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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咸陽風雲 第六十四章 長信侯府

主君在府中被衛尉大人領兵拘走,長信侯府上下,登時人心惶惶。

那些交游廣泛的門客當即跑了出去,到各家權貴府上打探究竟。沒多久的功夫,主君長信侯昨日在燕太子丹喜宴之上,和昌平君兄弟大起沖突,傷了昌文君熊顛。御史大夫熊啟、郎中令熊顛今日面奏大王,聯手彈劾長信侯,華陽太後大發雌威,訓斥大王等諸般消息就紛紛傳了回來。

眾賓客三五成群湊在一起討論此事吉凶如何,有的很是悲觀,道是主君全靠太後撐腰,如今這架勢,華陽老太後親自出手,明著是要教訓主君,實際上是借此打壓趙太後。華陽太後德高望重,又站在大義法理之上,趙太後恐不得不退避三舍。舍車保帥,主君恐怕就是這次政爭的犧牲品了。

此言一出,立馬就有人反駁,道是主君深得太後寵愛,如今大王親政在即,正是太後氣焰高漲之時,怎肯讓華陽太後得逞,雖然主君被關了起來,只怕也就是應付一下華陽太後,給老太後個面子而已,用不了多久,主君自然平安無事!

這話也有人不贊成,道是主君雖然一向得太後寵愛,但主君為人一向疏狂,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就連大王,也未必稀罕主君。這次主君說話,實在是捅破了天。不但得罪華陽太後,就連大王太後都給掃進去了。牆倒眾人推,這趁機想搞掉主君誰肯袖手旁觀,落井下石那是一定的。單是指望著太後的恩典,只怕這前途吉凶難測呀!

長信侯府和他處不同,其他府邸,除了主君之外,還有內宅夫人和主君子佷,一旦主君有事,自然有當事的子佷或夫人出面打理一切。而嫪毐這里,名義上乃是寺人閹宦,雖有得寵的女侍,但夫人是沒有的,他乃是孤身入秦,更沒有子佷宗族在身邊襄助,平日里有嫪毐在,好像偌大府邸不但熱鬧,逐項事務也是井井有條。如今主君不在,眾人都沒了主心骨。就連平日總理庶務一向得嫪毐信重的侯府長史郭成,也是繞室彷徨,拿不出個準主意。

酈商這些日子,總管侯府侍衛,眼見今日府中動蕩,當即吩咐手下武士,對府中內外嚴加防護,不得懈怠,如有差池,定以軍法處置。

他這手下,除了從燕丹手下前來投奔的賓客之外,還有他這些日子從嫪毐府中精選的忠勇之士,經過這些日子的調理,這些人對酈商,早已心服口服。雖然主君被捉,府中人心惶惶,但看首領如此鎮定,這些人也就有了主心骨,對酈商之令自然遵行不違。

酈商安排已定,自己當即趕到自家大兄那里。

酈生上次給嫪毐出謀劃策,深得嫪毐信重,被尊為師長,日常供奉遠過其他賓客。乃是獨居的一個院子。

酈商到了大兄門外,見隨侍大兄的武士,仍是兢兢業業的守在門外,酈商點點頭,和兩人打了招呼,又吩咐兩人小心警戒,自己直接進屋去找大兄。

剛一推開門,一陣酒氣撲鼻而來,酈商看時,只見自家大兄,正臉色通紅的仰在公孫椅上,閉目搖動,酒爵已經被扔到了地上。胸前的衣襟,想是撒的酒,大大的蔭濕了一片。旁邊的高幾上,碗盞狼藉。看來酈生又吃又喝的很是自在!

看大兄雖然在搖動,但鼾聲如雷,睡的正香。酈商搖搖頭,轉身出去,喚來專門服侍酈生的女侍僕隸,將剩下的一應酒食殘骸,俱都打掃的干淨,又打開門窗,好好散了一會烏煙瘴氣,這才將人都轟了出去。

酈商伸手將酈生一拉,叫道︰「大兄睡得好呀!」

酈生被他這一拉,猛然一驚,睜開酒醉朦朧的眼楮,上下打量酈商數遍,才咧開嘴一笑,道︰「兄弟你來的晚了,好酒可讓我喝光了!」

酈商被大兄說的哭笑不得,道︰「大兄,如今這時刻人心惶惶,大兄平日為長信侯尊重,府中上下皆知,正當挺身而出整肅上下,以備有事,如何卻獨自在這里喝的酒醉?」

酈生看酈商著急,不由大笑,挺身而起,道︰「你說府中人心惶惶?」

「正是!」

「我該挺身而出,整肅上下?」

「如今長信侯不在,府中無主,正該大兄出面整肅,如今小弟掌管侍衛,門下賓客誰敢不听大兄之令,弟可立斬樹威,如此一旦要用,也不至于措手不及!」酈商正容說道。

酈商听了,哈哈大笑,道︰「兄弟,你也太操切了些!」

「這府中賓客,原本就良莠不齊,平日里又是以嫪毐為主,就算為兄出面整肅,那些人暫時被壓服,也不夠虛應故事而已,難道還能起了什麼大用不成?」

「萬一結下仇怨,這些人明著順從,暗地里搗亂,豈不還不如直接將他們趕出去更為干淨?」

酈商听大兄之言,遂問道「以大兄之意,是想讓那些並無忠義的賓客自行離開?」

酈生正色道︰「兄弟,你我要做的,乃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一旦動手,生死就在一線間。這賓客之中,原本就有人以為嫪毐這里乃是騰達的捷徑才投了過來,這些人,只可共享樂,豈能同謀大事?」

