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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她是個蛇蠍女子

「叫他們都別動,不然,等我們一靠岸,沐大人就拿下我們怎麼辦。」春桃墊著腳尖,得意洋洋,在兩年前,她過的都是人下人的日子,今日,是她最揚眉吐氣的一天,她怎能不多現一回?

「不準他們動?你們有什麼資格?」這些年來歸晚見多了外強中干,只會欺負平頭百姓的軍人,當下騰地怒了,冷冷地掃視著那十幾個手持弓箭的赤麟軍,厲聲喝問,「你們的軍餉從哪來?你們每日所用的一粥一飯,軍衣盔甲,花的又是誰的血汗錢?他們花錢養了你們,就是讓你們這般拿了弓箭指著他們的嗎?」。

不獨是畫舫上手持弓箭的赤麟軍,就是牧清手下的二十來名軍士,對歸晚的呵斥也是頗不以為然,他們當兵的領軍餉不是天經地義的嗎?這些百姓,養他們,不是應該的嗎?

畫舫上一個年紀稍長的軍士更是罵罵咧咧︰「格老子的,別跟老子來這套。老子為國家出生入死,發幾個軍餉怎麼了?老子每天累死累活的,不穿軍衣,還想叫老子穿不成?要沒有我們,你們這些商人老爺哪來的安穩日子可過?他們花錢養我們本就是應當應分的。」

歸晚冷笑︰「那麼請問,你殺過多少敵人?又立下了什麼汗馬功勞?有本事,你叫我出雲停了每年送給南楚的國禮,有本事,你叫冀門關的三十里內再無南楚騎兵,有本事,你叫我們出雲國每個在外邦游歷的百姓能挺直了腰桿子說話!到時,別說是一個小小的貨運碼頭,就是整個荀陽,你要橫著走,都沒人攔你!」

偌大的碼頭上,鴉雀無聲。這句話,罵的,不僅是這幾個赤麟軍,更是連著至高的上位者都罵上了。為了與南楚不動兵戈,出雲每年都要給南楚國送上價值數百萬兩的所謂「國禮」。冀門關三十里外,仍是出雲國土,南楚的騎兵卻每每在那游蕩,怕挑起爭端,出雲將士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偶有將領帶兵驅逐,反倒會受到軍令處罰。出雲乃是詩禮之國,卻要受如此恥辱,叫百姓情何以堪!

如此酣暢淋灕地對著邊境的守軍罵出來,歸晚是第一個。

「連自家的門面都無法維護,你們有什麼資格說是應當應分?」歸晚字字尖銳,「你以為他們賺錢容易?哪一個不是起早貪黑?哪一個不是風里來,雪里去?他們為了養家糊口,哪一個不是四處漂泊?中間有多少辛勞?長途路遠,遇到災害或山賊,還可能客死異鄉。每一錢銀子,都是他們拿自己的血汗,甚至是性命換來的!我倒要問問,他們憑什麼要花錢養你們這群只會欺負自家人的蠹蟲?」

在場的商人的眼楮濕潤了,在旁人眼中,商人總是鑽營市儈,巧取豪奪的,讀書人看不起他們,官員老爺盤剝他們。他們苦心經營,花了大把的銀子修路搭橋,也沒人會念他們一句好,仿佛那是應當應分的,人們還是罵他們奸商,戳著他們的脊梁骨罵為富不仁,他們委屈呀!可是,沐大人,出身高貴的官員,出雲的第一才女,卻在這麼多人面前維護了他們。她知道他們的辛苦,也體諒他們的不易。有上位者如此,他們應該知足了。

「沐大人……」一位頭發花白的商人的唇抖動著,眼里含著淚花,「有大人這幾句話,我等就很知足了。請大人不要因為我們,跟誠王府結下了仇怨。」沐大人站在這,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讓他們不受這些達官貴人欺負嗎?

