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像是被電了一下,晃了晃,跌坐在蒲團上。一臉死灰,恍然大悟,震撼至深。
這麼快就想通了?真有慧根。
我小心翼翼地觀察她。青娘發了半晌的呆,才輕聲說︰「他……他……我到底還是怨恨他。他怎麼可以那樣負我?」
他負她?怎麼說?
青娘的笑亦像哭,「我怎麼不知道他大張旗鼓地找我。呵呵,當年他拋下我自己逃命之時,我就已經死了。他……他明明知道,那王仁慶垂涎我已久,抓到我後,會對我……可是他還是自顧自逃走了……」
原來是這麼一個窩囊廢。這下我倒猶豫了。兩情相悅就罷了,這明明就是一個沒有擔當的窩囊廢男人,怎麼能讓這樣好的女子回到那窩囊廢男人身邊呢?
青娘說著,兩行晶瑩的淚落了下來,「我不回去。我早就已經死了心了,回去有何意義!我也不想見他。我就在這里,一日一日,終有忘了他的一天。」
我無語。
把她送回去,張偉文並不是個可托付的良人。不送,蕭暄的計劃就要被打亂。
這……
青娘獨自掉了一陣眼淚,發覺我沒說話,倒主動開了口,「姑娘怎麼沒話了?」
我腦袋都要想破,才想出一個勉強兩全的借口,「當年的事,會不會有誤會?」
青娘冷笑,「什麼誤會?他口口聲聲說要與我同生共死,轉眼就听從他大哥的話,帶著部下悄悄地逃走,把我變相送給了那王賊……」
「可是,」我打斷她,「這前後變化太大,听著很古怪啊!青姑娘,不是我指手畫腳,難道你自己不覺得不合理嗎?難道你就沒有想到去問一問他?」
「有什麼好問的?」青娘不屑,「他背信棄義就是背信棄義,問了不過是自尋其辱。」
我啼笑皆非,「為什麼問了是自己丟臉?那個背信棄義的人又不是你。尋求事實真相有什麼好丟臉的。再說,你不肯求證就定死了他的罪,也未免太偏激。凡事都有萬一。萬一其中真有誤會,萬一他有什麼難言的苦衷呢?世事可是那麼難料,有心人離間也說不定。你若是真心愛他,又怎麼會吝嗇一個給他解釋的機會?自己一廂情願地認定死理,根本就不听辯解,對他很不公平。若事實真如你所認為的那樣,你再擺出一副被辜負受背叛的姿態也不晚啊。倘若不是,那可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青娘怔怔地出神,一臉茫然。
我舒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能說的話我都說了。青姑娘,我也有心愛之人情愛之事,我也懂。我認為,如今你那位公子的條件,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他卻一心只肯要你,這實在是難能可貴。你不妨給他一個機會,听听他的解釋。這樣悶頭不顧地自憐自哀憂傷終老,耽誤的還是自己的一生。賭賭氣也就罷了,何必賭命呢?」
青娘低下頭,淚水滿臉。
我仔細看看,嗯,似乎差不多了。等著吧。
佛堂里靜悄悄的,青娘小姐在無聲地落淚,不知道她傷心個啥。等把事情搞清楚了再哭不行嗎?
外面有鳥兒在叫,我聞到蒸饅頭的香味,肚子有點餓了。
正打算叫桐兒去弄點齋飯,好吃飽了打持久戰,青娘卻開口了。
「我……去見他。」
因為太胸有成竹,听到這句話反而沒很興奮,但是高興的樣子還是得做的。
「我知道自己一旦去見他,就成了燕王爺的籌碼。」
「可是得有王爺的人護送你去,你才能活著見到他。」
青娘臉色發白,垂著頭,「也罷。我一個小女子,管自己活好已不容易,男人怎麼行事,都同我無關了。」
我欣慰道︰「姑娘放心,我這就去安排。」
我推門出去。外面正一地陽光,桐兒端著一盤饅頭站在院子里。
「小姐,成了?」她看我笑得那麼開心,跟著樂了。
我拿過一個香噴噴的白面饅頭啃了一口,「叫越風進來吧。千里送青娘咯。」
尼姑庵的門打開,越風走進來。但是他立刻把身子一側,讓出道來。
我瞪著眼,正拿著一個大饅頭啃著,看著那個隨後走進來的高大的男人。
英俊的五官,挺拔的身軀,深邃溫和的眼楮。
蕭暄?
他不坐鎮軍中,大老遠跑到這里來干嗎?
蕭暄風塵僕僕,略帶疲倦的臉上帶著寬慰的笑意。
我努力吞下饅頭,「怎麼了?咳咳!你怎麼跑來了?」
「還不是因為你嘛!」鄭文浩居然也跟著走進來,「慧空大師昨夜觀星相,算出你這里有難。王爺一下就急了,八匹馬都拉不住,連夜趕過來了。」
「文浩。」蕭暄的聲音帶著沙啞,「別多嘴。」
我站在陽光下,覺得心里像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一陣溫暖。
「你呀!」我笑著走過去,「也好。青娘我已經勸動了。你要見她不?」
「不了。」蕭暄的眼楮一直看著我,「我看你來的,看她做什麼?」
還有外人在呢!我的臉也紅了,小聲說︰「看我什麼時候不能看?非得八千里路雲和月地跑過來……」
「什麼?」蕭暄沒听清。
「沒什麼。」我不好意思地別過臉。
「說啊!」他干脆把腦袋湊了過來。
「你差不多就行啦!」我惱羞成怒,突然看到燦爛陽光里耀眼的光線一閃,什麼東西猛地斜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