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妮子該不是不會彈琴吧？書允看著面有菜色的佟淨兒如是想。使了個眼色機靈的小路子立刻會意趁眾人不察匆匆退出人潮。
「稟太後前日莊婕妤與臣妾煮茶之時曾不意燙傷手指恐不宜撥弦撫琴。」蕭婷再次上前盈盈拜倒在淨兒身側。也不知她隨口編出的理由可行得通唉看來今日之事太後一脈是不肯善罷甘休了。
燙傷？哼！借口！文秀蘭暗嗔。
她始終是學不乖見妹妹秀梅開口刁難淨兒得到太後的支持旋即忘了適才自己的放肆曾經遭皇上呵斥之事立刻跳出來想查淨兒的手指︰「哦？燙傷了手？那不如……」
「奴才參見皇上參見太後。」
查看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見小路子公公不知從哪兒匆忙「趕到」簡單地行了禮便上前伏到皇帝耳邊煞有其事地說了一會兒。
沒人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只見皇帝听完面色凝重起身向太後道︰「太後朕還有些政務要處理這琴朕改日再听了。」
說完就要離去不顧其他人的錯愕。
其實這一招書允也算是偶有用之的每當太後欲讓他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時他就會如此沒有交代的離開既可解眼前之勢又可令太後一黨疑惑他在朝中要有新動作而謹慎行事可謂是一舉兩得。
只是這招不能太常用否則自然會被人識穿他的故弄玄虛至于今日……他還是第一次用在這樣的「小事」之上呢！呵……
書允現自己對這個「莊靜怡」竟然有些寵溺之情不由得一驚。甚至還沒說上過一句話這女子就能博得他的「寵愛」那往後還得了嗎？
「哦對了」書允突然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文婕妤你又逾矩了！」
文秀蘭被這冷冷的語氣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甚至不敢抬頭看皇帝離去的背影。
包括太後在內御花園中的所有人都怔怔地望向皇帝離開的方向心中不斷臆測是何事能讓皇上這麼匆忙地趕去甚至連太後都不予以交代。
那現在……是怎樣？……皇帝臨走前說「改日再听」……那是不是代表她可以不用彈啦？
或許此刻也只有佟淨兒一個人才會繼續想著「彈琴」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吧。
熱鬧的御花園此刻顯得如此安靜只有些鶯燕蜂蝶還在飛舞歌唱；百花依然綻放但少了欣賞的人也不免略減幾分艷麗芬芳。
靜默了許久久得淨兒都快要禁不住開口了才終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太後文婕妤還跪著呢。」果然是太後身邊的人太監鄧英宏一開口也是替文家的人說話。
眾人總算是回了神把注意力集中在還跪著的三個人身上。
太後自然是不想文秀蘭難堪的但今日她這佷女也實在是太不懂事了盡給自己丟臉而且還令皇帝兩次當眾呵斥別說將來是否還有得寵的機會了就連今日都不知該如何替她解圍！
文秀梅一向和太後親近自然了解太後的難處可是她與文秀蘭是親姐妹也不好開口求這個情。于是文秀蘭就這麼跪著等著她的表姑母何時願意開口讓她起來。
原本是件極其簡單的事情卻因為在眾人面前而變得為難了起來。
蕭婷聰穎猜到了太後與文秀梅的顧慮若是以前她或許會送個順水人情大方地開這個口替文秀蘭解圍以換取文氏一脈的好感就算不能化敵為友以後見了面不致分外眼紅也是好的。
