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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審訊

奈瑞兒忐忑不安地快步行走在繆莎的街道上。數千年前就在森林深處聳立起來的精靈城市完美地保存著古代精靈帝國的榮光。不過第一次來到這里的奈瑞兒沒有任何心情去欣賞、去贊美。她攔住幾名路人問清了方向之後,就照著街邊的路牌前進。再一次加快了速度。

她在一座位于偏僻街道的三層小樓前駐足停了下來。她抬頭看著這座稍顯破舊的小樓,就是在這里?奈瑞兒從沒想到薩利爾的住處竟然是在這種地方。這簡直和薩利爾大人的身份不符。奈瑞兒生出了一些對永恆議會的不滿,但隨即就被更深的憂愁取代。但願不會出什麼問題。她一邊想著,一邊敲響了房門。

出乎意料的是,開門的是一名有著漂亮而耀眼的金色長發的少女。

「瑟雅大人。」奈瑞兒慌忙地向對方行禮。

瑟雅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奈瑞兒,你什麼時候到的繆莎?也沒有提前通知一聲。」她說話的方式似乎和一年前有了些改變,不太像之前那樣溫柔。盡管也是朋友間的語氣,但奈瑞兒無論怎麼回味,卻總覺得瑟雅待她都有著一層生疏的隔閡與刻意拉開的距離。

奈瑞兒注視著對方。對方穿著星辰衛隊宛如夜空般深黑的罩袍,上面繡著星河模樣的圖案。盯著她的眼眸里透著令奈瑞兒感到不安的警惕與戒備。

所有人都已經變了。

奈瑞兒在心里嘆了口氣。

「昨天才到的繆莎。因為——臨時有事。」她終于回答道。

「臨時有事?」瑟雅偏著頭望著奈瑞兒。凌厲的眼光讓她不由自主地躲避著對方的視線,偏過了頭。瑟雅盯了她好一會,才淡漠地說道,「我想不出有什麼事能夠讓你匆忙趕到繆莎。你連衣服也沒來得及換,頭發也沒有梳洗。渾身上下都帶著監獄的臭味。」

奈瑞兒的身體猛然僵住。她擠出難看的笑容向瑟雅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對方的說法。她苦笑著說道,隱藏著自己的情感。「因為那些法師。我不得不這麼做,沒有拒絕的理由。」

瑟雅倚在門邊,抱著雙臂,眼神無力地飄到了遠方。她的雙肩似乎因為沉重的無力感而垂了下來。「我們已經墮落了。」她輕聲呢喃著,「榮耀的帝國如今都被復仇的**吞噬。」

奈瑞兒身體一片冰冷。

「你知道了些什麼?」她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低沉的嗓音有種像是墓穴里刮起的陰風般的冰涼。

「一些喋喋不休地爭論,一些政治上無休止地斗爭,一些無奈地退縮和妥協。」瑟雅的手指有節律地敲著自己的胳膊,「——以及由此引起的一系列無法被糾正的錯誤。」

「很嚴重。無路可退?」奈瑞兒小心地問道。

「很嚴重。無路可退。」瑟雅以肯定的語氣重復著奈瑞兒的話,「至少在我的眼里就是如此……沒有任何能夠轉變的可能。」她煩惱地揉著眉心,「我們無法插手。」

我們——奈瑞兒敏銳地注意到了瑟雅的用詞。

還包括薩利爾大人嗎?或者更多?她不由地想到。只是如果連薩利爾大人也不行的話——以魯德特斯?羅列多為代表的那群魔法奴隸的丑惡嘴臉忽然閃過奈瑞兒的腦海。

奈瑞兒深深地嘆了口氣。「只能期望好運仍然站在我們這邊,對嗎?」她低聲回應著,同時想起了在地牢里囚禁的滿身傷痕的赫安,「瑟雅——」

瑟雅從自己的思緒中掙月兌出來,抬頭望著奈瑞兒。「有什麼事嗎?」她問。

奈瑞兒張了張嘴,無法確定現在告訴眼前的少女是不是一個好時機。最終,出于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話到嘴邊就改了口。「我是來見薩利爾大人的。她在嗎?」

