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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零五 皓月當空,群星闢易乾坤轉(11)

鐘萬仇瞥了石天雲一眼,微微一笑,將桌上的小木鼎托著手中,細細把玩,又道︰「你告訴那阮大猷,幫我在江湖上傳個消息!」說到此處,微微一頓,有意無意的瞟了阿紫一眼,淡淡的道︰「就說阿紫已被我擊殺,這神木王鼎,如今在火雲邪神鐘萬仇的手上!」房內石天雲、阮星竹和阿紫三人听得他如此說,登時心頭劇震,任他們如何猜想,也想不到眼前的丑漢,竟然便是名震天下,顯赫東西的火雲邪神!

阿紫愣愣的看了鐘萬仇半晌,好一會兒才道︰「你……你不是吹牛吧?」上下打量了鐘萬仇一番,滿臉不相信的神色,道︰「你就是和‘北喬峰,南慕容’齊名的,號稱是‘火雲邪神’鎮西東的那個火雲邪神?」鐘萬仇微微一曬,淡淡的道︰「怎麼,不像麼?」阿紫哼了一聲,不屑一顧的道︰「當然不像了,人家喬峰是丐幫幫主,手上高手層出不窮,降龍十八掌更是天下無雙,你武功雖然了得,哪里比得上他?」頓了一下,又道︰「南慕容更是翩翩公子,‘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就你也配和他們齊名?」

鐘萬仇聞言毫不見忤,微笑道︰「你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那喬峰見了我要客客氣氣的尊稱一聲前輩,有什麼資格和我齊名?」微微一頓,好整以暇,又道︰「至于那慕容復麼,他是我的弟子,更沒資格和我這個做師傅的齊名了!」說罷,站起身來,將那木鼎重新包好,瞥了阿紫一眼,道︰「那丁春秋若是知道你還活著,有什麼下場你自己清楚,我看在你娘親的面子上,今日便放過你,今後如何,你好自為之吧!」

當下站起身來,取了瑤琴背在背上,將小包袱就這麼拎在手中,徑自出門去了,石天雲見他離去,自是不敢多言,連忙恭聲相送,一旁的阮星竹卻跟上前去,道︰「鐘……鐘先生,我那女兒確實在聚賢莊麼?」鐘萬仇身形微微一頓,心中對她這般擔心自己女兒又覺欣慰,又覺得傷感,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又胡思亂想起來,各種念頭,紛至沓來,最終通通化作一股淡淡的思念。阮星竹見他站在門口,沉默不語,頗覺奇怪,正要發問,卻見眼前一花,哪里還有鐘萬仇的身影,耳邊淡定、低沉的聲音緩緩道︰「夫人舐犢情深,鐘某很是感慨,若是夫人有暇,可去聚賢莊探望你那女兒!」

出了酒樓,鐘萬仇徑直往城外去了,行不多時,天色漸晚,四下里一片湖南。鐘萬仇想起自己看似高高在上,其實竟連個貼心之人都沒有,終于有了子嗣,偏偏又不知落在何處,心下郁郁寡歡,當下也不管夜宿何處,只是一路疾行,腳下踏起凌波微步,閑庭信步中竟也透露出隱隱的煩躁。行出近二十余里,天上已是明月高懸,鐘萬仇心中陰郁在這一路狂奔中,也平淡了許多。

突然間一陣南風吹過,半空中飄下一陣黃豆般的雨點來,鐘萬仇抬頭看天,眼見一團團烏雲從東北角涌將過來。鐘萬仇雖是不怕驟雨陰寒,不過他身上所帶事物,倒有幾件怕水浸濕,當下四下打量,想要尋個避雨的所在。此處已是荒郊野外,莫說農舍、涼亭,便是較大一點的樹木也無,哪里有避雨的地方?鐘萬仇暗暗叫苦,當下運轉內力,踏起凌波微波,一路向前。又行了一會,身上已然被雨水打濕了不少,正自焦慮,忽地听得水聲,打眼望去,卻是一條丈許寬窄的小河。

鐘萬仇極目遠眺,見溯河而上半里處有座小屋,登時大喜,加快了腳步,向那木屋行去,行到近處,見那個小屋原來是座東歪西倒的破廟,斷壁殘垣,甚是破敗。鐘萬仇此刻哪里有心思管那許多,終究是個避雨的所在,雖然破敗,卻也聊勝于無。鐘萬仇幾個縱躍,來到門前,卻見那廟門早已破爛不堪,探手一推,那廟門竟應手而到,登時激起一地塵土。鐘萬仇到得廟中,觸鼻盡是霉氣,屋瓦殘破,露出個三尺見寬的大洞,廟內佛龕凋敝,蛛網橫陳,端的是破敗不堪!

