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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初嫁篇 【164】、雲煙

【164】、雲煙

清晨時分,晨曉的霧色中。容府像一座幽謐的城堡,方靜好站在不遠處的一條巷子里的一條石階上,她從不知道這里還有個地方可以登高清楚的看到容府的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從這里看容府,分明是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韓澈望著曉霧中的容府,依稀望見遠處一群人馬蹄泛起塵煙,眉宇間不覺微微一蹙,道︰「清晨風大,走吧。」

方靜好再度望了一眼,轉過身,忽然听到不遠處的容府喧鬧起來,猛地又回過身,只見一批身穿戎裝的袁家軍從門口下馬,進了容府,為首的仿佛是彭副官,她頓時愣住了。

大廳里,一個下人向柳氏稟告︰「太太,外頭來了一群人,拿著地契,說要收回房子!」

葛氏臉色一變道︰「十三叔公那只老狐狸也太不講人情了。現在容家都成什麼樣了?他居然還要落井下石!」

那下人連忙道︰「不是族里的人,是總督府的護衛軍。」

「什麼?」柳氏騰地站起來,搖搖欲墜。

彭副官已帶著一群人走了進來,手一晃,一張地契便出現在眼前,柳氏不用仔細看也知道,那正是容家大宅的地契。

「幾位少爺已平安回府,但容家大宅已收歸總督府所有,容太太,我們是奉總督之命,請府里各人準備一下,今日傍晚之前,離開這里。」彭定乾面無表情地道。

葛氏腳一軟,已癱在地上,容少弘忘了去扶他娘,也是一臉菜色,而菊萍則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退到門邊。

其余眾人都是一副驚愕的狀態。

反而柳氏已平靜下來,開口道︰「袁總督肯釋放犬子,已是天大的恩情,彭副官,請容許我們準備一下,傍晚前定會離開。」

「大姐">!」葛氏驚叫。

彭副官已拱手帶人離開。

「娘!」沈氏上前出聲道。

柳氏面容蒼白,緩緩道︰「地契抵押出去時,我便做好了離開的準備,如今人能平安回來,已是大幸。你們回房準備準備去吧。」

又轉身問女乃媽道︰「少白呢?」

女乃媽開口道︰「四少爺許是太累了,還睡著呢,四姨女乃女乃在照顧他。」

「去告訴梅若一聲吧。」柳氏疲倦道,「齊叔,跟我來。」

柳氏走出大廳,凝視著牆上高高懸掛的牌匾,不知多久,才低聲道︰「齊叔,叫人摘下來吧。」

「太太!」齊叔老淚縱橫。

柳氏搖搖頭︰「去吧。」

方靜好遠遠地望著,容府的牌匾被摘下來,柳氏單薄的身影如同一片搖曳的葉,那麼淒涼。她不禁沖下三階石梯,卻又頓住,一動不動。

身後傳來韓澈的聲音︰「不去看看麼?」

她搖搖頭︰「不。」

她不能去,這是袁有望最大的恩惠了,她不能出現,否則會功虧一簣。在昨夜她寫信的時候,在清晨她悄無聲息地離開容府的時候,便早已下了決心。她扶著石階,緩緩闔上眼楮,又睜開。容少白此刻,應該已看到那封信了吧?少字

桃苑里,容少白手中夾著一張信紙,指節發白,慢慢的蜷縮起來。

「少白︰容家已不若往昔,我也無法再待下去,原諒我。——靜好上。」

短短的幾行字,如冰冷的刀鋒一般,生生地插入他的心尖,錐心的疼痛蔓延開來,手背的青筋迸起,那手心里的紙化為片片紙屑,風一吹,輕輕吹散了,不留一絲痕跡,就如同他們之間曾經的那一幕一幕。

昨夜他喝了許多酒,已經很久沒有這般飲酒,身體的虛弱加上心情紛亂,他很快便醉了,醉眼朦朧中,他記得方靜好回來了,她朝他笑,握著他的手,她的體溫那麼真實,她答應他,永遠不會離開他。

他在美夢中醒來,看到身邊沉睡的身影,心頭一暖,伸過手去撥開她頸脖上散落的發。露出半邊的臉,他的手卻驀地停住了,身子僵硬在那里。不敢置信地看著睡在他身邊的那個人,那個人,不是方靜好,是梅若。

他錯愕了良久,猛的沖出屋子去,在打開房門的一剎那,一張插在門縫里的信紙飄然落地,他發瘋地沖出去,卻沒有知道,這封信是哪里來的,她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就這麼消失了,只留下一封信。

他忽然想起鷹眼老大說過的那個故事。

「容少白,你知道你母親為何非要你娶方靜好為妻麼?因為她心中愧疚!她要贖她的罪!」

「十幾年前,她為了能夠嫁進容家,為了能夠嫁給容百康,生生地害了一個視她如同親生姐妹">的女人,逼得她嫁給了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還想要除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害的她抑郁而終。」

「你在說書麼?就算真的是,和靜好又有什麼關系?」容少白冷笑,心卻像被針尖挑起。

「因為靜好是……」鷹眼老大忽然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個字。

猶如晴天霹靂,容少白只覺得頭皮炸了開來,一把抓住鷹眼老大的衣領道︰「你又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是那人的兒子。」