瑟雅盯著她了一會,「教官在樓上。」她說著,這讓提心吊膽的奈瑞兒松了口氣。「我有事要出去,你直接上去吧。沒人會攔著你。」說這話時,她帶著無奈的苦笑。

然而直到踏上樓梯之後,奈瑞兒才明白了瑟雅話中的意思。就像她說的,按照字面意思解釋的一樣︰沒有哪怕一名守衛。仿佛這里只是一間普通精靈的居所。

薩利爾坐在窗邊,雙腿翹起擱在面前的桌子上。

「奈瑞兒。」對方掃了奈瑞兒一眼,就轉過了頭重新望向窗外。

「薩利爾大人。」奈瑞兒在對方的示意下在她的面前坐了下來。她偷偷抬起眼楮打量著眼前的女性。盡管她的模樣和一年前沒有任何變化,但奈瑞兒明顯地察覺出薩利爾的失意。不過還沒等她調整好心情,薩利爾就直接開了口。

「情況如何?」沒有客套薩利爾直切主題地問道。

奈瑞兒斟酌了一下答道,「暫時還不錯。除了魯德特斯?羅列多。」

「又是法師。他們插手得太多了。」薩利爾冷哼了一聲,「盡管上一次的戰爭是因為他們最後的插手才將人類阻擋于森林外圍,但是現在,怎麼看他們都是想要獲得更多的東西。」說完之後,薩利爾沉默了半晌,最終才像是要甩月兌什麼東西般地揮動著手臂,「算了。」

奈瑞兒小心地低著頭,裝作沒有听見薩利爾的發泄。她能猜測得到薩利爾目前面臨的是什麼樣的處境,以至于讓她發生了如此大的改變。這可不像是那個一切盡在掌控的鐵娘子。奈瑞兒在心里嘆了口氣,不過一想起那群鼻孔朝天的法師,奈瑞兒也不由感同身受起來。

「薩利爾大人,現在應該怎麼做?」奈瑞兒看似不著頭腦地問道。

薩利爾沉默了片刻,忽然露出讓奈瑞兒感到驚愕的無力與苦笑。雖然只是一閃而逝,但仍舊讓奈瑞兒十分不安與慌亂。

「有什麼辦法?」薩利爾重復著奈瑞兒的疑問句。「我的影響力不足以改變結果。叛國的罪名太大,即使是懇請女王陛下出面,在現在的情況下也沒有絲毫裨益。永恆議會已經被一幫紅了眼的兔子佔據了。他們滿腦子都是復仇的計劃。他們會把擾亂他們計劃的所有人統統抓出來,然後全部套上叛國的標簽統統處死。」

「但是這不公平。」奈瑞兒干巴巴地說道。

「他們眼中才沒有什麼公平。」薩利爾冷笑著,「只有逝去的榮耀,現在的權力,未來的鮮血以及他們妄想之中被後人贊頌的歷史與名字。」

「可赫安這麼辦?」奈瑞兒不安地問道,「他什麼也沒有做錯。」

薩利爾沉默了一陣。良久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除非有確鑿可以翻案的鐵證,否則最好的結果就是把赫安無休止的關押在囚牢里,直到戰爭結束,或者——永不釋放。」

「只能做到這樣了?」奈瑞兒仍舊有些不甘心,同時將不滿深深地埋了起來。

「只能做到這樣了。」薩利爾說道,「這是最好的結果。」

奈瑞兒緊抿著嘴巴,直到心里稍微平靜了一些才再次問道,「那麼,瑟雅大人那里……」

薩利爾嘆了口氣,「先瞞著吧。能瞞多久是多久。她馬上要執行任務,等她回來的時候,事情也許已經平息了。」

如果赫安死了,恐怕更合你的意吧那樣你就可以無所顧忌地操縱著失去了方向、痛苦的瑟雅大人,讓所有人都按照你的計劃,追尋你的腳步前進奈瑞兒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怒意。她強迫自己低下頭,將視線偏到另一個方向。

……

「關于你的罪名,你有什麼說的嗎?」

不大的房間里點著幾根火把,三名用面具掩飾了自己面容的法官坐在赫安對面負責對他的審訊。盡管赫安不知道他們是誰,但從他們披在腦後的灰白色長發以及其中兩人渾身上下透著的魔力靈光,他還是猜出了對方的身份——永恆議會的政客。

