」她說完,轉身走了。

他瞅瞅她的背影,又瞧瞧頂棚,雙手重新插在兜里。

專賣店。

和雷霆正坐在辦公室里一起吃披薩當午餐。

「最近孟轍天天早出晚歸,熱火朝天,像著了魔似的收拾他那間西餐廳,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他趴在地毯上道,「昨天我看他忽然把頭發剪短了,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哪兒不正常,連我爸都以為他是哪兒不舒服了。」

「也許他真收心了。」

「可能嗎?」。

「不知道,理論上不大可能。」

「檳榔還叫我幫他們餐廳畫畫,看來他們還真把那個餐廳當成事業在干,真不知道這兩人組合能變成什麼樣子。」

「是啊。」

「對了。還有,你不知道吧,alvin平白無故弄出個孩子。」

「什麼弄出個孩子?」

「私生女。」他咬著披薩,說,「上個月我在他家時,ken(肯)突然找上門來,你還記得ken嗎?上大學時跟我們特好的那個。」

「知道,像個球的那個。」

「就是他,他帶來一個兩歲的小女孩。說起這個,簡直就是……怎麼說?太詭異了!alvin不是三月份才回國嘛,三年前他在費城度假時,ken去了墨西哥,就把公寓借給了他。結果ken說,三年後就在前一陣,他突然在家門口撿到一個小女孩,小女孩的包里有封信,上面說,alvin在費城度假時,在酒吧認識了一個叫may的女人,兩人喝醉了,結果那女的就懷孕了。她養了孩子兩年,現在再也沒辦法照顧孩子了,所以要把孩子交給孩子父親。」

「真的假的?!」相當震驚。

「真的,我親眼看見那孩子,長得跟alvin太像了。不太會說話,見人怯怯的。alvin說他也不記得在費城的事了,好像是和一個中美混血兒有過一夜,那女的是酒吧女模特。不過他差不多都忘了,也忘了那女的叫什麼名字,他說可能是那女的。」

「那孩子怎麼辦?到底是不是他的?」

「是他的。做了親子鑒定,現在孩子留下了。他給孩子在藍堡莊園買了一棟別墅,由兩個保姆、一個家庭教師照顧。那孩子來的時候身上有淤青,懷疑是她媽媽掐的。」

「什麼?她媽瘋啦?!」

「不知道。那孩子不說話,用中文問用英文問,問了一天,她就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她叫alice(艾麗斯),第二句是她兩歲,就這些,沒別的了。」

「alvin!我就知道!他那樣,早晚會弄出私生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沒人告訴我?!」

「我一個月沒看見你了,怎麼說?alvin好像不太喜歡那孩子,他還警告我不要說出去。」

「哈!他八成會和他爸爸一樣!」她冷笑一聲。

「你可別去問他,不然他一猜就知道是我告訴你的。」

「你說孩子在哪兒?」

「藍堡莊園。怎麼,你想去看?」

還沒回答,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她應道︰

「進來!」

門開了,檳榔從外面進來,見他們在吃午飯,笑說︰

「哇,這麼有情調!」

「來找我嗎?」。雷霆笑問,「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謝謝,我來找。」檳榔取出文件夾遞過來,「已經畫好了,你上次不是說要幫我用電腦做一下嘛。」

接過來,打開︰「哇!這是誰畫的?」

「我媽。」

「什麼東西?」雷霆抻長脖子來看,「這不是盤子嘛。」

「我沒想到阿姨還會畫畫!」驚嘆。

「我不是說我媽是美院畢業的嘛,你幫我用電腦弄一下。」

「行,沒問題,你後天早上來取吧。」

「那好,我後天早上來,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們了。」檳榔招招手,笑道,出去,帶上門。

翻看著那一疊精美的設計稿,露出贊嘆的神情。雷霆拿起最後一塊披薩,放到她嘴邊,說︰

「最後一塊了。」

還在看畫,直接張嘴咬一口。

每天的忙碌早已讓檳榔把那個曾經搶過她還幫過她的康爵忘到了腦後,不料一天夜里,正當她坐在書房里苦讀時,手機忽然響了,而來電顯示竟然是「康爵」。她愣了兩秒,接听電話,道︰

「喂,你好!」

「蘇檳榔小姐?」他在電話里的聲音相當悅耳。

「康先生,這麼晚了,有事嗎?」。她禮貌地問。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康爵的聲音有點耍賴的成分,接著又一本正經地笑說,「我留給你電話是希望你能打給我,沒想到過了這麼久,你卻一個電話也沒打,你是不是都不認識我了?」