鐘萬仇尋了處被風的角落,連忙將身上的事物取出,查看了一番,見並未浸濕,這才放下心來。四下打量,見有不少破桌破椅,佛龕前的帳幔,也還剩了一幅,心中一動,手指點處,哪些個桌椅立時斷成數截。鐘萬仇將木塊收拾起來,又將那帳幔扯破,當作引火之物,費了一番手腳,不一會兒,便生氣一堆火來。此時雖已是盛夏,但這夜雨也頗有幾分陰寒,鐘萬仇坐在火堆旁,看著那火苗跳躍,忽地心中一陣煩躁,好生難耐!

鐘萬仇當下調息運氣,凝神歸元,想要將那煩躁之情壓制下去,不曾想他越是強行壓制,那煩躁的念頭越是大盛,鐘萬仇心中惱怒,正向強行運轉周天,以求入定,猛地里氣血翻涌,心如擂鼓,髒腑間的真氣竟隱隱要失去掌控一般。此時鐘萬仇哪里還不知道自己已然到了走火入魔的邊緣,當下不敢再強行調聚內息,任那真氣在經脈中自行運轉,好一會兒,髒腑間的真氣緩緩回歸丹田,翻騰的氣血也漸漸平息下來。

鐘萬仇知道大難已過,這才定下心來,只覺額頭後心,一陣發冷,探手模去,原來不知不覺間,早被身上的冷汗浸濕。鐘萬仇嘆息一聲,想起方才的情形,暗自後怕,尋思道︰這強行運轉真氣,最是修習內功的大忌,我怎地如此莽撞?北冥神功第三重尚未圓滿,絕非此功之禍,難不成是那「乾坤大挪移」和「斗轉星移」融合的禍害?這念頭一起,隨即被他打消,心道︰這兩門心法融合,根本尚未大成,個中玄妙,尚有許多未能通透之處,絕非此功之禍。

正自想著,忽地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竟是那鐘靈身懷六甲的身影,容貌身段恍恍惚惚,怎地也看不清楚,偏生那一對眸子,好似兩柄寒光閃閃的利刃一般,直刺鐘萬仇的心底,叫鐘萬仇不寒而栗。但見那鐘靈嬌笑連連,笑聲陰冷,好似鬼哭猿啼一般,煞是淒涼,好一會兒,那笑聲方才止住,鐘靈雙眼迷離,直直的盯著鐘萬仇,忽地開口道︰「爹爹,我懷了你的骨肉,你開不開心?你高不高興?你歡不歡喜?」

聲音輕柔,勾魂攝魄,直叫鐘萬仇心神為之一蕩,正向應承,卻听那鐘靈忽地橫眉冷目,眼中盡是無窮恨意,聲音嘶啞的叫道︰「我是你的女兒……你怎麼能這般對我……我要殺了你……我要讓你的孩子親手殺了你……」鐘萬仇只覺周身寒栗,好似墜入萬丈懸崖一般,耳邊呼嘯的全是鐘靈的咒罵之聲,更夾雜了許多又熟悉,又陌生的喊叫,直如勾魂魔音一般,絲絲縷縷,直往鐘萬仇腦海中鑽去,任憑他如何捂住耳朵,始終擋不住那聲音。

鐘萬仇猛地狂吼一聲,大叫道︰「我不是你爹爹……我只是……我只是……」說到此處,鐘萬仇忽地言語為之一滯,原本很容易回答的問題,此時他竟無論如何也答不上來,腦海中翻騰呼嘯的只是一個撕心裂肺的吼聲︰「你以為你是誰?你是鐘萬仇!你就是鐘萬仇!你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放過,你不但人丑,便連心也那般丑陋骯髒,你永遠都是一灘爛泥……」

鐘萬仇雙手一撐,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雙手變幻,忽而彈指,忽而握拳,忽而變爪,忽而化掌,一招一式,好似錘砸斧劈一般,向四下的空處打去。勁力縱橫,真氣呼嘯,便連天上的烏雲,也仿佛被他的真氣攪動,翻滾起來,天地間更是一陣搖晃,群星閃爍,好似隨時都要墜落下來一般!鐘萬仇只覺自己有滿月復的辯解,卻不知從何說起,周身的真氣鼓蕩,更是叫他口干舌燥,頭腦暈眩,體內的北冥真氣蒸騰如沸,好似一團熾烈的火焰,在他體內不斷燃燒,好不痛苦!

正當他神志恍惚,惶惶然不知生死之際,忽地一個淡淡的聲音說道︰「啊喲,這里有座小廟,可以躲雨,楚兒、若蘭,你們兩個快進來避避吧!」聲音雖是淡定,卻極為清朗,莆一說話之時,那聲音尚覺甚遠,仿佛從天邊傳來一般,不過那人顯然是邊說邊行,待得他說道「進來避避吧!」之時,聲音竟是從廟門外傳來,足見此人輕功內力何等了得。鐘萬仇只覺耳邊的各種聲音忽地消失無蹤,竟仿佛從未響起一般,眼前光芒跳躍,分明是那火堆的火焰被屋頂的漏雨淋濕,滿眼的青煙渺渺,哪里還有什麼鐘靈的影子?