茜袖覺出不對了,方才她一則愛子心切,二來又討厭歸晚,不自覺地想要跟她作對,加之又受到了姐姐春桃的挑唆,只覺得在歸晚面前穩佔上風十分痛快。一時沒考慮到,此舉不自覺地將誠王府推到了百姓的對立面。不行,王爺素來寬厚溫和的形象萬萬不能毀在她手上。

可是,她現在有些騎虎難下,只好硬著頭皮道歉︰「妾身方才也是一時情急,沖撞了各位,還請大家見諒。愛子確實生病了,耽誤不得,就想抄一抄近路,若有失禮,還請諸位見諒。」

春桃卻是不懂這些的,她只覺得現在形勢對自己有利,何苦要跟他們這些賤民道歉?她拉了拉茜袖︰「妹妹,我們直接靠岸就是了,諒他們也不敢怎麼樣。那個狗屁沐大人,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本來那些商人听到茜袖的話有些心軟,被春桃這麼一說,火氣上來了︰「不必了,我們擔當不起,哪有人拿箭指著別人道歉的?」

「就是就是,惺惺作態。真當我們是賤民?」

有人說話更是刻毒︰「听說她的出身不好,果然是端不上台面。」

這些走南闖北的商人,哪一個不是善于審時度勢的?茜袖方才既然出言道歉,那就是有所顧忌,不可能真的對他們如何,那麼,他們何不出了這口惡氣?他們站在那里不動,只動動嘴巴,總行了吧?

茜袖又氣又惱,卻想不出什麼辦法,倒是春桃擺出了潑婦罵街的架勢,尖聲道︰「住口!你們這些刁民,膽敢這樣詆毀側妃娘娘。誰要敢多一句話,就殺了誰!」

歸晚涼涼接了句︰「誠王府果然威風,連一個小小的管家娘子都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喊打喊殺的。」

茜袖心中一凜,沐歸晚這話,簡直是不懷好意啊!她這是在做什麼?故意詆毀王爺嗎?若是王爺的聲望給毀了……鬧到這般地步,她突然有些後悔,就是到前面的碼頭停船又怎樣?現在耗在這里,壞了王爺的名聲不說,還不好收場了。

她暗自掐了掐了把春桃,不準她再說話︰「各位,你們誤會了,妾身方才不過是一世情急,才會失了理智。你們還不把箭放下?」

「一時情急就想殺人?」

「就是,也太霸道了!」

眾人口氣雖不好,卻也知道見好就收,對方畢竟是誠王府,總不好得罪太過。

畫舫上的赤麟軍齊齊松了口氣,他們手中的弓已經張開這麼長時間了,再不放下,就要拉不住了呀!方才頂撞歸晚的那個軍士正欲松了弓弦,卻突然手腕一麻,弓弦再也拉不住了,手一軟,那箭就直直地射了出去,正中一個商人的肩膀,血流如注。

「殺人了!誠王府殺人啦!」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商人們又亂成一團,簡直是群情激奮。

茜袖嚇得臉色慘白︰「蠢貨,我只叫你嚇嚇他們,沒叫你真的動手!」

那軍士也懵住了,幸好不是他剛剛瞄準的那個準頭,否則,那個商人就死了。他平時拉弓練習,拉個半個時辰都沒問題的,方才只是一盞茶功夫,怎麼會突然拉不住了呢?他仔細看去,發現手腕上竟然插了一枚細細的銀針。

歸晚忍不住按眉頭,方才,她說那樣的話,是為了叫茜袖念在誠王的份上,不要做得太過分,而茜袖剛剛才服了軟,那軍士的箭就傷了人。看他錯愕的表情,果然是有人在搞鬼?