「呃……你不是說我有事可以找你嘛,可我找你沒什麼事啊。」她說著實話。

他哈哈大笑︰「那好吧,以後你沒事也可以找我。」

檳榔啞口無言,不知該說什麼。只听他又問︰

「你在干什麼?」

「我在看書。」

「哦。明天是星期天,我請你吃飯吧?」

「呃……對不起,我明天沒時間,很忙。」

「是嗎?」。他笑說,語氣里並沒有被拒絕後的失望,反而似乎笑得更歡,「星期天還要忙,要忙什麼?」

「呃……我明天要去圖書館。」她覺得他問得太詳細了,可基于禮貌,她還是要回答他。

「去圖書館?市圖書館嗎?」。

「對。」

「那就沒辦法了,下次吧。」他笑說。

「哦。」她嘴唇翕動,卻沒話說,跟他通話她感到緊張。

「要看一整天書嗎?」。

「對。」

「那兒附近有家西餐廳的菜做得很不錯,你可以去試試。」

「是嗎?」。她客套地笑道,覺得胸口有些呼吸不暢。

「那麼,就這樣,晚安吧。」頓了頓,他禮貌地道,像個紳士。

「好,晚安。」檳榔說完,率先掛斷電話。

她舒了口氣,手捂上心口,這時忽然瞪大眼楮——

她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心居然跳得那麼快,讓她有點胸悶。

次日上午,她去圖書館查資料。查資料總比買書要省錢,而且有些書只需要看一遍,也不用買來收藏。

她穿著黑背心和牛仔褲走在圖書館里的一排排參天書架間,腳下一雙黑色坡跟鞋,長發用發夾綰在腦後,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像個不起眼的女學生。

許久後,她選取一摞書,抱著,坐到中間一處空位上去看,正在埋頭苦讀,忽然有人坐在她身邊,這一瞬她並沒有注意,但緊接著一股熟悉的香水味傳入鼻管,她感受到一雙如炬的目光,狐疑地回頭,眼前的人差點讓她從椅子上跌下去,她低呼︰

「怎麼是你?!」

「星期天來看書的確是種不錯的休閑。」康爵晃晃手里的書,迷人地微笑,「你繼續,等你看完了,我請你吃飯。」

檳榔剛要張嘴,他忽然將手指放在他性感的嘴唇上,「噓」了一聲,示意她不要再說話,或者不要在圖書館說話。而後,他低頭繼續看他的書,她也就不好再說話,只得接著看書。這時她心里忽然亂亂的,像長了草一樣,讓她有點坐不住。

過了好久,她才完全沉浸到自己的境界里去忙自己的事,忽略身邊的他。而他似乎也很專心,並沒有來打擾她。就這樣一上午過去,她現在自學管理就像是把一堆跟稻草一樣枯燥的專業知識全部硬生生地塞進腦袋里,具體哪部分有用哪部分沒用她也搞不清楚,所以只好都記住,等到將來要用時,再拉開大腦的抽屜,把記憶里的稻草再揪出來就行了。她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樣。

摘掉眼鏡,一上午都低著頭,她頭暈眼花。這時康爵開口說話,他看看表說︰

「已經中午了,我們去吃飯吧,吃完再來。」

「我不餓,什麼也不想吃。」她揉揉眼楮,重新戴上眼鏡,「你要是餓了,你去吧。」

「我也不餓。」他笑道,停了停,對她說,「我出去一下。」說完,夾著書,起身走了。

檳榔不知道他去干嗎,以為是去換書,就低頭繼續記筆記。沒想到康爵很快就回來了,坐在她身邊。當她抬頭看他時,驚訝地發現他手里拿了兩罐飲料,顯然是去外面的自動販賣機買的。他拿起一罐,旋即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雪白的手帕,在罐口上擦了擦。這舉動被她看在眼里,忽然心中一動,一股熟悉的感覺從心底深處升騰起。她望著他修長的手,雙眼微眯,很吃驚。

他打開飲料罐,遞給她。

「謝謝。」她含笑接過來,喝一口。

他用手帕擦著另一罐,笑道︰「警惕性那麼高,怎麼還隨便喝別人給你的飲料,不怕我在里面下藥嗎?」。

檳榔愣住了,瞪大鳳眼看著他。這時他撲哧一笑,她便也笑了,知道他在開玩笑,也是在嘲笑她以前對他的戒備。

這幾句短暫的交談後,兩人繼續看書,因為在圖書館里說話簡直天理不容,這點他們都知道。

黃昏時分,夕陽西下。

檳榔終于合上最後一本書,將眼鏡收回盒里,晃晃腦袋,覺得兩眼發黑。康爵笑問︰

「累了嗎?」。

檳榔這才想起他的存在,扭頭望向他,卻發現他正注視著自己。他的瞳仁很黑,那目光既可以很銳利又可以很溫柔,此刻他看著她的眼神里正藏著深深的笑意。她突然有點不好意思,就說︰

