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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節為了帝國

「感謝書友︰幽藍嘆息投出的月票。」

驟然爆發的魔力有如連天接地的海嘯一般席卷了一切。

散落在房間里的破碎木條板,試驗用的器具,各種各樣的魔法書籍都被毫不留情地絞碎;陰刻了法陣被魔法加固的房間在狂暴的魔力浪潮下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坍塌,落下漫天的灰塵和細小的石塊,發出不堪忍受的痛苦申吟。

赫安他們被暴動的魔力浪潮硬生生地抵到牆角。他們面前的神力屏障被洶涌的魔力削減至薄薄一層,水面般銀鏡的表層蕩起了雜亂無序有如浪濤般的波紋。這已經到達聖盾的極限了。德絲娜咬牙支撐著,拼命地匯聚起一絲一毫的神力維持著。她緊咬著嘴唇,頭上布滿了汗珠。身體因為虛月兌而微微顫抖,仿佛隨時都會昏厥。

只堅持了數十秒,能夠抵擋高等級法術的神力屏障就宣告破裂。幸運的是,赫安召喚而來的盾形符文牢牢頂在聖盾之後,在魔力的沖擊下有如在狂風巨之下隨時都會剝落的玻璃窗般劇烈地抖動搖晃著,他手里的拉赫之劍也隨之發出刺耳的悲鳴聲。

等到魔力漸漸平息,房間里像是被犁過一般。盡管他們都幸運地撿得一條性命,但所有人都是後怕不已,直呼拉維妮女神的神明,感激她的庇佑。

特魯迪?萊溫布恩連曾經存在的痕跡也沒有留下。前一刻他站立的位置,只有一個被魔力侵蝕掉的坑洞。隱含著法陣的房間地底之下,那些魔法回路的線條和神秘的魔法文字都已經喪失了魔力,變成了最普通的粉筆畫,在微風吹過之後便化作了塵埃,消失無蹤。

盧莰從被魔力肆虐堆滿了破碎垃圾的角落里艱難地爬起身。他的臉色蒼白,渾身乏力,魔力匱乏的疲憊就像德絲娜一樣抬不起手。他身上瓖有金邊的法師長袍沒有了神秘的光澤,仿佛只是一塊破布般沾滿了灰塵,垂掛在他的身上。

「盧莰、叔叔。」赫安叫道。

這一次他沒有遲疑,平穩地舉起了手里的長劍。他的猶豫讓奈瑞兒、德絲娜、帕爾斯蒂歐都受到了牽連,陷入了差點就不可挽回的危機中。盡管赫安知道自己性格上的弱點,總是自以為是的想要安排好身邊每一個人,讓她們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德絲娜的提醒讓赫安明白了她們隱藏起來的想法,他的方式的確會讓她們感到痛恨與厭惡。可不管如何,他都不允許她們因為自己的錯誤而受到傷害。既然犯了錯,那麼就要認識到錯誤,並且做出補償。這才是他的行為準則。

「投降吧。」赫安咬了咬牙,最終還是稍顯沉悶地說道。

「我不會投降。」盧莰頑固而強硬地搖頭說道,「你可以殺死我,但你不能打敗我。」

「人類帝國的諺語。」

盧莰沒有否認。他勉力直起了身子,挺起了脊梁,抬起了魔法光輝黯淡的右倒,去換得你的榮譽。我不會向任何人投降,包括你,也包括瑟雅。」

「你有想過瑟雅嗎?」赫安忽然提高了音量,「如果她知道了她的父親使用了這樣的手段,她會是什麼樣的心情?你有考慮過她嗎?」

盧莰沉默了片刻,垂下了目光,避開了赫安質問的眼神。

「她不會知道的。」盧莰說,「你不會告訴她這些,薩利爾也不會告訴她。瑟雅有你照顧,是我最放心的事。你不會讓她傷心難過的。」

赫安用力揮了一下手里的長劍,「如果她知道了呢?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沒有任何隱秘可以永遠成為秘密」

盧莰忽然抬起頭,懇求的目光掃過赫安、奈瑞兒、德絲娜,還有他並不熟悉的帕爾斯蒂歐。「我相信你們會保守這個秘密的,不是嗎?」他嘆了口氣,「薩利爾也不會說出口的。」

德絲娜的手放在奈瑞兒的肩膀著,在奈瑞兒的攙扶下勉強站立著。她驕傲地昂著頭,仿佛從上而下地俯視著盧莰。她一字一句地肅然說道,「我不會替你守住秘密的。我會告訴瑟雅。」德絲娜的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有權利知道自己父親的下落。她也有能力承擔這樣的結局。她不是你們手里的提線木偶,她有自己區分善惡、對錯的方式。這種方式,絕對不是你們兩人口里說的自以為是的定論。」

