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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王者之風 第二十四章 韋陀大陣

「咚——咚——」暮鼓聲聲,低沉渾厚,驚起林中歸巢的倦鳥。

少林寺藏經閣內,燈火不起,一片黑暗,兩位老僧如石像般禪定,已于周遭眾物渾然一體。

少林寺藏經閣外,一十八名灰衣僧人擺開陣勢,盤膝而坐,雙膝上均橫置一根長棍,陣勢中間端坐一位老僧,內息沉沉,目斂精芒,正是空見大師率領少林護寺弟子在此擺下十八羅漢大陣。

忽然,前方跑來一名步履匆匆的僧人,他繞過陣勢,直來至藏經閣門外,合掌鞠身︰「稟方丈,寺內諸處香客善士皆已離開,只有大殿前尚聚留三十余人,弟子們苦勸不听,空聞師叔已親去規勸。」

「……」一陣沉默之後,空明大師的聲音從藏經閣中徐徐傳出︰「阿彌陀佛。你去罷。該來的總歸要來的……」

少林寺的大雄寶殿,飛檐拱瓦,氣勢宏穆;殿內燭火熠耀,香氳繚繞。三尊金身三世佛高立蓮台之上,寶相莊嚴殊勝,佛目垂慈,似在俯瞰塵世萬象。

大殿中,一位少年貴公子打扮的客人正在負手趨步而巡。他面如冠玉,目含桃花,一襲素袍,上繪一支藍梅,說不盡的風流倜儻,多情俊雅。但見他四處瀏覽,時而微笑點頭,時而輕輕搖頭。

大殿外有三十幾位香客面朝外擋在門口,其男女老幼,高矮胖瘦,各各不一,神情各異。面對著他們的是一群僧人,為首一老僧方面大耳,立眉怒目,手持一根羅漢棍,正是空聞大師。

旁邊一位中年僧人,正是管理大殿的僧頭,此時正滿臉慍色,向空聞附耳低言︰「師叔,這群香客和那位公子似是一伙。弟子們勸他們離開,他們非但不理會,那位公子還命人將大殿內僧人逐出,不知何謂!」

「豈有此理!」空聞听罷不由無名火起,臉色鐵青,高聲叫道,「爾等何人?為何不听勸告,佔我大殿,意欲何為也!」

「老和尚好大的火氣啊。」只听殿內傳來清朗悅耳之聲,接著,大殿門口的幾十位香客閃開了一條路,那位貴公子已經施施然現身于殿門口。但見他眉目含笑,卻隱隱透出一絲陰邪。「唉,我這可是為了你們好啊。」貴公子悠悠嘆了一口氣,「老和尚,我看你還是帶著你的徒子徒孫趕快離開吧,這地方,本公子看中了。」

「放屁!」盛怒之下,空聞大師不禁口出不雅之言,隨即長宣佛號,「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你到底是何方狂徒,竟敢在我少林寺中口出狂言?普天之下,尚未有人敢如此不把我少林放在眼中!」

「哦。」貴公子輕蔑一笑,似譏帶誚,「那你今日有幸,至少遇到了一個。」言畢,他轉過身去,仰視著高高在上的佛像︰「你們拜的只不過是一些泥胎木塑,怎能拯蒼生于苦難?更不配享受香火供奉!我看還不如拆了它們,免得欺世蒙眾。」

眾僧無不聞言駭驚,面面相覷。空聞大師重重一頓手中之棍,只听「轟」的一聲,地下青磚四裂,厲聲道︰「阿彌陀佛!毀佛謗佛乃最重之罪業,當入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姑娘何苦也!」

那貴公子聞言一怔,隨即笑道︰「哦?原來你已看出我是女流。」這一笑嫵媚動人,這一聲鶯語婉轉,正是位紅顏偽丈夫。「想必你就是少林四大神僧之一的空聞吧。」這女子盯著空聞大師,「听說你的棍法乃是天下第一,可是當真?」

「哼!出家人以慈悲為懷,練武乃是強身健體,但如遇到魔羅諸惡,仍可以大威德力護法除魔!」

「那你看我可像惡魔?」這女子眼波流轉,「唉,你們少林也應收到了我教的拜帖,為何卻布下什麼大陣,請問老和尚,這豈是迎客之道?」

「原來爾等就是乾天邪教之人!哼,竟然扮成香客偷偷模模而來,不肯光明正大,莫非見不得人也!」空聞心內震驚,嘴上卻仍然嚴詞相斥。

「非也,少林一向廟大林深,小女子深怕有惡狗傷人,故先來探個路,卻未料少林寺對我教成見竟如此之深。」

「休要強詞奪理!既是拜山,可報上名來!」

「好,劉堂主,你來介紹一下吧。」女子側首望向人群中的一位黃衣老者。

「屬下遵命!」那黃衣老者即向前一步,抱拳恭道。但見他發須花白,鷹鉤鼻,瘦長臉,目光深邃。他開口道︰「此乃我教九天曜將軍之月曜,太陰藍將軍。藍將軍雖為女子,然實力非凡,在九位將軍中數一數二,深蒙教主青眼。至于在下劉全威,現充任天暗堂堂主一職,並受命于藍將軍調遣。」