「我想走了。」

「嗯。」他點點頭,「我跟你一起走。」

兩人收拾起書放回去,檳榔抱著她要借的三本書去登記,然後和他走出圖書館。

天剛開始黑,路上車水馬龍,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下班時間空氣不怎麼好,但一陣風吹來,她仰起臉深吸了一口氣,還是覺得很愜意。他笑看她一眼,望望表說︰

「已經六點了,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啊?不用了。」她忙擺手,訕笑。

「我不是說這兒附近有家西餐廳嘛,菜做得很不錯,去試試看。」他不容拒絕地笑道,「我的車在那邊,走吧。」

「不是,」她追著他,「康先生,我……」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他回過身對她笑道,「餐廳離這兒不遠,很有名。怎麼,你晚上有事?」

「沒有,不過……」

「那就一起吃飯吧。只是吃個飯而已,我請客。你放心,我是不會綁架你的。」說到這里,他笑了起來,她忽然覺得他笑得很天真無邪,就像一個孩子。

于是她也笑了,不由自主地跟他來到旁邊的停車位上。他打開一輛銀色路虎的車門讓她上去,然後上車,發動引擎,將車開向大路。她打量著車內裝飾,問︰

「這是你的車?」

「不是,是朋友的。今天是星期天,公司的車不肯外借,所以我只好借朋友的車出來了。」

「這麼說你上次的車是公司的?」

「沒錯,被你撞壞的那輛。」

「明明是你撞的我好不好?!」

「好吧,為了讓你高興,我承認,是我的車撞壞了你的車。「

「這還差不多。」她滿意地點頭,又說,「不過你的公司肯借車給你,看來你的職位應該很高啊,怎麼說也是個部門經理吧?軟件開發部的部門經理?你很會開發軟件嗎?」。

「還好吧。」他想了想,笑答。

「軟件是有知識產權的吧,你有很多專利權嗎?」。

「有啊。」

「真的嗎?!」她驚嘆道,「沒想到你居然還這麼高科技!現在這年頭,高科技都會前途無量,好好努力,說不定會發大財呢!」

「借你吉言,希望如此。」他哈哈笑說。

「不過做你那行,是不是要成天關在屋子里總對著電腦?那會很無聊吧?你看起來不像是搞研究的那種,搞研究的人通常長得都不好看。而且搞研究的人很難找到女朋友,你女朋友是從哪兒找的?」

「我沒有女朋友。」

「上次那個十四倍……」

「分手了。」

「為什麼?因為‘十四倍’嗎?還是你被她甩啦?」

「不合適,所以分手了。」他一字一頓地說。

「切!這個理由都被你這種男人給用爛了!」她譏笑。

「我這種男人?你覺得我是哪種男人?」他笑問。

「你嘛!」她模著下巴,一本正經地看看他,「你就是那種‘高傲冷酷、唯我獨尊、看起來很特立獨行、感覺上特所向披靡、而且還挺有錢的公子。’我是在夸你。看過偶像劇沒有?里面的男一號全是這種類型,你要是去演偶像劇,還能直接當男主角呢!」

「那我真謝謝你的評價。如果你哪天需要男主角,我隨時願意效勞。」他「哧」地笑了,說。

「比起當女主角,我更喜歡做編劇,所以就不勞您的大駕了。」

「喜歡做編劇的人都是喜歡掌握命運的人,你看起來可不像。」

「那我看起來像什麼?」

「你看起來就像喜劇電影里的女主角一樣活潑可愛。」

她聞言,撲哧一笑,抿著嘴說︰

「如果你想準確評價我的話,可能我們還需要再認識個幾年。」

「你很復雜嗎?」。他抽空看她一眼,笑問。

「我復雜得很。」她笑答。

他又看她一眼,笑得更歡,不過沒說話,直接將車拐到另一條車道上,在一家典雅的西餐廳前停下。檳榔打開車門下車,望著外面的招牌。他帶她進去,領位將他們領到一處靠窗的座位,他上前拉開椅子請她坐下。她含笑道謝,這時侍者送上菜單,他接過來道︰

