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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黎明

第二百二十六章黎明

「鬼,……厲鬼。啊……」看到眼前的景象,辛嬤嬤頓時覺得渾身上下仿佛浸透在冰水里,麻酥酥地,幾乎失去了知覺。燈光昏暗,她想靠近些看的清楚些,然而一邁步,卻發現兩條腿不听使喚,手里的燈籠也掉在地上。

房梁下晃悠悠地吊著一個人,紅衣紅褲,頭上還蒙著紅色的布巾。辛嬤嬤手上並不干淨,但她也還是怕鬼。這個年代,大家都相信穿著紅衣死去的人,會變成厲鬼。辛嬤嬤癱倒在地上,手足麻木,想開口,又發現說話都不利落了。這讓她更加堅信,這屋里的人變成了厲鬼,這厲鬼要找她償命。

「扶……扶我起來,快……走。」

辛嬤嬤呼喝身邊的小宮女,小宮女也被辛嬤嬤的樣子嚇到了,忙扶著辛嬤嬤。兩人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到了外間,辛嬤嬤躺在床上,吩咐小宮女關好里面的房門。

「別讓鬼跑出來。」

辛嬤嬤不敢回去看,心里想著這屋里的女人只怕是知道沒有好結果,因此早做好了準備。所謂要求容些時候,不過是為了換好衣服,只怕還是為了選個最凶的時辰。辛嬤嬤趴在地上禱告,「冤有頭債有主,老奴只是看守,一根指頭都沒踫您勞人家。您老人家有靈,去找真正害您的人報仇吧。老奴做這個差使,也是為了一碗飯啊。您饒了老奴吧。」

絮絮叨叨地求告了半晌,辛嬤嬤讓小宮女扶她起來。又吩咐小宮女,「英子,你去趟勞嬤嬤那,就說事情辦好了。其它什麼都不要說。」英子點頭出去。辛嬤嬤看著里面緊閉的房門,天亮之前,她是不敢進去了。等明天讓別進去觸霉頭好了。

黑夜沉沉,宮里宮外都有無心睡眠的人。

宮內一間臥房內,勞嬤嬤彎著腰,一臉的諂笑,完全沒了在冷宮時的陰森模樣。

「……就是這樣,事情都辦好了。」

「完全是她自願的,你們沒動手吧?」一個柔和的聲音在簾子後問道。

「娘娘的囑咐,老奴記得真真的。沒人動手,是她自己吊上去的。剛開始她還存著僥幸,老奴一提到她的官人和兒子。她就怕了。還有件趣事,她自作聰明,認為老奴是那位派去的。」辛嬤嬤指了指某個方向,「老奴也沒反駁,她就更信了。還求老奴轉告那位,一定保住她家人那。嘎嘎嘎,娘娘這招真是高妙,就是去了陰曹地府,她心里怨恨的也是那個人。」

「嗯,這事做的很好。你回去吧,小心被讓人看到。」

「是,是,娘娘。娘娘,老奴……」

「放心吧,答應你的事我不會忘。」

「那老奴就告退了。」

勞嬤嬤一走。簾內有人長噓了口氣。

「娘娘,那冷宮里,每年不明不白扔出去的人多著了,那人家里不過是個小吏,您何必如此小心。」

「你懂的什麼?那是五品官,不是小吏。听說他們夫妻兩個十分恩愛。這女人死了,歐陽振衣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倒沒什麼可怕。可怕的是大理寺那些人。包潛是有名的軟硬不吃,宋演則是能憑白骨斷冤情。宮里那些不留痕跡的手段,到宋演手里,可是破綻百出。所以只能哄著她自絕。」

「如今她是自己吊死的,娘娘可以放心了。」

「嗯,可憐慈母心,為了孩子什麼都肯做的。何況是她這樣重感情的人。你看白日里那個情形,她自身難保,可還是求齊芳珠護著她兩個丫頭就知道了。」

「娘娘,咱們沒能留住齊芳珠,那兩個丫頭也不見蹤影了。」

「算了,走了就走了吧。就是她們請了長公主來也不礙事。這夜里,就算長公主要進宮,也是要有陛下的旨意。這京城里沒人能救的了她,能救她的只有陛下,可陛下在皇陵。就算她們能請得動陛下,這一往一返,也要明天早上。那個時候,什麼都晚了。」

「娘娘算無遺策。」

「你當我願意這樣嗎,我這也是不得已。那邊宮里可有什麼動靜?」

「只說還沒醒酒,並沒有什麼動靜。」

「哼,她倒沉得住氣。估計也和咱們一樣,在等消息那。」

「這是想踩著姐妹的尸體往上爬,只怕明天就要對娘娘發難了。」

「她打的什麼算盤可瞞不了人。她知道咱們設了圈套,只推說吃醉了酒,凡事都不知道,就沒了責任。明天再到陛下面前痛哭流涕,要求雪冤,把咱們都打倒了。她就名利雙收。那家人不明真相,只怕還感激她那。」

