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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十二 意無羈絆,偏惹利鎖與名韁(四)

出了茶社,鐘萬仇和游坦之便到了那玲瓏巷,說起這玲瓏巷,不過是汴京城中的青樓楚館聚集之地,此處雖比不上遇仙閣那般名聲顯赫,卻也是名噪一時的風塵之地。鐘萬仇二人一路行來,路邊盡是些個濃妝艷抹,花姿招展的風塵女子,此時還不到晌午,這些個青樓楚館尚未開張,不時有三五成群的風塵女子,結伴而游,鶯聲燕語,嘰嘰喳喳,好不熱鬧,所談論的盡皆是些風流之事,游坦之少年心性,哪里听過這許多羞煞人的瘋話,登時臉上一陣發燒,不知如何是好。

鐘萬仇看在眼里,頗覺好笑,當下隨意調笑了幾句,游坦之哪里想到自己這平日里心機深沉的師傅,竟然會說出這般不堪入耳的話來,當下顧不得許多,急匆匆的拉著鐘萬仇向前行去。直到出了玲瓏巷,踏上另外一條大街,游坦之臉上的羞紅才漸漸褪去,行為舉止也自然了許多,正巧來到一家頗有氣派的酒家跟前,游坦之隨著鐘萬仇逛了近三個多時辰,此時只覺月復中饑餓,當下便向鐘萬仇道︰「師傅,前面便是酒家,不如我們進去坐坐如何?」

正說著,卻見鐘萬仇雙眼盯著原處,全然不曾听見自己說話,心中好奇,便循著鐘萬仇的目光望去,但見一個獐頭鼠目的黑袍漢子,正自站在那家酒家之前,神情恭謹的向這邊望來。游坦之仔細打量了那人一番,卻見那人約莫二十來歲年紀,身形瘦小,容貌雖然一般,眼神卻是頗為凌厲,正自猜度此人身份時,忽地听到鐘萬仇道︰「想不到竟在此地踫上他,這倒巧了。」說罷,四下打量了一眼,便向那酒家行去。

游坦之愣了一下,連忙跟在身後,卻見那黑袍漢子和招呼他的伙計說了幾句,隨手拋給那伙計些許銀錢,便匆匆的行將進去。那伙計滿臉堆笑,連連點頭,回首望了鐘萬仇一眼,便匆匆迎上前來。伙計看了鐘萬仇和游坦之一眼,賠笑道︰「這位大爺可是姓鐘?」鐘萬仇莆一點頭,那伙計聞言神情頓時恭謹了幾分,低聲道︰「鐘爺,我們石爺請您到雅間一會,鐘爺和這位公子請隨小的來!」說罷,做了個請的手勢,便頭前行去。

鐘萬仇聞言啞然失笑,一邊跟著那伙計前行,一邊道︰「石爺?听你的口氣,你們這位石爺好像名頭不小啊!」那伙計听得鐘萬仇如此說,神情頗為恭敬,道︰「那是自然!鐘爺您是外地來的吧,我們石爺在汴京,那可是一言九鼎的人物,甭管官府還是江湖,都得給我們石爺三分面子。」說到此處,四下打量了一眼,低聲道︰「那章惇章相公夠了得了吧,他的公子看上了我們東家的女兒,非要強搶回去做妾,被我們石爺知道了,當場便打斷了他一條腿!」

游坦之雖是江湖子弟,卻也知道章惇是何人物,聞言頗有疑色的道︰「這位石爺好大的膽子,那章惇章相公可是政事堂尚書左僕射,他打斷了章相公公子的腿,難道不怕那章相公讓開封府拿他入罪麼?」伙計聞言「呸」了一聲,隨即又四下打量一番,這才低聲道︰「開封府算什麼,除了當年的包青天包大人,開封府里哪有什麼好官?那章相公雖是朝堂上的相公,我們石爺打斷了他兒子的腿,大搖大擺的抬著送去章相公府上,那章相公半個不字也沒敢說出來,還客客氣氣的對我們石爺連連道謝,說是謝謝石爺幫他教訓不肖之子,末了,還恭恭敬敬的送我們石爺出府呢?」

游坦之聞言一愣,隨後又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這章相公倒是個好官了!」鐘萬仇聞言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卻听那伙計又道︰「切,他也算是好官?若不是他怕自己兒子的劣行傳到當今官家的耳中,壞了他的官聲,還不知道他要怎麼對付我們石爺呢?」頓了一下,又低聲道︰「我听說蘇大學士近來頗為官家不喜,其中便是這章相公搗的鬼呢!蘇大學士那可是大大的好官,若是這等好官都要被罷免,我們這些百姓哪里還有活路。」說到此處,那伙計才發覺自己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登時一陣後悔,怯生生的看了鐘萬仇二人一眼,道︰「鐘爺,這位公子,小的這番話只是隨口胡說的,可當不得真……」