「想吃什麼隨便點。」

「還是你點吧,這兒你比較熟。」她盯著菜單說,把整份菜單從頭看到尾。她現在需要在有限的時間內盡可能地多了解其他西餐廳。

「好。」他答應,點完餐,跟侍者一起看著還在瞧菜單的她。她知道他們在看她,不過依舊從容不迫地看完,才將菜單噙笑還給侍者,「你對那份菜單感興趣嗎?」。他笑問。

「我準備開西餐廳,所以要多了解一下其他西餐廳。」

「上次听你提過,什麼時候開業?在哪兒?開業之後我可以去看看,做你的第一批客人。」

「預計在平安夜開業。等裝修好了,我會打電話請你去參加開業典禮。」

「好,一言為定。」他滿口答應。侍者過來,將紅酒注入兩支玻璃杯。他把杯子拿起來,輕輕地和她一踫,優雅而享受地啜一口紅酒,然後望向她笑道,「你今天看起來和那天在精品店時完全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他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臉上,似乎有點放肆,讓她微怔,旋即不自在起來,連笑容也訕訕的。

他還在望著她,停頓了兩秒,微笑道︰

「不過雖然每次見面都很不一樣,但你每一次都很漂亮。」

這突如其來的贊美差點讓她從椅子上跌下去,她的心「咚」地一聲,呆滯地看著他,臉有些發燙,接著感覺很尷尬。她不自在地模模頭發,沒想到他接著平靜地又說︰

「你男朋友對你一定很好吧?」

「男朋友?」她的腦子有點短路。

「你上次不是說你有男朋友嘛。」

「啊?哦!」她端起酒杯喝口酒。

「你好像不太願意提你的男朋友,你們感情不好嗎?」。他觀察著她的表情,笑問。

「還行,還不錯。」她訕訕地說,這時侍者上菜幫她解了圍,第一道菜是鵝肝,「這是鵝肝嗎?」。

「嗯。怎麼,你不喜歡?」

「還可以,吃過一次,不過我不怎麼吃。」

「如果不喜歡就撤下去,給你換你喜歡的。這兒的鵝肝做的很不錯,我以為你會喜歡。」

「沒關系,我是因為平常很少吃鵝身上的東西,習慣了就好了,沒關系。」她忙說,拉拉餐巾道,「從小到大,我很少吃那些我認為奇怪的東西,我連鴨子都沒吃過。因為有時候覺得很殘忍,可又沒辦法素食主義到底,所以只好盡可能地少殘害一點動物種類。」

「那你喜歡吃什麼?」他感興趣地問。

「我喜歡吃牛排。我喜歡所有的牛排,我也會做牛排。」她展眉笑答,看他一眼,說,「所以當牛就很倒霉了。」

他撲哧一笑,目不轉楮地望著她。她噙著笑,剛想將食物塞進嘴里,一抬眼,卻發現他正定定地看著自己,不禁問︰

「你看我干嗎?你這麼看著我,我會吃不下去。」

他還在盯著她,莞爾一笑︰

「我覺得我是應該好好地了解你,我覺得你很可愛。」

她愣愣地看了他兩秒,粲然一笑,說︰

「你很習慣在飯桌上對女人說這種奇怪的話嗎?」。

「這話很奇怪嗎?難道作為女孩子,你不喜歡這種贊美?」

「如果是真心的話,我接受;如果只是隨便說說,那麼在吃飯的時候,這些亂七八糟的程序就免了吧。咱們還是吃飯吧,現在都快七點了,我真餓了。」她快速地說。

「好。」他望著她,忍俊不禁地笑道,「吃吧。」

她聞言,馬上像遵從命令似的開始吃了起來,雖然斯文,卻沒有絲毫的造作。他見狀,笑得更歡。

吃飽喝足後,又是康爵結的帳。走出餐廳,他對她提議︰

「你家住哪兒?我送你。」

「不用,前面不遠就是地鐵站,我去坐地鐵,很快就能到家。」

「怎麼,怕我知道你家住哪兒嗎?」。他笑問。

「不是,我只是想走走。」他還真聰明。

「那好,我陪你。」他噙笑說。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你應該很忙吧?」

「我不忙。」他一臉理所當然地道,「天黑了,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我送你到地鐵站。再說我也想走走。」

人家都這麼說了,檳榔也不好再拒絕,只能用微笑表示同意。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絢爛的霓虹燈與路燈的光芒交織在一起,為金秋的夜晚帶來更深的燥熱。