一句話,手緩緩松開,容少白仿佛懵了︰「你說,是你靜好的……」

眼老大眸中難得的也有一絲柔情。

過了很久很久,容少白問︰「她……知道麼?」

鷹眼老大笑了︰「無論如何,現在容家的報應來了,她從此不會再見你!不會再與你們這種卑鄙無恥陰險毒辣的容家人在一起!」

……

竟是……真的。

他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天邊隱約的泛白,才回到屋里。屋里的人已醒了,看見他,羞澀一笑,不復往日的清高,卻在看到他失魂落魄般的神情之後,那抹笑容漸漸隱去。

他知道她或許是猜到了什麼,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也不想說話,拿著信,反復地看,四周的一切都仿佛不再重要,女乃媽進來與他說,袁系軍的人來收房子了,傍晚以前要搬出去,他听見了,只是微微一抬頭,目光空洞。

梅若也沒有說話,她的目光落在那張信紙上,心中已是明了,昨夜的一切化為烏有,在纏綿間,他低聲喚的那聲「靜好」曾讓她渾身冷透,卻不斷安慰自己,也許只是叫的習慣了罷了,然而,當她見到他拿著她留下的仿佛虛空的神情時,她才悲哀地意識到,在他的心里已經容不下任何一個人,除了方靜好。

方靜好離開了,可她無處不在。

梅若難過極了,卻舍不得移開目光,一直望著他,信紙碎了,吹到了屋外,他的目光也轉到了別處,那是床頭的兩只風車,大紅色的。紅的那麼鮮艷,在秋風里輕輕打轉,他盯著看,依然那麼專注。然後,柳氏的丫鬟梅娟來了,說是柳氏讓四少爺整理一些衣物。梅若見容少白依舊一動不動,只好應了,心中淒苦,不只是因為容少白,還因為自己住了那麼多年的院落,卻要離開了。

她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她的東西本不多,想了想,又回到容少白的屋子里整理東西,打開衣櫃,容少白卻突然道︰「你出去吧,我來。」

她以為他剛才分明沒听見女乃媽和梅娟的話,神情是木然的,原來他是听見的,她只好退出去。

他關上門,不知在屋子里多久,直到屋外的光線暗了下來,門才緩緩的打開。

他手里拿著一包東西,從她身邊經過,並未說話。

她走進屋子,發現床上的風車不見了,而櫃子里那麼多的衣裳里,仿佛一件都未包起來,她的目光停留了一會,忽然走過去,一件件地翻開,才發現,似乎有一件胸口有木棉花的旗袍不見了,那是方靜好的旗袍,她似乎只穿過一次。

然而,梅若卻記憶猶新,因為太美。

她直直地站著,覺得渾身都是冷的。

容府外,柳氏不知站了多久,女乃媽出來為她披上一件披風,眼眶微紅道︰「太太,天要黑了……」

「我知道,我們要走了。」柳氏聲音有些飄忽。

「太太……」女乃媽憐惜地道,「下人奴婢都遣散了。」

「給他們些銀兩,別叫他們無處可去。」柳氏道。

女乃媽點頭︰「老齊去打听過了,城東郊外有一處空余的屋子,小是小了點,但也足夠了,租金也不貴,我們剩下的銀子也足夠打發了,只是太過于倉促,今天晚上,便要在客棧將就些過夜了。」

柳氏點點頭,良久,抱著那塊牌匾道︰「進去吧。」

柳氏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方靜好才回過神來,那塊門上的牌匾曾經高高在上,每次當她凝望時,總覺得過分的壓抑,仿佛一牆之隔,她便要戴上面具做人了。然而這一刻,當那牌匾落下時,她卻說不出的難過,喉頭酸澀的難以呼吸。這座她生活了將近一年的大宅子很快便面目全非了,那些她相處了將近一年的人,所有愛的、恨的,都將煙消雲散。

一切都過去了。

短短一年不到的光景而已,卻仿佛是一生之久。

「靜好……」韓澈復雜的目光由容府移到她身上,不由得喚一聲。

她回過頭,笑容迷離︰「該走了。」

「你要去哪?」他問。

「不知道,總會有地方去的。」

「我朋友有一處舊宅,一直空著,你先住那吧,那位朋友與我關系不錯,不會有事的。」他說。

她愣了一下,忽然道︰「你也要走麼?」

他沉默,眼底掠過一絲傷痛,半響道︰「我不走能做什麼?錦繡織也不在了,容家現在已不能再多負擔一個人,我再留下,只是累贅而已。」

她恍惚地想,是啊,他本是因為錦繡織才留下來的,如今錦繡織不在了,他那樣清高的人,又怎會繼續留在容家吃閑飯?

人各有志,他本該繼續自己的生活的,畢竟,他不是容家的人,在現代來說,也許只是一個家族公司的經理而已,公司倒閉了,又有什麼理由與那家人住在一起?

他說︰「我先帶你去,然後回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再把情況告訴你。」

她想了想,終是點點頭。

韓澈找了一輛馬車,她坐在馬車上,看著身後的容府飛快地消失不見,一切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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