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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過往

葉隱回到相府時已是暮色深沉,剛一進門,葉隱就見蘭芝帶著微微的嗔意嘟著嘴坐在大廳中,葉隱扶額,心中哀嘆,蘭芝怕事又要嗦了。

果不其然,一見到葉隱,蘭芝就哼了聲道︰「終于舍得回來了?」

「蘭芝,你不要每次總用這種怨婦般的口吻同我說話,那樣會讓我感到毛骨悚然的。」

葉隱臉上深深的無奈使得蘭芝臉上笑意頓顯,然而她很快又端正臉色道︰「就是因為你會感覺到不舒服我才這麼說的,你呀,走的時候也不知道說一聲,害大家晚飯時白白等了你那麼長的時間。」

「我也不知道我會去這麼長的時間麼,而且那個時侯正是你午睡的時間,我就沒去打擾你,免得吵醒你。」

「得了,說什麼不打擾我,你還不是怕我會跟著你麼,說的那麼好听。」蘭芝說著站起身走近葉隱道,「你吃過晚飯了嗎?咦?你喝酒了?」

葉隱點頭道︰「唔,喝了點。」

「哼!肯定是去喝花酒了,要不然也不會背著我偷偷出去。」眸光閃了閃,蘭芝便換了一副神情,嬌聲嬌氣道,「相公,你,你竟然去喝花酒,相公,你學壞了!」

「蘭芝,你又來了!」葉隱哭笑不得的道,「拜托,這種游戲你每天都玩,你就玩不膩嗎?你明知道你那個樣子會讓我起雞皮疙瘩的。」

「知道我在玩游戲,你不要理我不就是了,每次都那麼在意,真不知你在怕什麼。」蘭芝湊近葉隱在他耳邊低低丟下幾句話然後退後幾步,換上一種泫然欲泣的表情,看著葉隱幽幽的道,「相公,你,你真的去喝花酒了嗎?」

看到蘭芝眸中配合的閃爍著受傷的神色,葉隱搖頭,有些受不了的道︰「行了,你呀,還越玩越來勁了!」

「相公,你這是在責備我嗎?」蘭芝漂亮的眼眸深處盈滿了淚水,那淚似是馬上就要滴落一般,只見她又退後兩步,幽怨地道,「難道,難道你想休妻了嗎?難道我在你心里已不重要了嗎?」

「蘭芝!」見蘭芝玩的起勁,葉隱挑眉,嘴角微微勾起道,「蘭芝,你真的打算繼續玩下去?不後悔?」

蘭芝臉上的表情唰的一變,她嘟嘴道︰「不好玩!明明是你先不說一聲就跑出去害我們擔心的,現在卻……逗你一下都不行嗎?」

無奈的搖搖頭,葉隱道︰「不是不行,而是……算了,算我錯了,我不該不說一聲就出去那麼久害你們擔心,而且我沒去喝什麼花酒,我只是去了聞香樓一趟,在那里遇到一個人呢,談成了一筆生意,僅此而已,這樣的解釋你可滿意了?蘭芝啊,我真的很不習慣一個女人沖我撒嬌、拋媚眼,所以請你收斂一點,好不好?」

四年來,蘭芝不停的在人前人後扮演著柔情似水的嬌妻形象,每次總要挑戰他的極限,每每蘭芝只要換上那副嬌嬌柔柔,柔媚無骨的樣子就會讓葉隱起一身雞皮疙瘩,一個明知他是女人還要向他示愛的女人,讓他感覺到很惡寒。

雖然他知道蘭芝是在演戲,是在逗弄他,可他還是受不了,這似乎已成他的一個弱點。他不知道蘭芝是怎麼現他這個弱點的,但蘭芝的挑逗真的讓他感到很無力,逗弄他真的就那麼好玩嗎?讓蘭芝如此樂此不疲。

其實葉隱還有一層擔心,他怕戲演得多了,蘭芝會真的入戲,會假戲真做,他也怕自己會忘了自己的真實性別。娶蘭芝已是實屬無奈,他虧欠了蘭芝許多,他不想蘭芝因為自己的原因而喪失尋找真正的幸福的機會,他無法給蘭芝幸福,可他希望蘭芝將來幸福。

「什麼愣呢?」看到葉隱怔然不語,蘭芝輕輕推了他一把道,「我問你吃過了沒?」

葉隱回神,笑笑道︰「吃了!」

蘭芝臉色突然一正,看著葉隱鄭重的道︰「小七,跟你在一起這四年我很快樂。」

葉隱不解道︰「怎麼了?突然這麼說。」

「小七,我知道你永遠都不會喜歡上我,可是我卻喜歡你。」低垂著頭的蘭芝讓葉隱看不清神色,葉隱愣住,她這是在做什麼?又演戲嗎?可是她演戲時從來不稱自己為「小七」的啊。