兩人走在幽靜的人行道上,偶爾有一陣風吹起提早掉落的黃葉,發出一點輕微的聲響。檳榔雙手拎著提包在街頭漫步,感受著迎面撲來的清風帶來的一絲涼意,心情很愉快。

「今晚的月亮像個耳朵。」她仰望都市的一小方天空,忽然說。

「是啊。」他也抬頭看一眼。

「我最喜歡晚上在街上閑逛了。」她望向前方,笑道,「感受一下熙攘的人群和車水馬龍的大街、看看天上的星星、吹吹風,會有一種在白天天亮時完全體會不到的感覺。」

「什麼感覺?」他看著她的側臉,問。

「一種……」她思忖了片刻,微笑道,「一種很寧靜、很愜意……能感覺到自己是真正存在的感覺。每當夜晚獨自走在繁華的大街上,看看周圍的一切都很熱鬧,那感覺會很奇妙。看著跟你擦身而過的每一個人,看著他們的表情,對你來說也許他們只是陌生人,他們是平面的,可每個人的背後都有許多故事,因此他們也是立體的。你能從他們的表情中去揣測他們正在經歷著什麼,那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走在素不相識的人群里,那麼多人,那時你會感覺自己真的很渺小,是獨立的,是清冷的。我喜歡那種感覺,它會幫我跳月兌出我的生活圈子,提醒我該獨立思考,而不是被其他因素所左右。這是白天無法體會的,因為黑暗會放大內心的獨立性。」

「你說的好像不是獨立,是孤獨。也許當你身邊有個伴或者有個人在你心里時,你就不會這麼想了。」他笑道。

「這不是孤獨,是獨自一人的存在感。」她反駁。

「看來你是個思維敏感的人,一點事或一點感覺都可能觸動你產生很多情緒。」

「你好像是在說我比較多愁善感。」

「我覺得你很敏感。」

「我是雙魚座,本來就心思細膩,思維敏感。」她微笑。

「這麼說你喜歡晚上?」

「嗯,不過有時也不喜歡,因為我會怕黑。」

「我也很喜歡晚上,不過我喜歡一個人呆在家里,從高處往下看外面的世界。」他望著天空說。

「你家住高層?」她直視著他英俊的側臉。

「嗯。」他點頭,低下來,笑望著她。

「那我可不行,我怕高,有時候站在家里的窗戶前往下面看,腳都會軟。」她對他笑道,忽然發現他走路時居然喜歡把手放在西褲口袋里,「我發現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他也喜歡走路時把手放在口袋里。」

「是嗎?像誰?你的情人?那我真榮幸!」他揚眉,粲笑說。

「你榮幸什麼?」她忍俊不禁。

「我和你的情人有相似之處,難道我不該榮幸嗎?」。

她撲哧一笑,心跳忽然有些加快,因此低眉淺笑沒再說話。兩人繼續往前走,走過一段路,來到前面的地鐵口,她轉過身對他道︰

「好了,我到了,謝謝你送我。」

「我們什麼時候再見面?」他面對著她,含笑詢問。

「我怎麼知道?!」她覺得這問話很好笑,繼續回答,「等我有時間的吧。我要走了,拜!」

「等一下。」他忽然拉住她,就在她疑惑地望著他時,他突然對準她的耳畔伸出手,把她嚇一跳,瞪大眼楮緊盯著他。然而他的手卻伸到了她的耳後,一抓,手上居然抓住了一朵白玫瑰,送到她的面前。接著,他莞爾一笑,對她說,「送給你。」

檳榔的心像坐電梯似的忽地升高,一股驚喜霎時淹沒住她的心,緊接著她的臉蛋騰地紅了。

他的手動了一下,示意她把玫瑰接過去。她只好拿在手里,忽然感到一陣沒來由的不好意思,半低著頭,囁嚅地道謝︰

「謝謝,那個……我先走了。」她說完,轉身低著頭,匆匆跑走,迅速下樓梯,奔進地鐵站。

她覺得自己的心從未有過地跳得飛快。

安逸的藍調音樂酒吧。

孟轍坐在吧台前喝酒。這種裝潢豪華、氣氛雅致、客人稀少的地方讓他每年交出昂貴的會費,所以不來白不來。聆听著絕妙的藍調音樂,喝著絢麗的雞尾酒,享受著片刻的寧靜安適,也是人生的一大樂趣。正悠閑自得著,眼波一轉,突然被剛進門的幾位客人所吸引,或者凡是注意到門口動靜的人都被吸引了,兩名身著黑衣、戴著墨鏡的彪形大漢圍著一名艷若桃李的女子,白皙的皮膚,精致的臉孔,曼妙的身材,紫焰般的衣裙——