既然已經傷了人,此事,就絕難善了了。若處置不當,就會寒了他們的心。歸晚嘆了口氣,吩咐牧清︰「先講傷者送往醫署,另外放個黃色的求援信號。」

牧清頓住︰「黃色?」那是最緊急的求援信號,只有踫到謀逆,或是敵軍來犯,才會用上的信號。

歸晚冷冷道︰「自然,本國士兵,故意射殺百姓,這不是謀反是什麼?」

這個理由其實有些牽強,只是黃色的煙霧彈一出,誠王殿下就一定會親自趕到。這里的事,除了誠王親自來,還真是沒辦法善了了。

不過是盞茶時間,便有三百赤麟軍進入了荀陽城,北悅寧隨後趕到。此時傷者已經被送走,只有幾十個商人圍著茜袖的畫舫不讓他們上岸。看起來像是茜袖跟這些商人起了沖突,他一擰眉︰「你們最好給本王一個解釋,為何要放黃色的求援彈?」

「是我讓放的。」歸晚的一句話叫悅寧的眉頭皺得更緊。

「理由?」

歸晚哼了一聲︰「還是叫你的下屬來告訴你吧!」

牧清上前,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北悅寧沖那軍士冷下了臉︰「這麼說,是你拉不住弓,傷了人?」

那軍士苦了臉,將手中的銀針遞上︰「屬下是因為手腕麻筋上突然被扎了這麼根東西,才會造成誤傷的。」

悅寧只瞧了一眼,眼角閃過一抹寒霜,如今說什麼都沒用了,不攬下這責任,只會叫人以為他推月兌。他冷冷地道︰「五十軍棍。」

那軍士身子抖了一抖,慘白著臉應了。

寧繼續道︰「還有,既然你們幾個,都敢拿弓箭對著自己老百姓,本王也不敢叫你們出生入死,以後,再也不用自稱是赤麟軍了。走的時候,除了身上這身衣服,別的都不準帶走,既然你們不待見百姓,就別糟踐他們的血汗錢!」

「哄」人群中炸開了,雷厲風行地處置了十來個精兵強將,誠王還是愛民如子的,可惡就可惡在他的那個側妃,真是不識大體。

悅寧繼續下著命令︰「春桃,你身為奴婢,竟敢不顧本分和我王府的體面,多次教唆主人,做出如此下作的勾當。杖斃!」

春桃嚇得一下子癱在了地上。

茜袖大哭︰「王爺,她是奴婢的姐姐,奴婢的親姐姐啊,求王爺看在奴婢的分上。且饒她一次吧!奴婢保證一定會看好她的。」

悅寧望著她,滿臉失望之色︰「茜袖,自從有了瑞兒之後,你越來越不可理喻了。似你這樣的娘,本王如何相信你能教養出一個好兒子?回去之後,你且思過半年,瑞兒先交給星月帶著吧!」

「不,王爺,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茜袖拉著他的衣袖,跪在地上哀哀地哭泣。

悅寧不耐煩地甩開她,她干脆緊緊地抱住她的大腿,死都不肯撒手。悅寧冷下臉,一腳把她踹開。

這一腳踹得不重,卻疼得茜袖撕心裂肺,那不是身體上的疼,而是心疼。王爺,她的王爺,竟然有一日會這般待她。她呆愣愣地坐在地上,也忘了哭泣。

「妹妹,妹妹,救我,快救我……啊……」春桃叫得淒厲無比,幾下之後,沒了聲息。

她什麼都沒了,沒有了兒子,沒了王爺的寵愛,姐姐,她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親姐姐,也沒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是沐歸晚!她狠狠抬頭,望著歸晚的眼神滿是怨毒。

一條人命,十幾個赤麟軍的前程,那都是誠王挽回人心的代價。歸晚沒有立場阻止,只是閉上眼楮輕輕地嘆了口氣。

北悅寧冷笑︰「沐大人,這不是你想看到的嗎?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歸晚不解︰「殿下何意?」

北悅寧攤開手掌,那赫然就是一枚銀針︰「還以為你是心甘情願跟本王合作,沒想到,你在背後使這樣的小人伎倆。你這樣的所作所為,叫本王瞧不起你。」他可沒忘記,當日在官道上,他們遇刺,歸晚是如何用銀針逼退敵人的。

在場這麼多人,能用銀針的,只有她!

不知為何,悅寧覺得憤怒。他本將她當做了亦敵亦友的對手知己,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卻沒想到她一面收買人心,一面卻不惜以他人的性命為籌碼,敗壞他的名聲。她竟是這樣一個蛇蠍女子。今日他所付出的代價,他定會向她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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