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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張 青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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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老先生上星網了!

桑桑握著果汁杯的手一緊,深深呼吸,控制著心底的興奮與沖動,眼楮閃閃發亮的看著羅沫︰「沫叔,我上下網,到了叫我。」

「遵命。」羅沫笑眯眯的行了個軍禮,整個人都洋溢著歡快的氣息。

一點點收益,當然不至于讓他這麼開心,他開心是因為解決了玉恬鈴。玉恬鈴第一次暗殺殿下時,看在羅毅與二少爺的份上,他同意殿下的要求放過對方,但對方卻得寸進尺,第二次第三次,次次不成功卻越挫越勇,一次比一次大手筆,一次比一次隱晦,偏偏殿下覺得羅毅的傷不能受刺激,以後戒備點就是,堅持要瞞著羅毅。

小素雪真是福星,自從她來了,什麼事都順了,桀鶩不羈的天帝加上神秘的網絡之神,都間接的成了殿下助力,連最麻煩的玉恬鈴也不再是煩惱,還招來了一個暗黑畫師,古德要是恢復了異能,勾魂筆可是個大殺器!

今晚的事,要不是小素雪提供的各種監控影像線索,還真不可能這麼短時間內查出真相,如果時間久了,說不定殿下又跟以前一樣,放過玉恬鈴……

星網,虛擬世界內,復古大夏國論壇分區丹青學院。

桑桑站在屬于青老先生的畫室門外,很緊張的深呼吸,心中無比忐忑,比暗殺桑書文那次還要緊張,半晌,才輕輕敲了敲門。

下一秒,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一個老人站在桌後正抬頭對她微笑。

耄耋(maodie)之年的老人,滿頭銀絲,胸前飄著三縷長須,像極了神話故事中的老神仙。他總是微笑著,笑得眼楮都眯起來,仿佛生命中毫無陰影,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紅葉啊,你把臉向著陽光,這樣就不會看到陰影……」

老人曾經勸誡的話語歷歷在耳。

不知道為什麼,桑桑鼻子一酸,眼淚忽然掉了下來。

桑桑忍不住低下頭,她不敢抬頭,不敢再看,因為只要對上老人的視線,眼淚就不由自主往外涌。

青老先生……我回來了。

如果說莎莉是她前世唯一的朋友,教會了她怎麼做人。那麼青老先生就是將她從地獄領回人間的引路燈,是手繪導師,更是人生導師。

那一年,藍星發現新的遺跡,羅二少帶著她一起前去,同行的還有他未婚妻朱琳,就是在那里,朱琳趁羅二少離開的時候,給她喂了藥,把她送給有虐待癖好的保鏢,卻故意讓她留著最後一口氣,在羅二少回來前,將她扔進了異獸群。

藍星的異獸,以強大聞名,就算聖域,也不敢說能在藍星自由來去。

朱琳以為她死定了,可她沒有死,不但沒有死,還精神力爆發覺醒了異能,恢復了十二歲前的記憶。

本是世家大族的小姐,卻成為最卑賤的女.奴,她恨得想要毀滅世界。

六個月,整整半年,她時刻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吃著野果、啃著生肉、喝著鮮血,一次次精神力衰竭,又一次次在必死之境時爆發,漸漸變強,她學會了控制異獸,她有一個瘋狂的野望,就是要變得更強,控制整個藍星的異獸,向人類發動戰爭!

骯髒的世界!

骯髒的人類!

全部都要毀滅!

可是,這個野望很快被打落塵埃。

異獸很強,但人類有武器,藍星因為特殊的磁場,科技產品到這里會失效,衛星探測也無法穿透大氣層,可生物武器的出現,使得普通人類在藍星有了自保之力。

她控制異獸攻擊人類,異獸大軍卻被打得落花流水,認識到自己的弱小,她隱藏起來積蓄實力,暗中使壞。她殺過很多人,里面肯定有好人也有壞人,她看著同類的尸體被異獸吞吃,心中毫無感覺,大概是那時候,她已經沒有把自己當人了……

第一次遇見青老先生,她因為挑戰超越她極限的異獸,精神力枯竭渾身是傷,青老先生救了她,給她治傷,還送了她一瓶基因強化劑。

「小姑娘,身體是自己的,沒人為你疼,你更要好好保重……」

桑桑對當時的心情記憶如新,很復雜,基因強化劑的瓶子明明很冰冷,握在手中卻滾燙滾燙,身上的傷明明已經好了,卻仍然火辣辣的疼,仿佛靈魂正受到鞭撻。

那微微凌亂的銀發,結成辮子的長須,白得那麼耀眼,慈祥的目光,親切的微笑,就好像一片黑暗的世界里突然冒出的一點光,那麼的吸引人注意。

第二次見面,青老先生被一只猿猴異獸追趕,身邊的保鏢都死了幾個,她忍不住出手趕走了異獸,老人帶傷對她笑,笑得那樣溫暖,請她吃營養餐。

第三次見面,青老先生在畫畫,潑墨揮毫,高山流雲、溪澗瀑布、古松巨石……在白紙上漸漸成形。看著看著,整個人陷入了山水意境當中,那一筆筆的墨色,就好像她心底的陰雲,畫上多一筆,心中的陰暗就淺一點,帶走了仇恨,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那時候不懂什麼治愈畫,只知道眼前的畫不是一幅普通的畫,而是一種意志。可以安撫人心,讓瘋狂的人冷靜,讓絕望的人看到希望……