當紅女星梁雪庭。

她戴著一副茶色墨鏡,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那雙小巧的嘴唇薄抿著。她走到一處角落里坐下,她的兩個保鏢則坐在附近的沙發上。這時侍者上前招呼點酒,後來孟轍看清楚原來她點的是一杯血腥瑪麗。可她並沒有飲酒,而是一直坐在那里發呆,似乎是在听音樂,也像是在享受片刻的安靜,總之肯定不是來喝酒的。

孟轍坐在椅子上,心神不寧。他搞不清自己要不要去跟她打個招呼,他心里既不想失去這個踫面的機會,又怕被她冰冷的面孔凍傷,他更怕打擾了她的寧靜惹她討厭。生平第一次,是不是該對一個美麗的女子搭訕居然讓他遲疑了半個小時,他又不能死死地盯著她看,所以只能時不時地偷瞄她一眼,連他都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就在他終于鼓足勇氣站起來時,不料,那邊的梁雪庭忽然把一杯雞尾酒全部喝完,將錢放在桌上,起身往外走,兩名保鏢跟著。孟轍這下急了,也顧不得許多,一下子沖到她的面前,露出一抹恬淡的微笑,努力裝出很自然的表情,道︰

「梁小姐,真巧,還記得我嗎?我們在金凱拉大酒店的游泳池邊見過。」

「哦。」梁雪庭的反應也不知是否是記得,她只是微笑,說,「不好意思先生,我趕時間,先走了。」說罷越過他,匆匆離去。

從「先生」的稱謂看,她似乎忘了他。他頓時覺得自己特失敗,簡直像個白痴,難道他改邪歸正之後連怎麼和女人搭訕都改忘了?

檳榔聯系到了合適的陶瓷廠,付定金、簽訂制作合同,說好廠家先出樣品,她滿意後再繼續做,如果做出來的瓷器不合格她有權不付款。這件事結束後,接下來就要準備招聘的相關事宜了。

十月末,落葉漸多。

她和康進已經很久沒在一起吃飯了,這天下午,他忽然打電話來說晚上請她一起吃飯,說好七點鐘在一家粵菜館見面。七點,她換好一襲白色的繞頸紗裙,長發後梳,化上漂亮的煙燻妝,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在包廂里等他。不想十分鐘後,他卻打來電話說公司臨時有事他不能來,讓她自己吃,這讓她覺得很掃興,但她沒說什麼,直接拿起包無精打采地從包廂里出來,反正她也不太喜歡吃粵菜。

一隊人恰好迎面走來,她只顧著看走廊上掛著的一幅奇特的畫,所以並未留意,不想那群人在剛走出三步遠時,忽然停住了,一個含著不置信語調的男聲驚訝地笑道︰

「檳榔?!」

檳榔回頭,望著自作主張叫她名字的人,驚訝地笑了︰「康爵,你怎麼在這兒?」他穿著白色的休閑西裝,那身衣服在他高大的身軀上顯得相當筆挺,使他看起來越加英俊。

康爵走過來,站在她面前,打量她一番,目光難掩驚艷︰

「打扮得這麼漂亮,出來約會嗎?」。

「我被放鴿子了,現在要回家去。你來吃飯嗎?」。她笑盈盈地瞧一眼跟著他的人,有兩個是她上次見過的外國人,還有兩個人她不認識,「那些是你的同事嗎?你們聚餐?」

「這麼說你還沒吃就走了?」他並未回答,而是問。

「嗯,我本來也不太喜歡吃粵菜。你快過去吧,他們等你呢,我先走了。」她友好地說完,轉身離開。

不想剛走出大門,他竟然從里面跟了出來,她詫異地問︰

「你怎麼出來了?」

「既然這麼巧踫見了,一起吃飯吧?」

「你不是來聚餐的嗎?」。

「我本來不願意來,是他們硬拉我來的,我正好可以趁機溜走。」他露出一絲頑皮的笑。

「這樣好嗎?」。跟同事不合群好像不大好吧?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他笑說,話剛落,一輛車從不遠處開過來,停在兩人面前,司機為他們打開車門。