只听蘭芝接著道︰「一年前,你雖因闢謠而娶我,可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的,你心里其實並不情願。你我成親這一年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一年,你呵護我,寵著我,沒讓我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所以,小七,謝謝你這些年的照顧。」

不像是演戲,她的語氣很正常,蘭芝的話讓葉隱有些不安,她說的好像要與自己道別一般,到底生了什麼事了?

葉隱伸手握住蘭芝的肩膀,現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不由有些懷疑,這丫頭該不會是在偷笑吧?她現在的花招可是越來越多了呢!

心中雖懷疑,但葉隱還是沉聲問道︰「蘭芝,生什麼事了?」

「小七,你還關心我嗎?」蘭芝並未抬頭,只是幽幽道。

「廢話,我不關心你誰關心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輕輕掙開葉隱的手,蘭芝幽怨的道了一聲︰「相公,你會休了我嗎?」

葉隱微愣,隨即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咬牙切齒,他跺腳道︰「蘭芝,你又耍我!」

蘭芝早已站在大廳外,一臉笑吟吟的吐舌道︰「笨蛋,以為我只會用那一種方式嗎?每次都會上當!」

「我不過是沒有回府陪你們吃飯而已,你用得著這麼……耍我很好玩是嗎?」葉隱恨恨的道。

「當然好玩了!」蘭芝把玩著胸前的絲道,「人常說很少看見西沚少相變臉變色,可在我看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呀,稍稍逗弄你幾句,你就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這還是那個笑得雲淡風輕的少相嗎?」

葉隱臉上慢慢浮起一抹笑,他緩緩道︰「蘭芝,看來你在府中真的很閑,閑到專門以捉弄我為樂了,啊?」

「沒有!」蘭芝看到葉隱臉上那不懷好意的笑時連忙向後一跳道,「你別過來,我,我……啊,對了,杜落來了,就在後院,你不去見見他嗎?」

葉隱眉眼彎彎,緩步走出廳外,見蘭芝一臉戒備的遠遠躲開,輕輕笑道︰「蘭芝啊,原來你早就找到保命符了啊!不過……」

看到葉隱轉身前那抹意味深長的笑,蘭芝心底深處暗暗的浮起一絲不安,他不會報復回來吧?

白衣消失在廊角,蘭芝悵然長嘆,這個少年若真是男子該有多好!

其實蘭芝早已分不清她對葉隱的真正感覺,他好像是她的親人又好像是她的情人,她喜歡葉隱帶給她的那種親人般的溫暖感覺,她也喜歡葉隱在人前對她如真正情人般的寵呵,那感覺就好似她是被捧在手心中的寶貝。她很清楚葉隱的真實性別,她也知道自己不會愛上一個女人,只是她總不自覺的把他當男人看,她有時感覺跟葉隱在一起像在做夢,夢總是虛幻的,可她還是忍不住的希望這個夢可以再長一些。

四年讓葉隱變得越來越飄忽,離人群越來越遠。葉隱呆在書房中的時間越來越長,葉隱望天無語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有些時候葉隱明明就在她的身邊,可她卻怎麼也觸不到他。他總是帶著淡淡的笑,可那笑也越來越虛幻,他的笑很輕很淡也很遙遠,蘭芝有時甚至開始怕他笑,因為他雖笑得雲淡風輕,不沾縴塵,然而他的眸子中卻盛滿了落寞,盛滿了哀傷。

每當葉隱為西沚而不得不下令殺人時,葉隱也掛上一絲淡淡的笑,而每次這個時候蘭芝就想哭,她想替葉隱哭,她想替那個哭不出來也不能哭的少年哭出來,為了這個蘭芝有點恨那素未謀面的南王,為了這個她很少搭理西沚的那個傀儡皇帝花漸離。

為了不讓葉隱徹底月兌離了她們,她總是想著法子的逗弄葉隱,哪怕是看他氣得跳腳,也好過看他淡然含笑的不變神情。

接下來他會報復回來吧?但願不會太厲害,蘭芝輕聲嘀咕,轉身向臥房行去,今晚他肯定會與杜落不醉不休的,那麼自己便去找那四個小丫頭好了。四個膽小鬼,自己沒膽子惹她們的主子,倒讓她去身先士卒!