微微一愣,鐘萬仇這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方才終究還是走火入魔了,若不是來人說話將他驚醒,還不知要落得個什麼下場。听得來人聲近,鐘萬仇自是不好再行調息,當下取了一根略長的木條,撥弄焰火,那桌椅的碎木,不知廢棄了多久,早就干的透了,雖是落了些雨水,倒也不妨事,略一撥弄,便有重新著了起來。但听先前說話那人「咦」了一聲,隨即揚聲道︰「我等著急趕路,錯過了宿頭,偏又天降大雨,借此破廟躲避片刻,還請閣下見諒!」

話音未落,那人已然自行走了進來,但見一個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一身白袍,一副落魄儒生的打扮,面目俊秀,略顯清 ,但神朗氣爽,瘦弱的身形中,竟隱隱透出一股威嚴之意。鐘萬仇莆一看到此人,便心頭一震,只見他目光中不露光華,卻隱隱然有一層溫潤晶瑩之意,顯然是內功己到絕頂之境,回想自己生平所遇人物,只有掃地神僧、無崖子等寥寥數人,才有這般修為,至于當世高人,除了自己和正陽道人之外,實在想不起再有第二人能臻此境界,霎時之間,心中便轉過了無數念頭。

鐘萬仇略一沉吟,雙眼微眯,道︰「同是天涯淪落人,兄台不必客氣,盡管休息便是!」那中年儒生顯然也看出鐘萬仇的不凡,眼中神光閃現,隨即恢復正常,微微一笑,點頭道︰「如此便叨擾了!」說罷,回頭又道︰「楚兒、若蘭,你們快進來吧!」但听得腳步沉沉,廟門外又進來兩人,一男一女,那男子皮膚黝黑,容貌一般,身形不高,卻是極為瘦弱,約莫二十多歲,也是儒生打扮,兩頰深陷,顴骨高聳,臉色蠟黃,沒半分血色,印堂間更是隱隱現出黑氣,走得幾步便氣喘吁吁。

他身旁的女子一雙手緊緊托在他腋下,約莫二十二三歲年紀,穿了一身素白的長衫,容貌甚是端麗,膚光勝雪,眉目如畫當真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此時正滿臉關切的看著身旁的黑瘦男子。中年男子見黑瘦儒生氣喘吁吁,臉上神色一變,連忙走到近前,探手扣住黑瘦儒生的脈門。白衣女子見狀滿臉關切,忙不迭的問到︰「爹爹,楚哥他怎麼樣了?」

中年男子眉頭微蹙,隨即舒展,笑道︰「不妨事,只是連日趕路,有些乏了,休息一會兒就不當事了!」白衣女子聞言登時一喜,當下看了黑瘦儒生一眼,黑瘦儒生也是淡淡一笑,道︰「我都說沒事了,偏偏你就是多心!」白衣女子眼中盡是柔情蜜意,顯然是愛得那黑瘦儒生甚深,听得黑瘦儒生這般說,嬌笑著連連點頭,道︰「是,是,是!你總是對的,我都是錯的,你是聰明人,我是大傻瓜,這總成了吧!」

黑瘦儒生聞言頗為欣慰,又似情到深處,拍了拍白衣女子托在自己腋下的雙手,道︰「誰敢說你是傻瓜?你若是傻瓜,我又娶了你,我豈不是天底下最笨的人了?」說到此處,黑瘦儒生忽地眉頭一蹙,冷聲道︰「好哇,原來你在這里等著我呢!看我怎麼罰你!」白衣女子嬌笑一聲,連連告饒,神情端的是嫵媚,便連一旁的鐘萬仇也看得出白衣女子和黑瘦儒生間那濃得難以化開的深情。

中年男子愛憐的看著兩人,絲毫不曾因為二人肆無忌憚的調笑而不悅,見鐘萬仇也看向二人,中年男子淡淡一笑,道︰「小兒和兒媳無狀,倒叫先生見笑了!」鐘萬仇搖了搖頭,道︰「這有什麼,如此兩情相悅,多少人只怕一生都奢求不來,有何可笑?」微微一頓,鐘萬仇感慨一聲,又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為誰去。」

中年男子聞言點了點頭,道︰「想不到先生大才,竟也是性情中人,這半厥詞端的是道盡世間真情,可惜此間無酒,不然當為先生這半厥詞浮一大白!」黑瘦儒生听聞鐘萬仇這半厥詞,雖然說得是世間情愛,此時听來分明有贊揚他二人的意味,登時面上一紅,唯唯諾諾,不敢再說話。倒是那白衣女子俏臉一紅,微微屈膝一禮,柔聲道︰「小女子若蘭,見過先生!」看了身旁的黑瘦儒生一眼,又道︰「我夫君身子有恙,且不善言談,還請先生莫要怪他失禮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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