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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二二章 喂服

「王先生,我雖然是個不太明事理的小女子,但我也知道不能把我的生建立在別人死的基礎上,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痛苦了。王先生,您快去吧,我希望伯父身體能夠安康。」蘭若雅說這話的時候不由想起了自己從東北逃到上海的經歷,自己能夠生存全賴親人死亡作為代價。可是自己這樣生又有何意義?蘭若雅每當回想總是問自己為何不是自己死去換得其他親人生存呢?活著著的人要承受著為己而死的人的痛苦,這種痛苦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消亡,反倒會隨著時間的延續而變得越的疼痛,蘭若雅每當思之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被這種痛苦撕裂開來一般。

「如果你還不明事理的話,恐怕天下就沒有明事理了。若雅,無論如何我都要謝謝你。我現在就把這白米粥給我的父親送去,這或許會花些時間,如果二個小時後我沒有回來,若雅你想辦法安全離開這里。」王先生看了看蘭若雅拿起那瓦盆轉身離去。

王先生動作快的蘭若雅甚至沒有作出反應,他的人影已經消失在洞口。‘為什麼王先生每次離開都仿佛是訣別一般,難道現在的形式真的已經危及到這種程度嗎?’蘭若雅到底對于這方面的經驗缺少,對于這種生死就在呼吸之間的險峻形式蘭若雅還是不十分的了解。王先生等人在敵佔區從事地下工作,早已明白死亡隨時會降臨,誰也無法預知自己何時就會死去,因此每走一步都會自覺與不自覺的將身後之事予以安排。

王先生的話語和他突然的離去讓蘭若雅本來舒緩的心跳又一次的加。蘭若雅一時間感覺是如此的無力,這命運的車輪不是靠自己微薄的力量就可以改變的。蘭若雅靠在一側的石壁上听聞著自己的心跳之聲,默默祈禱著王先生的平安。

王先生帶著那瓦盆閃動著身形很快來到了父親臥室之外,在確定安全後悄悄潛入了父親臥室之中。王先生的父親此時還處在半昏迷狀態之中,對于王先生的到來沒有感知。

王先生看了一下屋中的器皿,只有桌上的茶杯可用,便伸手取了過來將瓦盆之中的白米粥小心的倒入一些。做完這一切後王先生來到父親床邊低聲喊道︰「父親,父親,您能听到嗎?」

王先生的父親在昏迷中听到王先生的輕喊低低的應了一聲。「父親,您吃些東西吧。兒子無法盡孝于身邊,這次就讓我盡一次孝道吧。」王先生低聲說完這幾句話伸手小心的扶起父親,將那盛放著白米粥的茶碗放到父親嘴邊。但他的父親此時還很不清醒,那嘴沒有張開。

王先生手上微微用力將父親的嘴擠開一條縫隙,手腕微微傾斜那白米粥便流入父親的口中。

王先生的父親顯然也是餓了,那白米粥才一下口,那肚子就起了響應之聲,同時那嘴也本能的開始咀嚼下咽。

王先生見父親如此心中又是一陣心酸,見手中茶碗已經空了忙取來瓦盆又倒入一些白米粥小心的喂服父親。如此這般王先生的父親一連吃了幾茶碗白米粥,那瓦盆之中的白米粥也見了底。而這個時候那王先生的父親也漸漸清醒了過來,感覺到自己所吃的食物竟然就是自己親自為兒子熬制的白米粥時候,忙閉緊了嘴不再食用。

「父親,父親您在吃些,這里還有。」王先生現父親將嘴閉緊不由低聲說道。

王先生的父親在兒子的懷中費力的搖了搖頭。

王先生自是明白父親的心思,「父親,兒子知道您熬制這粥的心意。可是您身體都成了這個樣子,我這做兒子的卻一天也沒有在您身前盡過孝道。如今您還為我這不孝子熬粥,這粥兒子能吃下嗎?父親,您的心意兒子領了,可是這粥您無論如何也要吃了。父親,兒子這些年在外面見過太多的生死,兒子不想您也就此去了。父親兒子求您了,您活著要遠比這世上所有珍寶加起來還要珍貴。父親。」王先生低聲懇求著,說著說著這語音也帶有了悲音。

王先生的父親听著兒子的話語,那已經失明的雙目之中滑出兩行淚水,而他的嘴也慢慢張了開來。

王先生將瓦盆之中的白米粥都倒入茶碗,慢慢的喂服父親,看著父親一口一口的吃下,王先生心中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感受。那是一種悲喜交加的情懷,世事艱辛,而父親身體又如此糟糕,眼見是時日無多,現今父親吃下這白米粥,雖然未必能救得性命,可是這做兒子的心里畢竟得到了一絲的安慰。

眼見父親已經吃淨白米粥,王先生放下茶碗雙手自父親背後緊緊抱住他枯瘦的身軀。「父親,兒子就要走了,這一走我們不知何時才能相見。父親,您要保重,我想這場戰爭就快過去了,祖國解放的日子就要來到了。父親,您保重。」王先生心中明白這一別恐怕與父親將是生死永隔,先不說此番自己生死難料,父親的身體那是無論如何也支撐不了多久的。王先生心下難過這話語說道後來只剩下保重二字。王先生的父親似乎也從二字的口中明白了此次父子分離將是生死永別,那淚水又滑落下來,想要張嘴說話,可是喉嚨只出干澀的咯咯之聲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王先生也落下淚水,那淚水落在王先生父親的額頭之上化在那干澀的皮膚紋理之中。王先生低在父親額頭親吻了一下小心的將父親放平,細心的為父親蓋好被褥,最後看了看父親那枯瘦的容顏,一扭頭走出了房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閃動著身形回到了那假山中的山洞之中。

在王先生離去的時間中蘭若雅也在思量著。蘭若雅回憶著王先生的話語,再加上這些時日自己所親身經歷的種種危險,蘭若雅開始明白局勢的險惡可能要遠比她所想還要來得危及。蘭若雅回憶自己這些時日與王先生等逃亡的歷程,自己身單體弱,爬山涉水,自己行動的度是最慢的,這無形之中影響了王先生等人的行進度。每當自己體力吃不消的時候,王先生等人又輪番背負自己,而這些時日他們糧食斷絕只能以野菜果月復,先不說自己能否適應,就是王先生等人也無法吃飽,他們為了照顧她還將本就不多的野菜也分給她,無論怎樣言說蘭若雅都感覺自己確實是個累贅是個負擔。若不是自己阻絆了他們的步伐,說不定他們早已經沖了出去。蘭若雅想到此處心中升起了自責,讓王先生獨自逃出的想法油然而生。

可是如若就此與王先生分開蘭若雅又是十分的不願,兩個人總算在這患難之中互表了真情,這種甜蜜來得不易,自己剛剛品嘗實難放棄。但今時不同往日,王先生此時擔負的是國家的命運,如若受自己拖累而被日本人抓住,自身的生死是小,國家的危亡是大。如果真的因為自己而沒有及時送出這份文件,那自己真是百死莫贖自己的罪孽。蘭若雅心中思緒翻動,百轉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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