「沒想到她竟有這樣的城府和心計。尤其是狠心這一條,真真讓人害怕。听說以前兩人好的和親姐妹一樣,那人沒有半點對不住她的地方。不僅如此,她幾次利用那人爭寵,那人還是掏心挖肺地對她好。她用陛下的東西去賣人情,那人可是實打實采辦了兩匣子東西,生怕她過的不好,讓她打點人用的。就是親姐妹也不過如此。」

「親姐妹啊,親姐妹……若我有個姐妹肯這樣對我,該多好。」說話的人似乎被觸動了心事。

「娘娘,您別傷心。等您,等您心願達成,那時候也不用受她們轄制了。」

「嗯,你派人去把消息告訴她吧,讓她高興高興。」

另一間金碧輝煌的屋內。

「消息可確實?」

「千真萬確,冷宮的辛嬤嬤去了那邊,然後那邊又遣人出了宮。」

華服麗人嘆了口氣,似乎有些喜悅還有些憂愁。

「我心中總有些難受。」

「娘娘只需想,人家下狠心對付她,娘娘也是勢單力薄,救不了她,反連累了娘娘自個。如今她一個人死了。娘娘為她討回公道來也就是了。她以前的命可是娘娘救的,便為娘娘舍棄了,也是應該。她一條命,能換娘娘登上那個寶座,也是值得地。」

「嬤嬤說的有道理。等我如願,我會給她加封,保她一家榮華富貴。」

「她若知道娘娘如此重情,必定是感激娘娘的。娘娘早些睡吧,明天陛下回來,娘娘可要忙了。」

「嗯,我這就去睡。」麗人轉身入內。又停住,對旁邊的宮女吩咐道︰「小蓮,你去上柱香吧。也讓她走的安心些。」

宮外,某大宅門內。

「是真的?這次死透了沒有?」床上的人本是病懨懨地,听到消息喜得從床上幾乎一躍而起。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您小心些。是勞嬤嬤親手辦的,娘娘派人送信來,沒有假的。」

「太好了,真想現在就去看看。」

「女乃女乃,您還是忍忍。別讓人看出破綻來。」

「還得在床上躺一個月啊,真是難過。不過,總算除掉了她,也值了。琥珀,去把剛才的燕窩端來,我現在有胃口了。……等等,你去叫蘭兒那賤人來伺候我。對,這個月,就讓她日夜在我這里伺候,這可是她的體面。」

冷宮大門,看守的宮人見來人亮出的金牌,不敢怠慢。宮門層層打開,勞嬤嬤等人被驚動,出來攔阻,但是見了金牌,還有已經出鞘的尚方寶劍,都戰戰兢兢地退下。來人目標明確,直奔一間屋子而去。

房門被推開,燈光下,梁上吊著的紅色身影刺著人們的眼楮。

「姐,怎麼會這樣,姐,你說過等我們來救你的。」鳳兒立時大哭起來。她也不管別的,沖到外邊,抓住癱在床上的辛嬤嬤。

「是不是你們害死我姐姐的,我殺了你為我姐姐報仇。……你怎麼中毒了……」

歐陽一見那熟悉的紅色衣卦,踉蹌了一下。「小寒……」語氣痛徹心扉。

「大哥,我在這。」

穿紅衣而死,會魂魄不散,化為厲鬼。難道小寒不願意離開,所以就變成鬼回來了嗎?

歐陽順著聲音望去,一人披頭散發從角落的木板床下爬出來。

沒有一絲畏懼,不管是人是鬼,那聲音,那眉眼,是早就刻印在身體里的。歐陽奔過去將人抱在懷里。熟悉的發香,溫熱的,能呼吸,會說話。

「大哥,我沒死。那吊著的,就是個稻草人。」

轉瞬之間,宮內各處都亮起了燈火。

「怎麼可能?」被叫起來的人們,幾乎不能相信耳中听到的消息。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簡直沒道理啊。

春華宮大殿內,以趙修容、王昭儀、楚昭儀為首的各宮嬪妃,面色各異,但還是沖著大殿的主位拜了下去。

那里,供奉著的是一面御賜金牌,還有一把尚方寶劍。而大殿下,則排列著三口銅鍘。那是先朝留下來,繼續被本朝皇帝賦予最高刑事權力的,好人為之膜拜,惡人為之膽寒的殺戮之器。

「本官接到稟報,楚侯爺的嫡孫在禁宮內被人所害。楚侯爺父子是國之棟梁,此案關乎社稷。本官已經使人急報陛下。因案情緊急,本官奉陛下的旨意,協同長公主,就地徹查此案。」

大理寺卿包潛,在大殿中朗聲宣布。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是天理,其實也是人心決定的。只是,在我們看來,這些報應來的總是不夠早,讓我們失去耐心,放棄信念。

如果我們能再堅持一下,熬過黎明前的黑暗,那麼光明就是我們的。有句話不就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嗎,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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