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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節、鯉魚打挺(下)

腦袋被開瓢了,按理已經死了。居然還能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而且還連打了兩個電話。這死法,忒悲慘了點。如果沒有父母,沒有趙紅兵,或許範進直接就倒地不起,死了。但是他心中還有父母,還有紅兵,臨走之前,他要打個招呼。

趙紅兵是幫了範進還是害了範進?沒人能說清楚。

範進自己為自己報了仇,如果他不是流著腦漿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打了兩個電話,志剛也不會嚇得居然沿著馬路狂奔,或許早就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

當天晚,費四被拘留。

「費四這回是扔進去了,一時半會出不來了」李四說。

「事兒弄的忒大了,估計費四弄不好得定罪,組織經營賭局弄出了人命,四兒你快想辦法找人把費四撈出來啊。」孫大偉說

「費四的事兒以後再說,他沒啥大罪,無非就是組織賭博,最多也就是判幾年,撈費四的事兒過幾天再說,現在找人也沒用。」張岳不愧是大哥,遇事不慌,分得清主次。

「現在要找的人是,李老棍子和範進的父母」一直沉默的趙紅兵說。

「走!」李四說。他的很多想法和趙紅兵完全一樣。

「大家一起去!」孫大偉說。

「不用了,四兒和張岳我們三個去,又不是要去打架,去那麼多人干嘛。」說完,趙紅兵起身走了,張岳和李四跟了出去。

趙紅兵就有這魅力,遇大事,他說出的話,並不是以命令的語氣,但是卻沒有兄弟反駁,習慣性的听他的話。

深夜,趙紅兵、張岳、李四等三人去了李老棍子的別墅,李老棍子安排三人坐下,沏茶倒水,挺客氣。

「老李,志剛砍死了範進。」沉默了一會,趙紅兵說。

「我沒攔住他,我更沒想到事兒惹了這麼大。」李老棍子為自己開月兌。

「恩,我知道這事和你無關。但是,範進是我的兄弟,他被你的兄弟砍死了,將來他父母跟我來要兒子,我怎麼辦?」趙紅兵說。

「……要麼這樣,我拿點錢出來。」這事本來和李老棍子無關,李老棍子之所以拿錢出來,是因為他忒怕趙紅兵,當年拿著五六槍刺把他嚇得跳了樓,他記憶猶新。

「我也是這意思,這錢是給範進父母的,老李,你想拿多少?」

「紅兵,五萬行嗎?」李老棍子問趙紅兵。

「不行。老李,來之前我想好了,你拿15萬,我們哥兒幾個拿25萬,湊40萬給範進的父母,養老。」

「……」李老棍子抽了幾口煙,沒說話。

「明天一早,我叫我兒子把錢給你送去」沉默了半晌的李老棍子說。

「老李,那謝謝你了」

「紅兵,求你件事兒」

「說,現在這時候了,你就別說求了。」

「听說,志剛是一刀把範進砍死的,並不一定是奔著要範進的命去的。我學過法律,我知道這樣的情況,可能會判死刑,也有可能會判死緩……紅兵,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但志剛,必須崩。我得給範進一個交代,也是給所有兄弟一個交代。」

「如果志剛不死,我再出10萬,湊齊50萬給範進的父母,行嗎?」

「不行,這事和錢沒關系,你出15萬就行了」趙紅兵說完,站了起來。

「……」李老棍子沒說話

「老李,我們走了,明天早幾點佷子送錢過來?」

「……九點。」李老棍子躺在沙發,一聲嘆息。

這可能是趙紅兵唯一的一次欺負人,也可能是李老棍子這一輩子唯一的一次挨欺負。趙紅兵這次去李老棍子家要錢,完全屬于硬訛,李老棍子是老江湖,看到趙紅兵帶著張岳和李四來就明白了。李老棍子在我市叱詫風雲二十幾年,如果說他真的怕一個人的話,那他就怕趙紅兵,如果沒有趙紅兵的話,全市的混子都會被李老棍子全部歸攏。趙紅兵不是一個人,身後還站著張岳、李四、暫時入獄的費四,這些人,隨便拿出來一個,都有實力和李老棍子火拼一把,李老棍子再牛總不能把這些人全殺光了。李老棍子出來混是求財的,不是和張岳這樣的全市聞名的亡命徒拼命的。