「嘿!tony!」她指著司機笑道。

「蘇小姐,又見面了。」顯然tony也認識她。

「你們才見一次就這麼熟了?」康爵笑道,對她說,「上車吧。」

「去哪兒?我今天開車了。」

「等我們吃完飯,我再送你回來取車。上車。」

「今天公司肯借你車了?」她笑說。

「是啊,今天是星期三。」他笑道。

她笑意盎然地上了車,他坐到她身邊,笑問︰

「你想吃什麼?」

「嗯……我想吃四川菜。」

「四川菜?好,那就去吃四川菜。」他笑著答應,吩咐司機開車,前往附近的川菜館。

在空調房里吹冷氣、吃川菜絕對是一種享受,檳榔大口地吃,不停地吃,用力地吃,百吃不膩。可他卻很少動筷,她不解地問︰

「你怎麼不吃啊?」

「太辣了。」他喝口茶,笑說,「你可真能吃辣的。」

「那當然了,我最喜歡的就是四川菜,我喜歡四川菜是喜歡西餐的一百倍,我也喜歡吃泰國菜。」她因為吃了辣椒,所以神采奕奕。

「是嗎?我知道一家泰國餐館,做得很正宗,下次請你去。」

「你總請我吃飯,不怕我把你吃窮了嗎?」。她眉一挑。

「和你在一起很開心。如果我是你男朋友,我才不舍得放你鴿子讓你自己吃飯。」

「算了,因為你不是,所以才這麼說。說誰都會,做的時候就身不由己了。」她不以為然。

「約會取消難道你不生氣嗎?如果是別的女孩早就發火了。」

「偶爾別人忙也該理解一下,不過如果總這樣我就發火了,但是並不是總這樣。」她笑說,這時侍者又將幾道菜端上來,她「哇」了一聲,笑道,「這是我最喜歡吃的,四川名菜水煮牛肉。小時候我媽經常給我做這道菜,她做菜就像飯店里的大廚做的一樣好吃。從前每當我不開心時,她都會給我做這個,因為我一看到這些熱騰騰、紅通通的辣椒,心情就會好起來。」

「是嗎?真幸福!」他笑說。

「什麼幸福?」

「你不開心,你媽媽就會做好吃的給你吃,這還不幸福嗎?」。

「難道你媽從沒給你做過好吃的嗎?」。她不以為然地嗤笑。

「我是被爺爺女乃女乃養大的,所以沒有。」

「為什麼?你父母工作很忙嗎?」。

「我沒有父母。」他淡笑道。

「啊?」這個她倒沒想到,「對不起。」

「沒關系。」他望著她,微笑。

「呃……」她急于想把話題從傷感里繞開,「對了,那個,說到四川菜,我也很會做菜的,我會做很多種四川菜。」

「是嗎?」。

「嗯!」她認真地點頭,笑道,「等哪天你有空,我可以做一桌子大菜請你吃。你喜歡吃什麼?」

「我?嗯……我喜歡吃咖喱,小時候我女乃女乃經常會做咖喱雞、咖喱飯之類的。還有,我喜歡吃泡面。」

「真的嗎?!我喜歡吃香辣牛肉面!」

「我喜歡吃酸辣牛肉面。」

她撲哧一笑,說︰「原來你喜歡吃醋!」

他笑問︰「你還喜歡吃什麼?」

「我?只要不是奇怪的食材,我什麼都喜歡。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周游世界,嘗遍天下美食。」

「這好像是所有人的理想。」

「是啊,能吃遍天下美食多好,把所有好吃的都嘗個遍。」

「你還有什麼理想?」他興致盎然地問。

「我的理想可多了︰在進墳墓前去巴黎紐約各住一年、去蹦極、在維也納跳一次華爾茲、參加一個國際性慈善組織、抽一次雪茄、紋一個紋身,好多好多,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實現。」

「抽雪茄?」他忍俊不禁。

「嗯。」她重重地點頭,「我從來沒抽過雪茄。」

他笑了,手伸進懷里,模出一只雪茄盒打開,取出一支,問︰

「想不想試試?」

「哇,你有雪茄!」她詫異地道。

他把雪茄煙點燃,遞給她。她接過來,帶著好奇專心地抽一口。他噙笑望著她,問︰

「感覺怎麼樣?」

「還不錯!」她哈哈笑,覺得很刺激,「我身邊沒人抽雪茄,我也從來沒見過真的,以前只是在電視上看過。你喜歡抽雪茄?」

「我不怎麼抽煙,這是別人送我玩的,古巴雪茄。有時候談生意時,對方喜歡這個,所以我就會帶在身上,隨時送人。」

「你不是開發軟件的嗎?開發軟件還要談生意啊?」

「偶爾。」

「是嗎?那公司肯定會給你額外的獎金。」

「我是義務勞動,根本就沒有獎金。」

「那你真可憐。」她呵呵笑,將煙含在嘴里,再慢慢噴出一縷霧,表情興奮。

「如果你喜歡雪茄,我可以把這盒送你。」他大方地笑說。

「不用了,」她忙擺手笑道,「我就是想試試。我最早了解雪茄是在報紙上看過一篇介紹,說雪茄的名字是徐志摩翻譯的,還說這是男人的玩意兒。後來第一次看女人抽雪茄是在電影里,《龍鳳斗》,你看過嗎?拍的挺有意思的。你喜歡看電影嗎?」。