「如今嫪毐被捉,這些人自然要考慮出路利弊,我等先在暗中,府中無主,但有只為富貴而來之輩,眼見這里沒了希望,自然要趕緊另投新主。」

「這難關之中還能堅持不走的,才是忠貞可用之輩,那時你我兄弟再出面借嫪毐之名整肅,圖謀大事方可用之!」

「所以此時喝酒方是正事,且讓他亂上一亂!」

酈商點點頭,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大兄說的是,我是怕負了太子之托,誤了大事!」

酈生往外面看看,見外面靜悄悄的,並無閑雜人等,這才鄭重道︰「兄弟,當日太子明見萬里,讓你我打進嫪毐門下,豈不正是為了這一日?眼見如今事態,正按太子所望一觸即發,為兄就算再好酒,豈能在此時多酒誤事?我雖疏狂自傲,但你我兄弟二十多年,兄弟何曾見我真正誤過事?」

「昨日太子已讓人傳進話來,告知酒筵之事,今日之情形,早在太子意料之中。嬴政明日才會出發,到雍城拜宗廟,行冠禮親政。嬴政出發之時,就是發動之機,今日麼,先不必管那些賓客,晚間我要到太子府中一趟,你陪我去!」

酈商也看出馬上就是大變,這心里也是激動,听說酈生晚上要到太子府中,酈商想了一想,道︰「大兄,如今府中上下,進進出出,如我等現在就去,正好可趁亂,不顯山,不漏水,晚上雖暗,卻是他人易矚目!」

酈生一想也對,當即就讓酈商安排。酈商找來五個從姬丹府上帶來的賓客,都換了普通衣服,也不帶車馬,直接從門口踱了出去。在門口,酈商專門交代門衛︰「我等要到相國府上去為君侯走走門路,你等好生看守,切莫除了簍子!」

門衛見是直管的上司,滿口的答應,幾個人這才施施然從府中走了出去。

到了姬丹府邸附近,看看左右無人注意,在其他賓客的掩護下,酈生兄弟二人,直接從後門閃進了姬丹府中。

姬丹正在大堂議事,見酈生兄弟二人進來,當時大喜,笑道︰「果然心有靈犀一點通。正說要請你們來呢!」

雖然都在一城之中,但人人都知道酈生兄弟忘恩負義投靠了嫪毐,在公開場合,姬丹每听人說起此事,都大為不自在,彼此避嫌,自然要躲著些,從離開到現在,雖然中間人傳話多次,但見面還是頭一次。

兩人當即大禮參拜,低聲道︰「臣參見太子殿下」

姬丹笑著拉起兩人,道︰「你我君臣知心,何必在乎這虛禮,來來來,讓我看看,高陽酈家雙杰可有什麼變化沒有!」

酈生一模自己的紅鼻子頭,笑道︰「變是沒變,只是這酒喝的比太子這里多些。」

姬丹打量酈生,看酈生臉色微紅,略略有些酒意,笑道︰「不喝酒,豈能稱高陽酒徒?」

一左一右,拉了兩人的手,將兩人讓道椅子上坐下,酈家兄弟和範增、尉繚等人略略寒暄幾句,遂轉入正題,道︰「正如太子當初所講,親政之前,竟然就是大變之機,敢問太子,如今我等該如何行事?」

姬丹一笑,道︰「適才我等已商議多時,正要定案!」

「嬴政出城,咸陽城中的高官權貴,自然多有隨行,各處防備警衛自然松懈。」

「嫪毐如今被楚系宗親咬住,暫時被關了起來,以趙太後的脾氣,豈肯讓嫪毐多受委屈?大王在,自然太後不會直接出面,但嬴政不在,趙姬肯定要救出嫪毐。」

「此事還需酈君去辦,既然你是長信侯門下貴客,太後見了,定是高興的。只要太後赦出嫪毐,嫪毐受了這般苦,又有酈君前策早定,嫪毐肯定不會罷手!」

「以大王受楚系挾持為由,鼓動太後鏟除華陽楚系宗親一脈。趙姬為了大王,加上嫪毐一力鼓吹,自然水到渠成。」

「這府中就由範君坐鎮,由尉君協助,掌控大局,一旦亂起,我府主力,一定要趁火打劫,搞亂咸陽城。」

「酈君那里,一旦苗頭不對,立刻擺月兌嫪毐,你兄弟二人,帶手下的兄弟馬上潛出秦國,此事尉君已安排妥當。只是動作要快!」

「至于我麼,呵呵,就按你們說的,就找個平靜地方,靜看諸君各展身手吧,我明日就請示大王,我要隨他去雍城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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