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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爭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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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如鉤,沉沉夜色中,高崗連綿,雖然並不魏巍,可是在這暗夜中,卻也顯出幾分氣勢。

參天大樹,環繞著這座千年古剎。彤雲密布下,沒有葉子的樹枝橫伸而出,有如蒼老而枯瘦的手臂一般,直指蒼穹,透著一種難言的森森鬼魅之氣。

或許,是因為這座已歷經千年的古剎,本就是為了紀念漢初戚夫人的緣故。這座寺廟給人的感覺,總是透著七分悲涼,三分淒楚。

紙燈籠搖晃著,在這夜里,點點昏光驚醒棲息在林中的烏鴉,發出讓人心頭發毛的「呀呀」之聲。听說,傍晚時分,群鴉歸巢之時,整座戚姬寺都會被一片黑雲籠罩。還听說,這些烏鴉是在為戚夫人哭……

驢車沒有上崗,而是停在山崗下面,就和之前早就停在那里的馬車一樣,隨意系在林間或是山崗下的拴馬石上。

林貞娘扶著陳氏,一路登上高崗。此刻听著林中烏鴉的叫聲,心里總覺得有些毛毛的。只是轉瞬之間,她想起李安說的那些話,就漸漸放松下來。

扭頭看著林中隱約的黑影,她低聲嘀咕︰「不知道小黑的父母是不是也在這里——回頭把它給你們送回來啊!」

陳氏莞爾一笑,睨著林貞娘,卻沒有說話。那只養在家里的小烏鴉,到底是怎麼來的,雖然她從沒問過,可是心里卻是清楚得很。

若是從前,她怕是早就憂心重重地教訓女兒。可是現在,她卻只是默默注視著。固然是因為她知道女兒有些特異之處,而另一方面卻也是因為她相信女兒不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兩母女低聲細語,沿著坡道一路向上,離寺門還有段距離,已經先看到門前的人群。

雖然是深夜,可是為著搶頭柱香而出城的人卻有不少。不過,戚姬寺地處偏僻,能在此刻趕來的大多都是乘車而來。此刻聚在寺門前的,一眼看去,大多都是些跟隨而來的小廝。就像山崗下看著馬的馬夫一樣,以男人居多。

雖然打著的燈籠都不是很亮,可是聚得多了,倒讓這些人把正走上山的人看得分明。

有那青衣小帽的小廝,就歪著腦袋看過來。打量半晌,扭過頭去也不知說了什麼,人群里就響起一陣笑聲。

林貞娘皺眉,感覺到陳氏落在她腕上的手重了幾分,就嘟了下嘴唇,低喃道︰「娘……」

陳氏一笑,雖然手上的力道輕了幾分,卻沒有打算放手。林貞娘牽起嘴角,也沒強求,就這樣扶著陳氏,徑直穿過人群,仿佛沒有听到那些笑聲一樣。

因著大年初一搶頭香的習俗,戚姬寺這個時候早就燈火通明。邁進大門,遠遠地就能看到大殿中的燈火。哪怕隔著一層窗紙,也能想像到殿中蓮花燈燈光搖曳的幽靜。

而在大殿之外,卻有十幾、二十個婦人候著。或是三五一群,或是獨佇一角,有低語呢喃的,也有默然無語的,都是在等待大殿的門打開。

雖然佛信徒中男婦皆有,可是這種場合下,還是婦人居多。也是因為這個,所以陪著主家上山的小廝們多是留在寺外的。

因是來得遲了,陳氏雖有心上頭柱香,卻也沒有刻意往前搶,走到大殿外銅鑄的大香鼎前,也就沒有再往廊下行,而是轉到一邊的柱子旁。

林貞娘目尖,卻是先發現柱子旁還另有人站著,只是這人一直站在暗影中,剛才才沒有看到。

走得近了,陳氏也看到那里站著人,忙停下腳步,歉然點了下頭。

那年經的女子目光微閃,雖然也客氣地點了點頭,卻仍是看著陳氏轉向另一邊,沒有半分相讓之意。

離得大概有七、八步距離,林貞娘側目看去,先留意到的就是那穿著一件灰色狐裘的女子有一雙極亮的杏眼。杏眼有神,亮晶晶、水汪汪的,可是眼神卻又是透出七分嫵媚。因著這雙眼,原本就極美艷的女子更添三分風情,竟有說不出的嬌媚。

好生漂亮的女子!