老人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筆,微笑著問︰「你喜歡?」

桑桑從那種奇怪的境界中醒來,猶豫著搖頭又點頭。

老人說︰「送給你。」

桑桑想接又不敢接,這畫有一種神奇的力量,沉迷于畫中意境,心情會變得無比平靜,那種感覺很美好,美好到讓她害怕,害怕一直看一直看,看久了會讓她忘記仇恨。

最終,桑桑還是接過了畫。

對生活在黑暗地獄中的人來說,明知道畫是甜美毒藥,她也拒絕不了這個光明的誘惑。

後來,老人離開前找到了她,笑著邀請︰「小姑娘,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好。」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紅葉這名字不錯。」

「紅葉啊,要不要跟老頭子學畫?」

「好。」

「紅葉啊,老頭子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收個徒弟,可惜你心不在畫上。」

「抱歉。」

「算了算了,看來是我們師徒的緣分還沒到,將來你做完了自己的事,如果老頭子我還活著,墨園歡迎你回來。」

「……嗯。」

桑桑在青老先生的墨園生活了一年,青老先生給她辦了身份芯片,她看著青老先生養花、種草、喂魚、畫畫,心中很平靜。直到聯盟桑家家主路過雲霞星,桑書文的名字如同一聲巨雷,驚醒了她心底沉睡的仇恨。

那一天,她給花做完嫁接,除了草,換了魚缸中的水,做了一葷兩素三個菜放在桌上,抱著一幅畫出門送畫。

青老先生在身後喊︰「早去早回。」

她應了聲,從此一去不回……

深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翻涌出來,桑桑非常痛恨虛擬網絡的真實,竟然連眼淚也能虛擬真實。

「小姑娘,地上沒有紫金,進來吧。」

是這個聲音!

就是這個聲音!

老人的聲音依舊是那麼和藹,與記憶中完全相同。

不知道為什麼,心里的緊張、害怕忽然消失了,仿佛飄蕩在大海中的小舟靠了岸,原本躁動不已的心變得踏實起來。

桑桑抹去臉上的淚水,抬頭看著老人走進畫室︰「老師您好,我是紅葉。」

桑桑微笑︰我回來了。

「紅葉?」老人朝桑桑點頭,低聲琢磨著這兩個字,然後用筆指了指硯台︰「磨墨。」

桑桑上前,往硯台中加了一點水,拿起墨條力道均勻、急緩適中的順時針研磨,不時加上幾滴水。

老人暗自點頭,看磨墨的動作,就可以看出一個人是否有接觸過水墨丹青,眼前的小姑娘,動作很標準。

「夠了。」

墨汁大約半硯台時,老人制止了桑桑加水的動作,在桌面鋪上一張白紙,提筆蘸墨,身體挺直,雙目凝神,筆尖落到紙上,如行雲流水一般移動,筆下的字體平和自然,飄若游雲,矯若驚龍。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

老人將筆往架上一擱,移開鎮紙,將剛寫好的橫幅遞給桑桑︰「好名字,拿去吧!」

桑桑抿了抿唇,眼眶又有些熱了︰「謝謝老師。」

老人彎腰洗筆︰「紅葉啊,你叫我老師,想學什麼?」

「想學治愈畫。」桑桑將畫卷起來,小心的收好,打量了下畫室,發現跟墨園中的畫室布局相似,左邊靠窗的地方有桌子,上面茶具齊全,于是走過去點火燒水,沖壺洗杯,泡上了一杯清茶。

「治愈畫啊……」

老人說話是總慢悠悠的,洗完筆又洗硯台,親手整理好畫桌,用水沖了沖手再擦干,然後走到桌前坐下,接過桑桑泡好的清茶,深深一嗅,陶醉的閉上眼。

「好茶!」

桑桑由衷微笑,她泡茶的手藝還是老人手把手教的呢,雖然重生了,但也沒忘了老人的口味,喜歡稍微濃一點的茶,那苦中帶香韻味悠長是生活的滋味。

老人喝了一口茶,模著胡須,咂咂嘴︰「說說你對治愈畫的了解。」

桑桑想了想,認真回答︰「治愈畫能溫暖人心、淨化心靈,悲傷時看能得到安慰、絕望時看能得到希望、想退縮時得到勵志、懦弱者得到勇氣、瘋狂者得到平靜……是可以治愈精神力傷害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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