葉隱走到後院時,杜落已躺在屋頂上獨自一個人抱著個酒壇往嘴里倒酒,看到他身後一字排開的酒壇,葉隱微微一笑,飄然上房。

在杜落身邊坐下,葉隱伸手抱過一個酒壇,拍開泥封,喝了一口道︰「什麼時候來的?」

「下午就來了,可惜你不在,所以我就一個人上來了。」

「你在房上呆了一下午?」葉隱詫異的道。

「我有那麼傻?」杜落斜睨了一眼葉隱道,「不吃飯在這里干等你?」

呵呵一笑,葉隱又喝了口酒,深深的道︰「杜大哥,這四年謝謝你了。」

瞟了葉隱一眼,杜落道︰「什麼時候開始矯情了?跟花漸離學的?」

「什麼呀!」輕輕錘了杜落的肩膀一把,葉隱道,「我是真的很感激你,沒有你的幫忙那四年我熬不過來的,而且西沚的那些大族我也壓制不住,所以,杜大哥,我是真的感謝你。」

「我們兩個之間需要言謝嗎?」杜落坐起身,伸手輕輕揉了揉葉隱的頭道,「小七,這四年你過得真的很累,杜大哥看著心疼,當初你就不該認識花漸離這個人。」

低笑一聲,葉隱目光變得有些悠遠,他仿似回憶般帶著一絲微微的笑意道︰「認識花漸離時,我才十歲,那個時候我融入不進這個世界,我把自己鎖在自己的天地中,除了春日她們四個我對誰都存著一層深深的戒備,我用冷眼看著這世間的人情冷暖,看著這世間的喜怒哀樂,我不同情任何人,也不在意任何人。」

說道這里,葉隱突然轉向杜落道︰「杜大哥,其實我是一個很冷清的人。」

杜落從未听葉隱說起過他與花漸離結識的過程,更別說是听他說他小時候的事了,如今听葉隱徐徐道出,那話語中竟帶著絲難言的心酸和落寞,難道他小時候……

葉隱低頭垂眸,低低道︰「七歲那年最愛我的爺爺去世了,我獨自一個人哀痛了三年。杜大哥,其實十三歲以前除了六哥外就從沒有人到我的小院中來看過我,包括我娘。我娘後來會來找我也是我六哥引來的,她那時失了寵,人很憔悴,我本不願理她的,可是她畢竟是我的親娘,我不願看到她那麼傷心,所以我幫她重新贏回了爹爹的心。」

真正的紫銀夜七歲的那年得了一場重病,而後她便在女孩的體內醒來,剛醒來時她很恐懼,她不知道生了什麼事,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被困在一個小女孩的體內,那時的她無助極了。她縮在七歲小女孩的體內感受著女孩的喜怒哀樂,她開始試著與女孩交流,然後慢慢的接受這個世界。她通過女孩的眼去看這個世界,她以為她以後會一直伴著這個小女孩成長。可是……好景不長,那個慈愛的爺爺去世了,而身體的原主人也落寞而哀傷的跟著爺爺消失了。

自此後身體變成了她一個人的,可她卻開始變得孤單!不過幸好留下的那個人是她,如果是那個真正的紫銀夜的話恐怕是無法在月兌離了爺爺的保護後還能安然的活著吧!

這個世界,其實是個人吃人的世界。

「小七,那些不開心的事就不要想了。」

葉隱搖搖頭,幽幽地道︰「杜大哥,我想我娘了!雖然在她心里我並不是最重要的,可是我還是想她,我很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二娘、三娘的氣,爹爹有沒有繼續寵著她,她就只有我一個女兒,我走後不知六哥有沒有替我孝敬她……」

「好了,小七,你為她做了很多了,如果不是因為顧慮到她,當初你也不會嫁給……」

杜落的語氣中明顯含著薄怒,葉隱連忙打斷他道︰「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告訴你我與花漸離相識的經過。我與漸離兄是在我家認識的,你猜他當初去我家是干什麼去了?」

「肯定不會是好事!無非是做些雞鳴狗盜的事,他是偷東西去了還是去瞧你那個東陵聞名的美人娘去了?」

輕輕一笑,葉隱道︰「杜大哥,你別把他想的那麼不堪好不好?不過,他的確是去我家偷東西的,可是他卻在我家迷了路,愣是沒有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

