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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葉殤

葉隱回頭看向記南雲,目光中滿是哀求。

記南雲從沒有見過葉隱這樣的神情,心中不由一軟,但他卻咬牙轉過頭,低低道︰「不,屬下不可以離開少主一步。公子說了,要誓死護你周全。」

「護我周全?」葉隱呵呵低笑,笑聲中滿是悲傷,她搖頭道「記南雲,你覺得在今天的這種情況下你還能護我周全嗎?你實在是太高估你自己了,一個人的武功再高都不可能與軍隊衡的,所以……」

「算了,我不強求你,自你跟我以來你從來都是只听你真正的主子的話的,至于我的話你也只在不與你主子的命令相違背的情況下才會听些,所以我不會勉強你。」葉隱語氣中帶著些許前所未有的落寞和哀傷,她望著城下低啞著聲音道,「是我對不起蘭芝和春日她們,我不該將她們也帶到這里來。

「少主,我……」

「你什麼也不用說,我知道你的難處,我本就不是你的主子。這五年來委屈你了,而今又要讓你同我一塊面臨這種死局,所以,南雲,城破之後,你便想辦法逃走吧!城破時應該比較混亂,以你的武功能逃的出去的,但我想再求你一件事,城破之後你便將蘭芝和春日她們五人殺了,我不想她們落入楚飛野手中遭受凌辱。所以,這是我最後拜托你的事,我想這件事應該不會與你主子的命令相違的。」

記南雲握拳,咬牙道︰「少主,你不要這麼悲觀,公子他一定會帶兵來救你的。」

「你家公子不是神仙,即便他預想的到楓城有可能是一個陷阱,可他又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趕到雁城?他用什麼理由拋下東陵的一切跑到雁城來?你說許夜松已經去雁城找救兵去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雁城憑什麼出兵救我?而且雁城畢竟只是東陵的一個城池而已,雁城哪有那麼多的兵力?即便雁城有兵力,但從雁城到這里也須得一日的路程,來不及的,南雲,來不及的。」

「不,不一定,昨天夜松連夜趕往了雁城,他手里有公子的手令,是可以調到雁城的城防軍的。雁城的城防軍大約有八千人,可以緩解一下楓城的困局,然後公子必會帶大軍趕到。」

「如果趕不到呢?南雲,你對你家公子奉若神明,可我不能盲目的樂觀,我必須做好一切準備。」葉隱回頭死死的盯著記南雲道,「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蘭芝和春日她們被楚飛野的人凌辱,所以,求你!」

這是這個少年二次求他,一次她求他救她們,他沒答應,而這次卻是求他殺她們,如果他還是不允的話,那少年眼里的光會完全的滅掉吧!他不想看到少年絕望的樣子,真的不想!

「如果還是不行的話那就算了,你叫人把她們帶來,城破時我親自動手,這下面的護城河來自于川江又流入川江,殺了她們將她們的尸身丟下護城河也方便些,至少江水會帶走她們的尸身,不至于讓她們死後也不得安寧。」

葉隱說的極平靜,可記南雲卻听的一陣心驚肉跳,他握拳,深吸幾口氣道︰「不,少主,屬下,屬下送少夫人她們離開。可是少主,請你一定要堅持,堅持到公子來救你。」

背對著記南雲的葉隱微微綻開一抹笑道︰「好,我會堅持的,我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我一定會堅持下去。所以,南雲,蘭芝她們就拜托你了,要記住讓她們換上男裝,偽裝成去討救兵的樣子,出城後往南跑,這樣楚飛野才不會過分的追擊你們,因為他知道往南是楓陽關,而楓陽關現在是自身難保,是搬不到救兵的。」

記南雲點頭,葉隱又從懷中模出一支玉笛來,記南雲一愣,這似乎是公子隨聲攜帶的那支笛子,怎麼會……

「你突圍時必定會引起騷亂,所以等一會兒我會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以便你們突圍,你去吧!」

記南雲轉身,城頭上,白衣少年卓然而立,太陽已升至半空,只是今天的天氣並不好,隱隱的似乎有些霧氣,使得整個天空都有些霧沉沉的,陽光也有些慘淡,照在人身上沒有一絲的暖意。

清幽的笛聲傳入記南雲的耳中,記南雲回頭,少年筆直的站在城頭,衣擺在風中輕輕擺動,少年的背影看上去很孤單,但少年卻倔強的在城頭上站成一道風景。

笛聲輕柔的撫過大地,仿佛情人間的呢喃,又仿似孩童們在草地上嬉戲玩耍,一派祥和安寧的景象。

城外,楚飛野冷笑著看著城頭上的白衣少年斂眉吹笛。

好,很好,在這種時候竟還能這麼從容不迫,以為能等到援軍嗎?他倒要看看這個少年是否能一如既往的淡定!

開弓,拉箭,一支羽箭便夾帶著凌厲的風聲破空而去。「嗖」的一聲,羽箭從少年耳邊飛過,將他身後不遠處的一名士兵射下城頭,城頭上的守軍頓時開始驚慌,四散開來,而少年的身邊也空出一大塊空地來,可是少年卻仿似完全不覺般依舊屹立不動,低垂著雙眸沉靜的吹笛。

笛聲嗚嗚咽咽的沒有停歇的樣子,只是意境卻已變更。笛聲仿佛將人們帶到了硝煙未散的戰場上,疲累的士兵東一個,西一個的坐在城頭上,受傷的,未受傷的,抬眼望去,滿目淒涼。恍惚間,一臉疲憊的少年摟著心愛的妻子站在城頭上享受著最後的溫馨,少年的白衣上沾滿灰塵和點點血跡。

血色殘陽中,少年與女子站成一道美麗的風景,然而那美麗中卻也似帶著血色,淒艷哀絕!