「請如實回答。」坐在中間的家伙催促道。

赫安用眼角的余光掃過房間里的陰影。薩利爾平靜地坐在那里,任由黑暗遮擋住了她的表情,只有一雙眼楮盯著赫安,似乎想要傳遞出某種信息。不過當赫安把視線移到面前的三個政客身上時,他就將昨晚答應過奈瑞兒的認罪手法拋在了腦後。

「我想你們在來之前就已經填寫好了負罪狀。編造是非對于你們這些政客來說實在太容易了,還要浪費時間听一些你們不願意听到的東西嗎?我覺得像你們這樣的老家伙與其在我身上浪費時間,還不如多找幾個年輕的人類女子在她們身上發泄你們多余的精力。因為說不定什麼時候你們就動彈不得,沒有能力了。趁現在有時間,趕快試試吧。」

「閉嘴注意你的態度你的身份」其中一名永恆議會的議員惱怒地叫了出來,「老老實實地交代,而不是賣弄你的口才否則……」

「否則怎麼樣,上刑具?」赫安徑直打斷了對方的話,「拜托,能不能用更好的方法。我受夠了。」

「那麼這樣呢……」另一名脾氣火爆的家伙抬起了指尖,上面流淌著危險的魔法火焰。

「噢,魔法的奴隸們。」赫安嘲諷著,「我不得不說,你們審問的手法太拙劣了。翻來覆去全都是威脅。」

魔法的奴隸。這個詞語深深地刺痛了坐在赫安面前的兩名法師。他們倏地站起身來,魔法的洪流在他們身邊涌動,面具下的雙眼幾乎燃起了魔法的火焰。他們幾乎同時抬起手,指向了赫安。

「被我說中了吧。」赫安譏諷地盯著他們,「奴隸們。」

這一次他們再也無法控制心里澎湃的怒意。他們揚起的手中,魔法的光亮蓋過了火光,照亮了他們冰冷的面具,有如深淵里爬起來的惡魔領主般令人不寒而栗。

薩利爾一躍而起,一抹銀光閃過,驟然出鞘的長劍幾乎砍斷他們的雙手。他們不得不撤銷法術,收回舉起的雙手,但是一道魔法的沖擊仍舊將赫安掀飛,狠狠撞到了牆壁上。

他听見自己的脊柱發出痛苦的悲鳴,並且迅速傳遍全身。赫安雙腿發軟,但背拷著雙手的赫安掙扎著用腦袋充當支點爬了起來,面帶譏諷地重新坐在他們面前。他的口型很明顯是「奴隸」。

「閉嘴」薩利爾劈出一劍,將他們面前的木桌劈成兩截。她惱怒地盯著赫安,「赫安,回答他們的問題」

赫安與薩利爾對視了好一會才轉過頭去。他妥協了,但是仍然以一種譏諷的語氣訴說起來︰「我所做的不過就是殺了一名森林精靈和黑暗精靈的混血咋種,然後意外發現了有些冷血的臭蟲用我們的族人做**實驗而已。怎麼……」赫安停了片刻,冷笑著掃過對方面具之下的眼楮,「看你們逃避的神情,你們應該知道那個咋種的父親是誰呢……別讓我見著他,否則我一定會指認他的……怎麼,要按我的說法填寫你們的卷宗報告,然後交給女王陛下審議嗎?還是說你們這些魔法奴隸們做了卻不敢承認呢?」

「你知道什麼,賣國賊」對面一位法師惱怒地叫喊道。

「我總比你們這些見不得光的鼠輩好太多了。」

「他還沒有正式定罪。注意你的稱呼。」薩利爾冷冰冰地提醒道。長劍的寒光讓對方不敢多言。「你也是赫安,管好你的嘴巴。」

「我們會記下你說的一切。但是是否采信與我們無關。」對方語氣僵硬地撂下狠話。

赫安露出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表情。但是在薩利爾近乎透著殺氣地警告之下他把大部分的挖苦都吞了下去。他不想和薩利爾搞得很僵。因為他看得出來,盡管今天的審訊對他恐怕沒什麼幫助,但是薩利爾應該已經盡力了。從昨晚奈瑞兒不甘的語氣中赫安就已經明白了。

他嘆了口氣,無力地擺擺手,「我能說的就這些。你們信與不信,或是如何轉述都與我無關,我無法制止你們手里的筆尖。」他望了薩利爾一眼,高聲叫喊著看守,「我想我應該找人將我重新押回地牢了。這里對你們而言太危險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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