杜落冷哼道︰「哼!你家那麼大他會迷路那是自然的,不過竟然會沒找到值錢的東西,真是笨蛋一個!你家哪間房中放的不是值錢的東西?還用得著找?隨便拿出一件就值不少錢。」

「是啊,可惜在漸離兄的觀念中有錢人是將值錢的東西都鎖在密室中的,所以他在我家努力的找密室,可惜沒找到什麼密室,他卻找到了我的小院,然後我們就認識了。」

葉隱淡淡的敘述,語氣中難掩笑意,杜落接口道︰「你該不會指點他偷你家的東西吧?」

「對啊!」葉隱燦爛的笑道,「那段日子我一直在指點他偷我家的東西,而我們也漸漸成了熟識的朋友。那段日子,我爹一直都很郁悶,一直睡不好覺,因為無論他怎樣的加強防衛,家里的東西總會被偷。」

「你呀,幫外人偷自己家的東西,真是個敗家子。」

葉隱仰頭喝了一大口酒,才緩緩道︰「其實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錢。」

真的,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錢,一個人只要有手有腳總能掙到錢,可是親情遺失了就很難再找回來,所以人活著一定要想清楚什麼才是對自己最重要的。

杜落沉默,葉隱又接著道︰「與漸離兄熟了後,我便通過他開了一家‘浮生樓’,而‘浮生樓’開業後他為了幫我顧店就不再往我家跑,于是我家的賊患也就消失了。」

杜落看了葉隱一眼,道︰「你可別告訴我說花漸離偷出來的東西換了錢也有你一份。」

葉隱笑得好不開懷,他笑眯眯的道︰「對啊,要不然我哪來的錢開‘浮生樓’?花漸離偷得是我家的東西,怎麼說也該分我一份吧!」

杜落搖頭道︰「幸虧你爹他不知道,要不然他定會被你給活活氣死的!」

葉隱垂眸,用一種極低緩的語氣道︰「會生氣說明他還記得我的存在,而我也寧願他生氣,而不是對我不聞不問,可是……被人遺忘被人丟棄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夜色中杜落看不清葉隱臉上的表情為何,但杜落明顯的感受到葉隱身上傳來的哀傷,杜落心疼的看著葉隱道︰「現在你還難受嗎?」

葉隱搖頭,淡淡道︰「不了!」

不了!已經不難受了,已經忘了。

葉隱閉目,這些難受其實都是真正的紫銀夜的,一個七歲的小女孩,一個渴慕雙親關懷的小女孩在無法得到親人的呵護時隨著疼她的爺爺去世而悄然消失,然而她卻把她的感受留了下來。

她還記得女孩找到了鎖在角落中的她,哀傷而落寞的站在她的面前對她說︰「姐姐,爺爺不在了,我也要走了,以後你代我好好活下去,如果可以請幫我照顧我娘,不要讓她受人欺負!」

七歲的小女孩敏感而成熟,七歲的小女孩同樣脆弱而無助,她看著小女孩的靈魂慢慢消失,她清晰的感受到小女孩所有的記憶及情感溶入她的靈魂,從此她繼承了女孩所有對親情的儒慕。

緩緩的躺在屋脊上,葉隱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想起這些事,難道是他面對的壓力太大了嗎?還是……或許是蘭芝,那個總愛惹逗他,讓他哭笑不得的女子。其實他是明白蘭芝的用意的,所以他從不點破,蘭芝她最想看到的應該是自己的真實情緒吧!可是面具戴的久了就很難摘下來了。

他現在的親人里,蘭芝也算是一個吧!

揉揉額頭,葉隱臉上的表情很是無奈,雖然他有時也會配合她做戲,可是真的感覺很惡寒啊!看來為了防止蘭芝以後常玩這種看他變臉變色的游戲,還是給她一些小懲戒好了!

「在想什麼?為什麼不說話?還在難過?」

「沒有,只是在想為什麼會想起這些早已淡忘的往事。」葉隱無聲的笑笑,又道,「杜大哥,你也別再埋怨漸離兄了,雖然這四年我過的很累,但很充實,而且我的付出也收到回報了,不是嗎?嘿嘿!說到漸離兄,他現在比我還難過呢!」

「活該,誰叫他當帝王呢!」杜落沒好氣的冷哼,對于花漸離他一直很不滿,因為是他將葉隱引向這條艱難的復國之路的,如果不是他葉隱會逍遙自在的過日子而不是這麼累,如果不是他葉隱就不會背負上那麼多條人命,變得眸底藏傷!

讓一個才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助他復國,虧他想得到!

「嘿嘿!別這麼說,漸離兄現在是真的很頭大,因為宮中那幾個新封的妃嬪,他已好幾天不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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