李老棍子知道,趙紅兵這次是紅眼了。趙紅兵紅眼的後果,李老棍子很清楚,他嘗試過。

趙紅兵這次訛錢,可以說不得不訛,必須訛。目的有二。其一︰必須給死去範進一個交代,給範進的父母弄點養老錢。殺人的志剛進去了找不到,那該李老棍子倒霉,就得去找他了。其二,如果他不從李老棍子這里把錢拿到,或許社會的人就會說︰「紅兵其實沒李老棍子厲害,李老棍子手下的志剛砍死了範進,紅兵也不敢說什麼」。這輿論,就足以讓一向愛面子的趙紅兵受不了。

第二天,李老棍子的兒子把錢送到,加沈公子從銀行取出來的錢,一共四十萬。

早十點,趙紅兵和李四去了範進的家,趙紅兵之所以帶李四去,是因為李四是費四的親妹夫。

範進家的大門開著,趙紅兵和李四徑直走了進去。

範進的家很破敗,在94年,我市多少有點錢的人都住了樓房。範進他家,卻還是兩間尖脊大瓦房。據說,剛剛賺了錢的範進已經為他父母訂了一套100多平的樓房,但是還沒交房,範進的父母在春節這些天每天都在歡天喜地的聯系裝修公司。

趙紅兵進去時,範進的父母正端坐在兩個扶手已經磨破的破舊的沙發。

「爸,媽,以後我就是你們兒子」趙紅兵一進門就跪在了地,磕了個頭。

李四跟著跪下,也磕了個頭。

範進的爸爸目無表情的看著趙紅兵和範進,目光呆滯,沒有說話,沒有動作,像是個木雕。眼淚,在昨天的一夜里應該已經流盡。

範進的媽媽白發蒼蒼,看著跪在地的趙紅兵和李四干哭著,只流淚,卻沒哭出聲,淚水沿著蒼老的臉頰向下流著,流到了脖子,嗓子里發出「嘶嘶」的聲音。看來,嗓子早已在昨天的一夜里哭破。

「爸,媽,兄弟幾個給你們湊了四十萬塊錢,你們先拿著」趙紅兵跪著走向前去,雙手舉起了報紙包著的重重的一個大包。

範進的爸爸還是像木雕一樣坐在那里沒有表情。

範進的媽媽也沒有接錢,任憑趙紅兵雙手舉著。

半晌,範進的媽媽「歐……歐……」的哭出了聲,這是發自喉管的聲音,嘶啞著︰「兒子都死了,我們要錢干啥呀?」

趙紅兵和李四跪在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兒子都死了,我們要錢干啥呀?!」「兒子都死了,我們要錢干啥呀?!」

「兒子都死了,我們要錢干啥呀?!」…………

範進的媽媽只在嘶啞的重復這一句話,一句比一句淒厲。

一向以心狠手辣聞名的李四落下了淚,抽泣了起來。

跪了10幾分鐘,趙紅兵放下了錢。

「爸,媽,我走了,放心,範進的仇一定要報,無論我們花多少錢,一定要崩了志剛」

說完,起身,拉起了李四,兩人默默的走了出去。

走到範進家的大門口,趙紅兵這個堅強無比的男人,也落淚了。他可能想起了他自己的爸爸。還好,趙紅兵挺幸運,還活著。

三天後,範進的爸爸去世,腦血栓。

十個月後,志剛被槍決。

半年後,範進家的大門外多了個整日絮絮叨叨的白發蒼蒼的眼楮已經快哭瞎了的老太太,每天坐在家門口的一塊大石頭對路邊的行人和鄰居講他的兒子。

「我兒子,學習成績一直挺好,第一年高考只差了一分」

「我兒子如果不是考試時抽了瘋,現在大學已經快畢業了,馬就要班了」

「我兒子雖然沒大學,但是錢賺的比誰都多,還給我們買了房子」

「我兒子孝順啊,臨死之前還給我打了電話…………」

沒有一個人听到這些不落淚。

範進給他父母買的樓房,至今空著,沒人去住。

每當逢年過節,總有三個人拎著大包小包去這個老太太家去看望。這三個人中,有一個少了好幾根手指頭,還有一個是瘸子,還有一個總像是沒睡醒的大煙鬼。這三個人總是隔段時間就莫名其妙的少1,2個人。到了最近兩年,只剩下了兩個人,只剩下了少手指頭的和瘸子,那個看著像大煙鬼的人,也死了。

「看了沒,那三個人就是老太太的干兒子,都不是什麼好人,黑社會」鄰居總是這樣品頭論足。

「老太太的兒子就是黑社會,死了,黑社會就是這下場,知道不?」鄰居總是拿範進當反面教材教育那些7,歲並不認識範進的孩子。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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