城下攻擊又起,一簇簇羽箭從少年耳邊飛過,而少年那美麗的妻子最終也倒在了少年的懷中,她緩緩伸出手撫向少年染血的臉頰,可是那手卻最終無力的垂下,她絕美的臉上布滿了不舍。少年仰頭長嘯,那悲傷哀絕的聲音充斥著每一個人的心靈,城頭上演繹了一完美的訣別歌。

其實她並不是只能用琴才能奏出魔幻之音,只要她願意任何一種樂器都能讓她演化出蝕心的魔音來。

眼角的余光掃掃周遭滿臉淚水,滿眼不忍的士兵,再抬眸看看城外楚飛野充斥著殘忍而快意的臉,葉隱在心底冷笑,她會讓他滿足的,她會讓他在幻境看到他想要看的一切。

被笛聲控制住心神的人們看到城頭上身中數箭,渾身被血浸染的少年抱著自己心愛妻子的尸身向著夕陽緩緩綻開一抹笑容,那笑容美的不可方物,那笑容更讓人覺得心碎神傷。

染血的少年和少年懷中的女子都似是定格在了眾人的眼中,那般的無奈又那般的淒美。

突然笛聲一滯,眼角的余光中葉隱看到東陵和南榮的大軍竟同時到了。

笛聲不歇,葉隱低垂的眼眸中掠過一絲惱怒,這兩個人又來攪局了嗎?簡直是……哼!

東陵軍中一身青衫,端坐在馬上的正是任風遙,只是此刻的他是滿臉的焦急和疲累,看到城頭上完好無恙的白衣少年時,任風遙松了口氣,還好,不眠不休的趕了幾日的路,總算是趕上了,總算他還沒有失去她!

只帶了兩千人沖關而出的南宮飄然的情況也不太好,一身華衣滿是風塵,那張絕美的臉上也盡是憔悴,上一次凌雲的陰謀他沒來得及阻止,但這一次總箕趕上了!

兩個同樣風塵僕僕的男子的眼中看到的是同樣一副畫面,如血的殘陽中,白衣勝雪的少年獨身一人站在空曠成一片的城頭上,她的白衣因鮮紅的陽光的浸染而帶著一絲血色,她的絲在風中輕輕舞動,她的嘴角含著一絲淡淡的笑。

笛聲飄蕩,碩大的夕陽將少年那恍如謫仙般的面容映襯得更加的縴塵不染,她就像一朵靜靜綻放的白蓮,清雅悠然。

收笛,握在手中,片刻後,楚飛野才現,原來天色已至黃昏,原來少年的援軍已到,原來他在少年的笛聲中恍惚了大半天。

偏頭看看四周多出來的黑壓壓的援軍,楚飛野的瞳孔猛地縮緊。援軍來了又怎麼樣,沚國已不可能是他的了,而他的目的也無非是想要城頭上那個少年的命罷了。現在並不晚,援軍雖快但比不過他的箭快!

葉隱手中握著一個小小的瓷瓶,那里面裝的是從夏月那里要來的一粒假死藥,但現在她心中卻極為躊躇,原本她是打算拖拖時間,等蘭芝她們月兌身後再用假死藥大義凜然的自絕于人前,然後墜下城頭,墜入護城河的。她想用這種方法與這個世界訣別,她想讓那幾個不願放過她的男人都知道她已死了,她不在這個世界了!

月兌身的最好方法是假死,這個方法她用過一次,按理說聰明人是不會再用二次的,而她偏就要用二次,因為那幾個男人都知道她很聰明。

可是現在,援軍已到,她在這種情況下自絕又有何意義?這種情況下她若詐死,別說任風遙不可能相信,就是南宮飄然和溫遠波也不會信。

思謀間,破空聲再次響起。

葉隱呆呆的看著那只羽箭向自己襲來,然後再看著二支、三支羽箭一左一右的擊向一支羽箭,那兩支羽箭同時擊中一支羽箭,可惜力道相抵,那一支羽箭來勢絲毫未減,依舊不偏不綺的插進葉隱的胸口。

鮮血迅的滲出,瞬間染紅少年的白衣,少年似是不敢置信的低頭,看看穿胸而過的羽箭,抬手捂住,然而鮮血還是不停的從她的指縫間滲出。少年抬頭,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輕嘆一句︰人算不如天算!

所有的人看著少年向前栽去,墜入護城河中,誚失在河面上。

這一切生的太快,快到好似只是在一眨眼的工夫間,那兩個一直關注著少年的男人只來得及看見少年臉上那最後一抹飄忽哀傷的苦笑。

「不!」絕望的嘶吼傳來,南宮飄然打馬向前疾馳,他不相信她就這麼死了,他絕不相信!

許夜松呆呆的看著在少年墜落的那一刻自家主子噴出一口鮮血墜下馬,怎麼會這樣?他們趕到了不是嗎?為什麼還是沒救得回她?

紫雲大6歷三百五十七年四月,沚國少年丞相葉隱在楓城中箭墜河,身

死不明。同日東陵丞相任風遙一病不起。

同年九月沚國正德帝封四妃,後位空置。

十月,南榮女帝讓位于南榮閑王南宮飄然,女帝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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