黃衣老者劉全威介紹完畢,空聞大師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冷哼一聲道︰「你可是泰州五虎斷魂刀劉全威?听聞你刀法了得,自創五虎斷魂門,亦是一方名家,怎會棲身邪教,甘受調遣?」

劉全威面上略顯尷尬,嘴中卻道︰「良禽擇木而棲。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此乃自古之理,大師又何必再問。」

空聞大師心中暗思︰「這個劉全威倒也罷了,倒是這個姓藍的女子卻從未曾听說江湖上有這樣的人物,年紀輕輕卻身居高位,不知有何過人之處。」想到此處,空聞大師對那女子厲聲道︰「少林寶剎豈容外人攪擾,爾等此來究欲何為?」

那女子嘴角浮起一絲輕笑︰「老和尚,我教的拜帖上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本教教主對少林寶典易筋經心慕已久,今特遣我等上門求閱,希望少林不要太過小氣哦。」

「混賬話!」空聞大師听罷心頭火起,「易筋經乃我鎮寺之寶,就算是天子親至,也不能管窺一斑,更莫提是你等邪教之人!弟子們,展開護法大陣,給我圍住這群狂悖之徒!」空聞大師一揮手中羅漢棍,高聲令道。

「是!」但听應聲如洪鐘。頓時間,房前殿後,樹下石上,閃現出百來條少林武僧的影子,個皆手持武器,隱然結成一陣勢,將大雄寶殿同乾天教眾人圍在其中。

「想不到老和尚這麼給本將軍面子,竟然擺出了少林傳說中的韋陀護法大陣。」女子哂然一笑,竟似毫不為動,「听說這韋陀護法大陣一百零八弟子三人一小組,又三三小組為一中組,三三中組為一大組,四方配合呼應,又皆可單獨而戰,陣勢輪轉變化,與丐幫千人打狗陣,武當三十六天罡陣並稱為天下三大陣法。據說自少林創陣以來,還從未有人能破陣而出呢。」

「不錯!既知厲害,爾等還不束手就擒!」空聞大師舉棍喝道。

「哼!」女子聞言冷笑一聲,「原來少林枉為武林泰斗,對付我這一介女流也要以多勝少,難道不怕天下人恥笑嗎?不過,本將軍倒還未必怕了你們,今日就來領教一下你這陣法的厲害!」言畢,「唰」的一聲,從袖中取出一把大折扇,展開在手中。

冬日用扇,本就令人奇怪,尤其那扇大于平常兩倍,通體烏黑,扇面非紙非帛,且泛著一層黑幽幽的異彩,連那女子白如脂玉的面上也仿佛漾起一層黑氣,十分詭異。劉全威等人一見她取出此扇,均神色一凜,似是充滿恐懼。「劉堂主,爾等退入殿中,不得妄動,且看我如何破陣!」女子嬌 聲中,飄身而起,沖向陣中。

待她甫一落地,已有三位僧人虎吼著從左、中、右三個方位撲向她來。一人手持戒刀,一招「六丁開山」,劈向她的面門;一人手握鐵槍,一招「毒蛇吐信」,刺向她的胸口;還有一人手拎軟鞭,一招「盤樁攬根」,掃向她的雙腿。三人三式,同時攻出,立時封住了她的上中下三路,配合妙契,竟是毫無破綻。連空聞大師在旁也微微點了下頭,目露欣慰之色。

那女子反應亦甚是迅捷。間不容發之際,反手舉扇一擋,足下一溜一滑,巧妙地避過了那一掃,同時但听「當」的一聲,那一刀正砍在扇背上,濺出火星,那一槍「噗」的刺中了展在她胸前的扇面,孰料竟不能刺穿,但槍勁迅猛,那女子亦是站立不住,「蹬蹬蹬」連退三步。

未待她穩住身形,她身前身後,身左身右,一陣怒吼,幾十位少林僧人一擁而上,各種兵器如疾風厲雨齊齊向她招呼而來。

這一下,就算是三百年前號稱武林第一人的「狂獅戰神」鐵游翼親至,也未必能應付得下。更何況,鐵游翼當年正是被這韋陀護法大陣所困,耗盡了氣力,最後方力戰而歿。而少林一方也戰況慘烈,一百零八弟子僅有二十余位全身而退。

但見那女子被圍在核心,面上黑氣更濃,眉宇之間煞氣暴現。就听她猛喝一聲︰「起!」嬌軀如 轆一般,拔地三尺,在空中旋轉不已,手中黑扇舞動,竟然卷起數匝黑色狂飆,向四方激蕩。那黑扇究竟不知為何物所制,凡是踫上的兵器皆不能損它分毫,那女子藉此護住了胸月復要害,但肩腿臂處還是受了五六處傷害,鮮血盡染衣衫。待她落下地來,「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箭,面容慘厲。

空聞大師畢竟是有道高僧,終不忍隨意殺生,今見她已受傷,方要令人停止陣勢,忽見方才沖上圍攻的三十余位弟子個個臉色發黑,步履踉蹌,「撲通撲通」個個撲倒塵埃,昏迷不起。

當下出乎眾料,少林弟子個個驚顧,不知何因。空聞大師更是遽然失色。忽听遠處傳來一陣蒼老沙啞的聲音︰「芳兒,你怎的如此托大,竟敢獨創韋陀護法大陣!如不是仗著百毒寶扇,你今日可還有命?」語帶相責,更多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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