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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因為,我喜歡你

「怎麼找到我們的?」哭了半天,春荼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

她只希望夜叉不要真的生氣,或者氣太久。這樣,她總還能找到他,把誤會解釋清楚。

「他是誰?」韓無畏反問。

「是我的心上人。」春荼蘼回答得直接。

「你知道他是什麼人?」韓無畏又問。

「他是誰?」輪到春荼蘼反問了。

「他是突厥王族中人,而且是突厥王直系的王子。他現在仍然在大唐對外族敵人的通緝名單上!他是有名的狼神之子阿蘇瑞,二十年前傳說已死,但很多突厥高層都知道,他還活著!」

春荼蘼心頭一凜,沒想到韓無畏把夜叉的底模了個透。

這樣,夜叉就危險了。

她控制住要發抖的身子,深吸了一口氣,再把問題轉回去,「怎麼找到我們的?」

「在範陽的春游日,羅立個老王八派人暗殺你,我來不及相救,他救了你,我跟他打過照面兒,那時我就覺得這個人不簡單。之後,我無意間看到他出入安國公府。那天你上公堂,我看到他易了容,隱藏在人群之中。」他沒有說,他看到他們之間的眼神交流,那讓他的心一直沉,一直沉到無邊的黑暗中。

「然後呢?」春荼蘼雙拳握得極緊,咬著牙以免聲音顫抖,繼續問。

「然後?」韓無畏苦笑,「我自知不是他的對手,無法跟蹤,只好盯著你。」

都明白了。春荼蘼心里又酸又澀,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只有對自己的責怪。到底是她連累了夜叉,所以錦衣一直對她很針對是沒有錯的。她沒有留意到韓無畏最近對她的刻意疏遠,還讓小鳳去葉記傳話。現在,夜叉暴露了,錦衣暴露了。為什麼?為什麼她就不能克制相思,等夜叉來找她呢?她怎麼就不能沉住氣?

「為什麼這麼做?」她想恨韓無畏,但恨不起來。在她心中,韓無畏是那麼好的朋友,責怪他,她都不忍心。而且,她確實在和通緝犯約會,雖然她知道夜叉身不由己。他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還要受魔功的控制和強迫。自從他擺月兌了薩滿,他再沒殺過人了。她知道他心底是善良的,但那又如何?

她是狀師,卻自己忘記了一件事︰國家命令和律法一樣,沒有人情,沒有對錯,只有硬性的規定。因為一旦有商量的余地,就會有人做手腳。所以任何人,都必須遵守。所以,世人都說律法無情。她能游戲于律法之間,但國家命令呢?她無能為力。

「我為什麼這樣做?」韓無畏再度苦笑反問,「因為,我喜歡你。春荼蘼,我喜歡你。可惜你從來沒有發覺過。我喜歡你!」

春荼蘼震驚,還以為自己听錯了,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韓無畏的心繼續下沉。他真是白痴啊,這時候再表白,早已經晚了。只是那些話像一團熱氣就盤桓在他的胸口,他不說出來,整個人就要炸開了。他只後悔,為什麼不早對她說?

「對不起,我喜歡了別人。」春荼蘼靜了半天心,才明確的道。

這很傷人。可她是做律師的,習慣直接陳述事實。況且曖昧是最要不得的,傷人傷己。若她貪戀這份愛意,到頭來韓無畏怎麼辦呢?所以,她選擇快刀斬亂麻。可能,她和夜叉不能有未來,但她不會卑鄙的拉一個備胎。

韓無畏于她而言是珍貴的朋友,她絕不會讓誤會橫亙在他們之間。那樣,這份友情才真正不可挽救了。

而韓無畏听到她這樣的話,頹然。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被打擊到肩膀全垮了下來,落寞得讓人不忍。他苦笑搖頭,慢慢後退,最後倚在一棵粗竹上,慢慢坐做倒,笑容痛楚。

可春荼蘼死死咬著牙關,不說半句安慰的話,長痛不如短痛。她給不了的感情,也不會給予希望。她只能抱歉,怪只怪她遲鈍到這個程度,為什麼早沒有發現、早制止。

兩人沉默著,半晌,春荼蘼才再開口,「為什麼沒抓他?只是自己來了?」

「因為,我喜歡你。」韓無畏像被施了咒一般,呢喃著同樣的話,「所以,我承受不了你恨我。抓了他,你會恨我,對不對?」

春荼蘼殘忍的點頭,別過臉,免得涌上淚水。雖然愛情是雙方面的,但看到韓無畏如此痛苦,她覺得自己真的滿身罪孽。

「那你想如何呢?」事關夜叉,她逼著自己再問。

「殺了他!」

「殺不了呢?」

「繼續。」

「你殺了他,我就不會恨你嗎?」

「不會,因為那是兩個男人的事,而不是我告黑狀,動用大唐的力量。那樣,我會鄙視自己的無恥。」其實他認為通緝令早就該撤銷了,因為突厥已經沒有侵唐的實力,倒是大唐應該收回阿爾泰山脈,開疆拓土。