可是如今……應該說她變得不屑那麼做了吧。明明是很不喜歡的人為何非得勉強自己呢！敢愛敢恨這是淨兒教她的。
佟淨兒雖然猜不透太後她們的心思卻也是似懂非懂地了解那麼一點點她心里有一絲快意。哼誰叫她們要欺負她？要不是那麼想刁難她又怎麼會有現在的窘況呢……
連淨兒都看出來了那麼這後宮之中又有誰不能明白一點呢……
「太後其實文婕妤之所以會冒犯聖架只是因為她心直口快沒有城府而已。」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人牆後想起還沒見到人影文秀蘭就已經在那里感激地直點頭。
「其實文婕妤也沒犯什麼大錯改日再向皇上請罪便是再讓她這麼跪下去萬一跪壞了雙腿可就不好了。」聲落人影恰好也出現在人前這可不是許久不見動靜的雲妃麼？
身為當今皇上後宮之中份位最高的雲貴妃這幾日的銷聲匿跡可還真是令人費解不過文家兩姐妹的風頭也確實太盛了些近日在宮里可說是紅得有些紫再加上皇帝破例欽點的「蕭莊」二人給大家制造的話題也無怪乎雲妃會遭人淡忘了。
蕭婷抬頭看著雲妃依舊是那麼地婀娜多姿雖沒有文秀蘭的艷、文秀梅的傲卻獨有一種如水的柔美和高雅的風韻。
蕭婷了然地笑了她知道雲妃是個聰明人也終于明白她為何能夠悠然在皇帝和太後面前長立後宮之的位置了。
避其鋒芒從不與正得勢之人硬踫硬也不輕易攀交不與人為敵也不肯輕易跟未站穩腳跟的人扯上關系。
作壁上觀雖然表面上平和但太後與皇上這次是有些明顯的分歧了靜默一旁不加入戰局至少能保住自己所擁有的。
適時援手反正皇上已走現在開口相助太後正是時候。
哈多麼聰明的女人哪！八面玲瓏誰都不得罪難得現身就撿了個人情佩服佩服。蕭婷感嘆雲妃這看似輕描淡寫實是高明睿智的手段光是這些她恐怕就學不會了。
還好自從認識淨兒之後自己已經不再喜愛自作聰明否則她想做的事還沒做到怕就已經因為鋒芒太露而遭人打壓了吧。這後宮豈是她這黃毛丫頭可以輕易玩轉的地方？
太後領了雲妃的情讓文秀蘭起身但還是隨口訓教了幾句是做給旁人看的也是對她提醒。
「至于這蕭美人和莊婕妤不如也讓她們起身吧尤其是莊妹妹都跪了許久了吧腿可疼嗎？」又是一個順水人情太後此刻自然是不會拂雲妃的意尤其本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彈琴而已如今主角都走了再提這事也沒什麼意思。
親自扶起了蕭婷和「莊靜怡」看得周遭眾妃嬪對她好感倍增如此平易近人、親切溫婉當真是後宮的典範了。
不過兩個當事人臉上雖笑著心里卻不怎麼承情。蕭婷是看透了雲妃的戲碼明白此舉並非出自真心只是做做戲而已自然不會當真；而淨兒呢自雲妃替文秀蘭開口求情起她就已經決定將其列入文家人那一派了現下扶她起來不知道又要耍什麼花招。
雖不承情但蕭婷心里還是十分欣賞雲妃的手段的。這不才扶起她二人便被太後喚去身邊關懷。
「雲兒呀听你宮里的人說前幾日你身子有些不適可喚太醫瞧過了？」也許是今日文秀蘭的表現太讓太後失望了原本打算讓兩姐妹得勢之後互相照應想法是該重新謀劃謀劃了也許換一個人選會更好「過來哀家瞧瞧……臉色還有些憔悴呢！……小鄧子回慈寧宮取幾只雪參給長送去。」
「奴才遵旨。」
「雲兒你可要好好補補身子這宮里的瑣事還得有你幫哀家顧著呢。」慈愛地拍了拍雲妃的手背笑容掛滿了太後的臉。
此話一出在蕭婷的意料之中卻在文家姐妹的意料之外尤其是文秀梅她自打進宮之後就一直對這個資歷份位都勝于她的雲妃存了嫉妒之心。只是之前雲妃行事一向低調太後對自己又是疼寵有加讓她一時忘了這麼個人的存在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這個雲妃一點也不簡單將來一定會是自己封妃甚至登上後位的絆腳石！