「瑟雅只會痛苦。」赫安沒有過多在意德絲娜的言論。他先德絲娜一步認清了自己的想法和顧慮,所以她無法打動赫安的決定,他不會眼睜睜地親手將最壞的結局冷冰冰地推到瑟雅面前。「盧莰叔叔,為什麼你還要讓我和你戰斗。甚至做出不死不休的打算。她會怎麼想?她會比你和我,還有莉雅阿姨更加痛苦」

盧莰從對德絲娜的愕然中收回視線。他的決心稍有動搖,但是仍舊堅持著自己的立場。

「不,赫安,你錯了。就像是德絲娜所說,我們的擔心都是多余的,瑟雅會有自己的解決方法。而我們之間,你要牢牢記住,我們現在唯一的關系就是分屬于不同立場的兩方,是有著利益糾葛的敵人。」

「僅僅因為我們在通往同一個終點的路途上采取的方法不同就必須要敵對。這是我听過最好的笑話。」

「這樣的笑話不是薩利爾導演,你親自采取行動實踐的嗎?你的心里早已認定了兩種方式的優劣,只是你無法說服我而已。所以,像精靈帝國古老的傳統那樣,用手里的劍來證明我們各自的正確與否吧。」

赫安沉默了。盧莰抓住了他的論點里最大的破綻,讓他明白他自己也不是那麼絕對的公正平和。他捫心自問,如果不是因為盧莰,他絕對不會在這里浪費唇舌。因為他早早的就在心里,把盧莰他們使用的方式當做了「邪惡」——即使他們的目的是「善良」。

只是以「決斗」這樣的古老傳統讓赫安惱火不已。

他很想沖盧莰大吼憑什麼要以精靈帝國古老的愚蠢傳統來決定誰對誰錯?但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浮躁激進的想法,生生把快到嘴邊的話咽了進去。盡管他對對精靈王國崔安妮特沒有任何認同感,可不管怎麼說,他這一輩子是一名貨真價實的精靈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事實。因此他做不出背叛或是出賣的事情。他不是冷血的混蛋,他還有更多的朋友。不能因為他一時的激憤而讓瑟雅,讓其他人都陷入可怕危險的未來之中。走到這一步,擺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個選擇,他完全沒有了任何逃避的理由。他被逼到了絕路之上。

「赫安,舉起你的劍」盧莰沖他叫道。

赫安苦澀地舉起長劍。他仍舊不明白,為什麼盧莰非要走到這樣的境地不可。他求助似地望向德絲娜,企圖從她那里找到答案。

德絲娜偏過了頭,壓低聲音。她身上的戰甲閃耀著神力的輝光。「因為他們都是偉大的先驅。一切都是為了帝國的復興。為了這樣的目標,他們會甘願去做任何違背自己準則的事情。因為他們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為了自己的理念能夠讓更多的族人認同。」

「就像是傳教的神明。」赫安稍微明白了一些。

「赫安,不要留手。那是對盧莰大人的侮辱。」德絲娜艱難地說道。

「因為他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所以用這樣的方法贖罪。」

德絲娜沒有再開口。但赫安已經有些理解了盧莰這樣做的意義。

就像最開始所說︰每一個人的意願都沒有錯,錯誤的只是他們采取的方法太過極端。既然互相之間都無法說服對方,那麼頑固堅守著自己信念、不肯退縮的方式能夠換來的也就是一場能夠給予心靈安慰的決斗了。用這樣的方法,來撫慰全盤皆輸的不甘心。

赫安無法退縮。

盧莰看出了赫安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他沒有給赫安反悔的機會。調集身體里殘余的魔力發動了攻擊,只是房間里的魔力紊亂,自他的掌心噴出的火焰還沒有前行到赫安身前就變得極端不穩定,在赫安輕松地直劈之下潰散無蹤。

此消彼長之下,赫安完全佔據了優勢。劍光閃過,無論是冰霜、雷電還是火焰,都輕易地被妖精荒野的原初魔力擊散。他的腳步變化迅速,游走在盧莰身邊,但他始終沒有趁機劈出哪怕一劍。他依然無法下手,無法像對待別的敵人一樣把劍刃送進盧莰的身體。

「赫安,別想著留手因為,我絕對會不遺余力」盧莰叫道。

他的雙手猛地前退,半透明的力場沖擊迅速在他的掌心爆發,有如一個巨人的拳頭狠狠砸在了赫安舉起格擋的劍身上,將他擊飛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凹凸不平的牆上。

赫安听見自己的脊椎發出痛苦的慘叫聲,一陣仿佛全身被撞碎的劇烈疼痛順著脊柱傳遞到他的腦子里。他死死咬著嘴唇,面容扭曲著,強忍著不發出淒厲的叫喊。冷汗從他的身體里不斷滲出,很快就浸濕了渾身的衣衫。他趴在地上,就像即將溺死卻被救上岸的野狗般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嘗試著用手撐起身體,但強烈的痛楚讓他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變得無比艱難,甚至無法從地上爬起。