在心里贊了一聲,林貞娘還在奇怪這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娘子,竟這般美艷。就看到一個做丫頭裝扮的少女湊近女子。

「小姐,我剛找著知客僧問了,說是還要等上一等……」

林貞娘目光一閃,看著那丫頭,心里卻是暗道︰「原來是她!」

這美艷女子她從前沒見過,可是這丫頭她卻是見過的。正是瓦肆中春香樓中的丫頭小娟。此刻小娟稱呼那女子小姐,那她自然就是那位名滿定陶的花魁玉梅小姐了。

怪不得,她會一人低調地站在這柱子後。

心里有了這樣的想法,林貞娘再看過去,就覺得那一群婦人之中,瞥向這邊的目光里帶著幾分鄙夷、輕蔑之意。

顯是听到小娟的話,也猜到玉梅的身份了,陳氏有些不自在。腳步挪了兩步,似乎是想走開,卻又覺得這樣下人臉面有些不妥,一時間竟是僵住。

林貞娘偷眼看去,只見玉梅挺直了背脊,立于柱後,神情漠然,在夜色中,直如一株蒼虯有力的老梅,于寂寞冷落中無聲地吐露幽香。

許是因為那樣的姿態,林貞娘心中忽生起幾分欽佩之意。再想到之前那兩只香囊,她便無聲地拉住了陳氏的手。

誰管別人怎麼看?更何況,她也並不是與玉梅站在一處。各站各的,就算是有那喜歡胡說的,也說不出別的。

雖然道理是這樣的道理,可是難免覺得有人把目光偷瞥過來。

林貞娘只作看不到,只偏了頭看那大殿之中。

大殿的門一直緊閉著,只隱隱看到搖曳的光……

忽然揚起眉來,林貞娘扭頭低聲道︰「娘,殿里可是有人?」

陳氏一怔,定楮看了半晌,卻是辯不大清,「許、許是有僧人在里面……」

陳氏只說了一半就沒有再說下去。這個時候,大殿門未開,怎麼會有僧人在里面呢?難道是有人從別的門偷偷進了大殿?

陳氏尚如此猜測,人群中有留意到的婦人,更是作如此猜測了。

不過片刻,悄聲嘀咕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有一個嬌俏的年輕婦人皺眉道︰「莫不是放了什麼人去燒頭柱香?怎麼能這樣呢?文竹,你去找知客僧來好好問問,咱們武家年年捐那麼多香油錢,是白捐了不成?」

武家的?!

林貞娘心里暗自嘀咕,不知道這是武家里哪位娘子,竟然自己親自來上香,看來很虔誠呢!

就听到離那婦人不遠處的一個中年婦人慢條斯理地道︰「雪菊,知客僧剛是怎麼說的了?你去問問,是不是他說的都是空口白牙哄人的話?若是這樣,咱們也不必回稟娘子,就直接告訴他,剛許他的那一百兩香油錢,沒了。」

「是,吳媽媽。我就去指知客僧。咱們可不是像旁的人,十文八文的也叫捐了不少,實打實的雪花銀子,就是知客僧瞧著也是瞪大了眼,直叫‘阿彌陀佛’呢!」那叫雪菊的丫頭脆生生地答應著,眼角瞥處,卻好象看的正是那年輕的婦人。

顯然那年輕婦人也察覺出來那雪菊意有所指了,面上飛紅,她雖是氣得不輕,卻不好破口大罵,只能一巴掌打在身邊的丫頭身上,「輕狂的賤蹄子,也不看看是在什麼地方,只知道賣弄輕狂,看回去不告訴大郎,好好收拾你個不分尊卑的死丫頭。」

那丫頭吃痛,卻不敢分辨,只一昧求饒︰「姨娘,奴婢不敢了、不敢了……」

其實,她又何曾做過什麼?只是被主子打在身上,先認錯了事罷了。

林貞娘听到那丫頭叫姨娘,心里倒是不由得「哦」了聲。卻原來這不是正經娘子,而是個妾,怪不得了……

雖然搶頭柱香是頂重要的事,可是真是大戶人家尊貴的娘子,卻多半不會親來的。就像那吳媽媽,顯然是家中主母信得過的媽媽,代替主母來搶頭柱香的。

不過,那年輕婦人說是武家的,若真是那個武家,那定陶城里敢出言諷刺的人家可是不多。

她心里正想著,那雪菊已經脆聲笑道︰「媽媽,你瞧,那可不是知客僧,可是叫什麼來著,說曹操曹操就到——師傅,過來這邊……」

雪菊叫得歡,那年輕婦人卻不答應了,重重擰了把那挨打的文竹,又順手推了她下。

那文竹踉蹌著沖出去,可反應也算是快了,快步趕到那走過來的年輕和尚面前,大聲道︰「師傅,我家娘子喚你過去。」

被她一攔,那似乎是想往寺門去的知客僧只得停下腳步,合什道︰「這位女施主,大殿門一開,諸位就可上香了——還請稍安勿躁。」

「那個、那個……」文竹吱唔半天,才道︰「我們是武家的。」

听得直皺眉,那年輕婦人有意出聲,卻又覺有**份。還是那個雪菊直接笑道︰「師傅,我們是蕭家的……」

這兩個丫頭一攀比,連那和尚也要皺眉了。就算是方外之人,可定陶武、蕭兩家的恩恩怨怨,也是听過的。

果然是蕭家的!

林貞娘挑起眉,心里暗道︰不是說武、蕭兩家最近在合作嗎?怎麼這會兒要鬧起來?這,可是奇怪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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