淨兒又在文秀梅的眉間見到那絲熟悉的陰狠了而且很奇怪這次居然不是對著蕭姐姐或自己心中納悶她和雲妃不是一伙兒的嗎？為什麼會對她流露出這種神色呢？
轉瞬即逝文秀梅又回復平日的婉約。看了淨兒一眼現她也在看著自己于是微微一笑那笑容背後頗有深意只是淨兒一時無法領略。
但有一個人卻是明白的——雲妃。
其實自太後將她喚到身邊起雲妃的注意力就不時地放在文秀梅身上臉上一閃而過的嫉妒她見到了；投向「莊靜怡」的那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她也見到了。
兩人的心思是如此地相似雖然將來很可能會成為敵人但至少目前「莊靜怡」和蕭婷才是她們最大的威脅。
「多謝太後關心雲兒想向太後再討一樣賞賜。」雲妃笑盈盈地福身。
「哦？想要什麼？只管開口便是。」
「雲兒想要討一瓶雪梅霜。」所謂雪梅霜是皇家治療外傷的聖品可生肌護膚對于燒燙傷更是有奇效只因藥膏通體雪白其中浮有一些紅色軟粒如踏雪紅梅而得名。但此藥甚是難得一般只有皇帝和皇後的寢宮中才有一般妃嬪是不得享用的。
「怎麼？雲兒受了傷嗎？」太後緊張地問道。
「雲兒並沒有受傷只是剛才听了蕭美人說莊婕妤前日燙傷了手指這才代為討要。」雲妃淡然地說著仿佛她所代討的不過是一支金釵而非什麼貴重之物。
旁的妃嬪們听了心中更是嫉妒起「莊靜怡」的好運不只皇帝對她另眼相看連宮中份位最高的雲妃也開口替她討要如此寶貝甚至只是因為她燙傷了手指。
「雲兒心想既然皇上太後想要听莊婕妤撫琴若是忍著疼痛勉強一曲皇上與太後听了也不會歡喜倒不如由雲兒做個人情即可不令莊妹妹難過又不致掃了皇上太後的興」頓了頓雲妃看向文秀梅「更可趕在今晚的家宴讓莊婕妤一展琴藝如此一舉數得望太後成全。」
說罷便又盈盈拜下。
「好！雲兒如此賢淑不愧貴妃的封位。哀家準了就賜你一瓶雪梅霜允你做這個人情！」難掩對雲妃的激賞太後語氣略帶高亢「莊婕妤還不多謝雲妃的賞賜？如此你今晚就可在宮里的家宴上為御前獻藝了這可是無上的榮耀啊！」
這下連文秀梅也不得不對雲妃刮目相看了面上做得如此漂亮又可以打擊異己而且手段比她狠她不過是想讓「莊靜怡」在皇上面前難堪而已但雲妃卻選了家宴為刑場如此盛宴出了錯可就不只是難堪了那是多大的罪責足以將敵人一舉消滅。
這雲妃她確實比不上。
淨兒听到太後的話幾乎是立刻呆住的檀口微張地杵在那兒兩眼瞪得老大。
不是吧？！還要彈？！
蕭婷雖然也心驚雲妃的厲害但此刻也無話可說只得催促淨兒趕快跪下謝恩。只是淨兒依舊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絲毫不動分寸。
天哪！這些人就是不肯放過她嗎？！明知道她不會還是硬要逼著她彈！而且還要在晚上的家宴上！還不如讓她現在彈呢！晚上的家宴如此盛大什麼王爺世子皇親國戚都會到場她她她……唉！
淨兒煩躁地急欲找出什麼理由讓太後收回成命可惜太後並不給她機會。
「好了就這麼決定了。嗯哀家也要回宮為今晚的家宴做準備了。起駕。」
淨兒還想上前被蕭婷及時拉住。
「恭送太後。」雲妃和文家姐妹帶頭眾妃嬪一一俯身行禮。只有淨兒一人還站在那兒生著悶氣。
太後一走文家姐妹就吟著淺笑朝淨兒她們的方向走來經過身旁時文秀蘭還輕聲笑道︰「呵算你走運還能風光一會兒。」
不消片刻雲妃也在宮女的陪伴下離去。
淨兒依舊氣憤苦惱蕭婷一面安撫著她一面看向雲妃的背影。
不料今日的花賞竟是讓雲妃出盡了風頭呢！這可就是所謂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