「赫安」奈瑞兒擔憂地叫道,「站起來」

盡管她十分擔心,但她與奈瑞兒、帕爾斯蒂歐都無法插手。赫安與盧莰的戰斗是他們的決斗,熟知精靈傳統的他們不會在這時候加入戰局。更何況,他們也沒有阻撓這場戰斗的理由。這場至親之間的戰斗要由他們自己來完成。

站在不遠的盧莰看著倒地不起的赫安,眼中有些復雜,但他很快就壓下了不應該有的情緒。盡管他已經懷有死意,但這場戰斗對他而言是他的救贖之路,是為了讓自己向對方低頭的借口。他不會允許自己輕易地認輸。于是他放棄了調動身邊不穩定的魔力,開始念誦起古老魔法手卷上的咒語。

他的口中吐出包含神秘氣息的單字,一個個魔法符文在他的手指劃動間成型。仿佛是受到吸引般,奈瑞兒也感到手臂的灼熱,她的繃帶在炙熱中被烤焦,化為一地碎片。她的左臂上浮現出刻繪的符文,散發著令她恐懼不安的光芒。

盧莰口中發出言令。魔法符文迅速聚合,構成魔法的架構。而奈瑞兒也無法控制地抬起了左臂,做出了相應的姿勢。她的面容扭曲著,極力想要讓她的手臂恢復正常,但一切都是徒勞的。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左手的存在。

「奈瑞兒」德絲娜發出了她的異樣,驚呼出聲,「你怎麼,怎麼會——」

然而,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隨著盧莰的一聲命令。奈瑞兒的左臂就不受控制地朝著德絲娜砸了過去,近距離之下無法閃避的德絲娜被奈瑞兒混雜了魔力的一拳砸斷了肩胛骨。堅固的鎧甲被砸出了一個深深的凹陷。

「對不起,對不起」奈瑞兒悲傷地說著,可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一旁的帕爾斯蒂歐在匆忙抵擋了數下之後也被突然虛化的倒在地。

「這不是我想要做的,我控制不了自己」她悲憤地叫著,無法反抗,只能任由已經無法停下來的盧莰口中念出的言令像是牽線木偶一樣扭動著自己的身體,「快停下快停下」

赫安勉強地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用劍杵著地。他感覺自己的肋骨似乎斷裂了幾根,疼痛就像浪潮一般一波接一波不停地襲來。但是他不敢放松,盧莰面前成型的魔法符文給他帶來了極度危險的預示。赫安勉力地凝結克制于盧莰的符文,卻被奈瑞兒的舉動驚呆了。

奈瑞兒不受控制地朝他沖了過來。她的臉上因為痛苦和自責而掛滿了淚水,她的極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卻無法抗衡魔法符文對她的掌控。

「赫安,殺了我,我控制不了自己。」她淒厲地叫著,「我不想傷害你所以殺了我,殺了我吧……」

她的左臂傷閃亮的符文與盧莰召喚出的符文相互輝映,同時明亮又同時黯淡。

這一刻赫安的頭腦無比的清楚。

他明白一定是盧莰使用的這些符文無意識地控制了奈瑞兒,將他的命令,他的意志都灌輸到奈瑞兒身上,讓她做出背叛的舉動。

赫安咬了咬牙,撐起半殘的軀體,無視了逼近了他的奈瑞兒,朝著盧莰沖了過去。他要破壞盧莰的咒語,斬斷他的雙手,才能讓奈瑞兒徹底解月兌。

不過奈瑞兒已經逼近到赫安身邊,她高舉起的拳頭在下一刻就能砸在赫安的腦袋上。

「赫安」奈瑞兒驚恐地大喊道。

赫安听到呼嘯的風聲,但他知道這是與時間在賽跑,他沒有閃躲。

不過他的耳邊卻突然響起了奈瑞兒淒厲的慘叫。他忍不住回頭,卻見奈瑞兒的左臂齊根斬斷。她的右手緊握的細劍不斷往下滴淌著血液。

「奈瑞兒……」

「你的手臂,還給你」奈瑞兒痛苦地大喊著,不顧涌出的鮮血,猛撲出去,在盧莰驚愕中被奈瑞兒壓在了身下。右手緊握的細劍插入了盧莰的月復部,雙眼滿是怒火。盧莰手里逐漸明亮的魔法靈光照亮了她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

盧莰手里的魔法靈光很快消散。他看著奈瑞兒空空蕩蕩的左臂,眼里閃過釋然的神色。他的嘴角溢出鮮血,艱難地說道,「為了帝國,我從沒有後悔過。但是奈瑞兒……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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