鐘萬仇豈會不知道他言下之意,哈哈一笑,點了點頭,道︰「此時才知道多嘴,若是被旁人听見,指不定要拿你去開封府問罪,還不好好帶路!」那伙計訕訕一笑,當下老老實實的前頭帶路。穿過大廳,徑直上了二樓,一路向西,便到了最西首的一間雅室,小二敲了敲門,便推門進去,鐘萬仇和游坦之當即跟在他身後,進了房間。房間內布置倒也雅致,只是比起那如意樓來,便差了許多,那黑袍漢子原本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听得三人進來,連忙站起身來。看了鐘萬仇一眼,便沖那伙計道︰「小三子,去告訴你家東主,給我準備些上好的菜式,對了,那個醉清溪給我多上幾壺,我要款待貴客!」

那伙計小三子聞言嘿嘿一笑,道︰「好咧,石爺,您就請好吧,東家若是知道石爺您要招待貴客,指定把那壇藏了七十年的醉清溪給您端上來!」說罷,又沖鐘萬仇和游坦之躬身一禮,道︰「鐘爺,這位公子,您二位稍待片刻,小三子這就給您張羅去!」那石爺上前在小三子頭上打了一記,罵道︰「偏就你小子話多,趕緊去張羅!」小三子訕訕一笑,撓了撓頭,這才轉身告退。

那石爺掩好房門,看了游坦之一眼,便躬身跪在鐘萬仇身前,恭聲道︰「屬下食月,見過主人!」鐘萬仇袍袖一拂,一股渾厚莫御的力道登時將他托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好家伙,老十一,想不到短短月余的功夫,你竟然在汴京混出這麼大的名頭來了,竟然成為石爺了!」食月訕訕一笑,道︰「主人,你莫要取笑老十一了,我這點能耐,還不是大哥他們教的!至于石爺這個名頭麼,我對外自稱姓石名月,踫巧做了幾件小事,才混了這麼個名頭!」

鐘萬仇點了點頭,自顧自的坐在主位上,看了游坦之和食月一眼,示意二人也坐下。二人彼此謙讓了一番,這才一同坐在下首,剛剛坐定,方才那伙計小三子便提著一個大大的食盒推門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身形略胖,衣著考究的中年漢子。中年漢子手中提著一個酒壇,臉上滿是笑意,一見食月便哈哈笑道︰「石老弟,這七十年的醉清溪我可給你拿來了,你今後不用天天惦記了!」正說著,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鐘萬仇,連忙將酒壇放在桌上,拱手道︰「這位便是鐘爺吧,在下陶應,是石老弟的朋友,鐘爺今日大駕光臨,倒叫陶某這小店蓬蓽生輝,陶某這酒樓雖然在汴京中排不上號,不過這醉清溪可是汴京一絕,可要多飲幾杯才是!」

如此謙恭有禮,鐘萬仇一時間倒不好太過失禮,當即站起身來,拱手道︰「鐘某此來冒昧,打擾陶先生之處,還請見諒才是!」陶應聞言連道「不敢」,又沖食月道︰「石老弟,你來得匆忙,廚子那邊沒什麼準備,便把曾相公那里定的一桌菜式送過來了,你陪鐘爺先吃著,我這邊吩咐廚房再整治幾個拿手的小菜!」食月看了鐘萬仇一眼,見鐘萬仇微微點頭,當下笑道︰「行了,陶老哥,你若是再這般客氣,以後我可不敢來了,這些就很好,若是再有甚麼需要,我再吩咐小三子就是了。」

陶應見食月處處禮讓鐘萬仇,心中哪里還不知道鐘萬仇身份尊貴,知道二人相見,必然要暢談一番,當下也不多留,叮囑了伙計小三子兩句,便尋了個藉口匆匆告退。那伙計小三子也是個伶俐之人,將酒菜一一擺在桌上,也隨後退下。待得房門掩好,食月這才親自為鐘萬仇斟上一杯醉清溪,道︰「主人,那趙無極之事屬下已打探到些消息,只是此人背後的勢力極為隱秘,一時半會只怕難以查探清楚!」