「還好。你呢?」

「我特喜歡看電影。知道我最喜歡的電影是什麼嗎?《泰坦尼克號》。那是我看過的第一部美國電影,一百八十七分鐘,可是我看過三十二次。尤其是結尾,就是露絲將海洋之心扔進海里之後,死去,然後年輕時的她又重新回到船上,再次見到杰克的時候,那個結局讓我每次看都會哭,有時候想起那個情節也會想哭。那段沒有台詞,但卻是整部電影里我最喜歡的橋段,那種感覺很傷感,但又並不悲情;還有《肖申克的救贖》,男主角從下水道里越獄成功然後到典獄長開槍自殺的那段,那段拍的可真夠勁。尤其是重獲自由的一剎那,瓢潑大雨澆在身上,配合著背景音樂,感覺真的很悲壯;說到背景音樂,我最喜歡的電影配樂是《亂世佳人》,那部電影也是我認為將小說改編成電影改編得最為成功的一部。我喜歡斯嘉麗,其實也是因為喜歡上了電影里的費雯麗,她的聲音和神態,將那種邪惡、殘忍、性感但卻富有魅力的性格演得真的非常成功。」

她眉飛色舞地對他講著她最愛的電影,然後延伸到她最愛的經典名著。他含笑望著她,聆听著,偶爾也會高談闊論,雖然他並不是個會滔滔不絕的人,這點看就能看出來了。一頓飯兩人足足吃了兩個多小時,飯後,他用車把她送回原來的地方。

「謝謝你送我,也謝謝你請我吃飯,我要走了,拜拜!」她含笑說完,轉身去開車。

「檳榔,」他忽然叫住她,她疑惑地站住腳望著他,只見他目不交睫地盯著自己,停頓了一秒,認真地笑道,「你今天很漂亮!」

他的話像一記錘,重重地敲在檳榔的心上,讓她一陣不知所措,這似乎有點唐突,也很出乎意料,她愣了兩秒,心里仿佛有只兔子在亂踹,並且還有點呼吸紊亂。羞赧使她不敢再抬頭迎上他的目光,勉強露出一絲微笑,垂下眼簾,對他說︰

「謝謝……呃……我先走了!」她說完,一溜煙鑽進車里,迅速把車開走。回去的路上還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燒,心跳如擂鼓。

回到家,她的心依舊很柔軟。她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愉悅,這種愉悅讓她坐在被窩里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這時,康進推門進來,她趕緊斂起笑容看著他。他歉意地問︰

「晚飯吃了什麼?」

「四川菜。」

「對不起。」他走過來解釋,「今天真的有事,下次一定補上。」

「沒關系。你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他挨著她坐在床上,吸吸鼻子,突然皺眉,問,「你身上怎麼一股雪茄味?你抽雪茄了?」

「哦。」她嚇了一跳,心虛地說,「抽了一根。」

「哪兒來的雪茄?」他問。

「別人送的。一個朋友。」她快速回答。

「哪個朋友?」

「你不認識。我說我想試試雪茄,他就給了我一根。我哪知道他真有雪茄,我只是隨便說說。」她低頭,聳聳肩。

「男的?」

「哦。」她點頭,眼神清澈地望著他。

「你什麼時候能把煙戒了?一個女孩子,總抽煙,那不是什麼好東西,會致癌的,還會讓你老得很快。再說上癮的話你就完了。」

「知道了。」她嘟起嘴,說,「我只是偶爾才抽一根,我又沒癮。人生總要什麼都嘗試一下,才不會虛度年華。」

「照你這麼說,你沒試過的東西多了,你還想去吸毒嗎?」。

「當然不會!我又不蠢!我知道該如何區分‘小小的冒險’和‘致命的危險’,所以你不用擔心!」

「我還真說不過你。」他看了她兩秒,道。

「是啊,所以嘍,睡覺吧。」她笑說,關燈。

他嘆了口氣,搖搖頭,也關掉自己這邊的燈,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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