「離開他!」他目光沉痛的盯著春荼蘼,「哪怕你不要我,也不要是他。跟著他,你沒有幸福的未來。」

「原來你跟蹤、調查、以死相搏,為的是我,為的是這個。」春荼蘼笑了,感激的溫暖笑容,「謝謝你,韓無畏。可是,請你不要傷害他。相信我,他真的對大唐沒有企圖,也沒有威脅,他只想過平凡人生活。雖然我確實看不到幸福的未來,可我不在乎,只要和他在一起,哪怕一天,也是好的。他離開,我可以活著,繼續打官司,繼續孝順祖父和父親。只是,再也不會喜歡別的人了。」

「你……」韓無畏怔住。

他怎麼忘了?荼蘼不是普通的女子。她不要普通女子的人生,嫁人,相夫教子。她有她自己的精彩,自己不也是為這些而迷戀著她嗎?

「求求你,別揭穿他。」春荼蘼眼圈紅了,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服軟,「真的算我求你。因為若他露了形跡,他就得離開了。我會想他,很想他。所以……」她哽咽,說不下去了。

「好。」情不自禁中,他答應。因為她的哭泣,除了是為家人,就只為了那個男人。

他輸了,要輸得光明正大。他搶不回來,因為在這份感情里,做主的是荼蘼,從來不是他或者是阿蘇瑞。那麼,他就只有退回去,退到無人的角落中。既然無法相信她能保護自己,他就只好隨時準備伸出手。

「謝謝你,韓無畏。」春荼蘼說,轉身向竹林外走去。

這是她第二回道謝,韓無畏能感覺到其中的真心真意。只是他的心終于沉到了底,再也浮不起來。她不喜歡他,這輩子都不會了。

目送著她縴細的身影消失,韓無畏騎上馬,向相反方向,狂奔出林。而此時的春荼蘼,則才走到馬車旁邊。

看到她的淚痕和略顯凌亂的頭發和衣服,過兒和小鳳大吃一驚,雙雙上前詢問。春荼蘼只是搖頭,只說回家吧。兩個丫頭立即明白是和某人會面出了狀況,卻不好多問,方才也確實听到半山上有  的怪響,好在小姐也沒有受傷。

男裝的小鳳坐上馬夫的位置,過兒扶春荼蘼上車。只是手才踫到車門,春荼蘼忽然心中一跳,咚的一下。那跳動太熟悉了,就像是神奇的心電感應。

「過兒,你和小鳳坐在外面好不好?戴上帷帽。」她盡量平靜地說,「我想靜一靜,單獨待著。」

過兒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但既然小姐這麼說了,也沒有多想,更沒有強求,見春荼蘼沒有讓她扶上車的意思,就爬上了車夫旁邊的位子。

春荼蘼這才上了馬車,順手把門緊緊關上。

夜叉,坐在反向的位置。不知道他是怎麼在兩個丫頭的眼皮子底下上車的,可他就是安靜的等在那兒,等她。

那白袍胸前的血跡還是很刺目,但他的臉色雖然蒼白,卻並沒有多少病態。

馬車前行,春荼蘼坐在對面,嘴唇輕動,幾不可聞的聲音,「對不起。夜叉,對不起。」

夜叉搖頭,碧眸溫柔成水波,蕩漾在春荼蘼的心頭。

他不怪她,可這並不能讓她好受一點。

「你沒生我的氣嗎?」

搖頭。

「我不是要幫他,我是不想你們任何一個人受傷害。我不知道會讓你受傷……」

還是搖頭。

然後兩人就沉默了,明明那麼想念,可相對時卻說不出話。只是夜叉的眼楮一直在春荼蘼身上淺淺的掃過,似乎要一遍遍把她深刻在骨髓之中、靈魂深處。而這目光令春荼蘼開始局促不安,渾身發熱。

正在這時,馬車突然一頓。

春荼蘼沒的提防,整個身子前傾,一下撲在夜叉的懷里。

外面小鳳道歉的聲音傳來,「對不起小姐,前面竄過一只兔子,我拉馬拉得急了。」

「沒關系,趕你的車吧。」春荼蘼對外喊著,聲音輕輕的發顫。

因為,她和夜叉離得太近了。從沒有,這麼近過。

他們彼此能感受到對方的心跳,能呼吸到彼此的呼吸,能看到彼此瞳孔中自己的影子。

而且他的胸膛,他環在她腰上的手臂,都燙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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