鐘萬仇點了點頭,淺嘗了一口醉清溪,普一入口,只覺一道干冽醇厚的清涼酒氣,順著喉頭一直蔓延到胸腑之中,五髒六腑霎時間泛起層層灼熱,好不舒服。鐘萬仇長吁了一口氣,笑道︰「這醉清溪果然不凡,怪不得那陶應敢自稱汴京一絕!」說罷,看了食月一眼,道︰「听那小三子說起你的口氣,現下汴京之中你也算頗有名頭了?」食月訕訕一笑,道︰「屬下初到汴京,除了盯著那趙無極,閑暇之時,也收攏了些街頭上潑皮無賴。這些個人雖說沒什麼本事,不過打探消息,卻是好手,許多關于那趙無極的消息,都是這些個人打探到的。」頓了一下,又道︰「至于那陶應,我不過踫巧遇上那章惇的兒子仗勢欺人,隨手打斷了他的狗腿,又對那章惇虛言恫嚇一番,那章惇雖說貴為尚書左僕射,不過朝堂上敵對之人卻也不少,他生恐壞了自己的官聲,是以此事便大事化小,不了了之了。」

鐘萬仇微微一笑,道︰「想不到鼠一的手段倒被你學了不少!」頓了一下,又道︰「如今朝堂上的情形如何?」食月略一沉吟,道︰「說起這大宋的朝堂,可比大理繁復多了,現如今朝堂上共分三派,一派是以章惇為首的舊黨,其下有蔡京蔡卞兄弟,更有元佑舊黨呼應,勢力極大;能與其抗衡的便是以尚書右僕射曾布為首的新黨,其下雖沒有什麼強助,不過當今天子顯然有意仿效神宗皇帝,再行新政,是以新黨雖是聲勢稍弱,卻極得今上寵幸。」

頓了一下,食月又道︰「最後一派,便是以陳佑、陳次升為首的御史台,二人以清議忠純之名,網羅了不少御史,雖說遠不及新舊兩黨,但勢力仍不能小覷。除此之外,便是些皇室貴冑、豪門望族、內宮嬪妃之流,這其中尤以申王趙佖、相州韓氏以及今上最為寵幸的劉妃勢力最強,至于其他的武將世家,更是根深蒂固,頗有勢力。」說道此處,食月不禁搖了搖頭,嘆息道︰「這些不過是比較強大的勢力,真正掌握朝堂風向的,還是那位太皇太後高氏和皇太後向氏,尤其是那太皇太後高氏……」

鐘萬仇听到此處,心中頗覺煩悶,不過听到食月提及那位被遼國稱為女中堯舜的太皇太後高氏,卻生出一絲好奇,問道︰「那高氏仍在垂簾,不肯歸政麼?」食月點頭道︰「正是,屬下得來的消息,說是今上對高氏暗恨不已,偏偏又無可奈何,原本神宗大行之時,高氏便屬意申王趙佖,卻不知出于什麼原因,終究還是立了今上。今上銳意中興,每每和高氏相左,前些日子更是因為元佑黨人之事,今上與高氏曾大肆辯駁了一番,兩人本就不合,經此一事,想必今上親政之心更勝。」說道此處,食月忽地頓住,看了游坦之一眼,低聲道︰「啟稟主人,主人讓屬下盯著的趙無極,其真實身份便是當今天子的八弟,申王趙佖。」

食月說完此話,只道鐘萬仇听聞此事會大吃一驚,卻見鐘萬仇只是微微一笑,不置一詞,心中頗覺奇怪,頓了一下,又道︰「屬下盯了他月余,發現此人身邊竟有不少高手,俱都是深不可測之輩,屬下不敢打草驚蛇,是以無從查探那些人的來路。」鐘萬仇略一思量,心中便有了定計,當下笑道︰「你且喚那小三子去取筆墨紙硯來。」食月不疑有他,當下喚小三子進來,吩咐了幾句,小三子連連點頭,轉身便急匆匆的去了,過不多時,便將筆墨紙硯取來。鐘萬仇將紙鋪好,略一沉吟,提筆便寫,不到盞茶的功夫,便寫就了兩張紙。

將兩張紙分別折好,遞與食月道︰「這兩封信,一封交與當今戶部尚書蔡京,一封交與遇仙閣的花魁白素素,他們若是問起,便說是我讓你送去的。」看了食月一眼,又道︰「我不日便要返回曼陀山莊,今後這汴京之事,便交與你了。那白素素與我頗有淵源,她若是有什麼吩咐,你照做便是,若是無事,你便將這汴京街上的潑皮無賴,通通掌控起來,倒是行事也方便些。」略一沉吟,忽地笑道︰「至于那趙無極,今後便不用理會了,自然有人對付他,待我安頓好曼陀山莊,便好好傳授鼠一他們幾個一些上乘的功夫,你那一份,待到鼠一來汴京之時,我會讓他傳授給你的。」

食月听得鐘萬仇要傳授上乘武功,登時面上一喜,當即俯身跪倒,口中道︰「多謝主人!」鐘萬仇微微一笑,道︰「你們十二個跟了我多年,這些本是你們應得的,待我開宗立派,你們十二個便是我的山門護法,我珍藏的那些個上乘武功,到時由得你們喜歡,隨意修習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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