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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便是休憩時間。

俞清瑤本想趁著空閑,去書房看看「自己」以前的書卷,不想身子骨太虛弱了,一夜不曾好眠加上早起,又在訓蘭軒忍受尷尬、煎熬了半天,一回到芷萱院就疲憊的倒下了。迷迷糊糊睡了半刻鐘,方清醒了。

怎麼辦?寫字是所有俞家子女的必修課,逃也逃不掉的。嗯,手腕受傷?這倒是個隱藏的辦法。只是主子無緣無故受了傷,跟隨的丫鬟僕婦肯定免不了一頓責罰。

胡嬤嬤年紀也不輕了,白連累受罰,她怎麼能忍心呢?

至于其他人,瑪瑙、翡翠……

不是她不顧主僕之情,實在是對二人皆沒有好感。

前世時,舅父派人來接她去京城,鄭重其事的架勢似乎要她直接呆在侯府出嫁了。事實上的確如此。瑪瑙伶俐乖覺,自言不願離開土生土長的家鄉。可當年的她,突然接到遠離家族親人的訊息,方寸已亂。又不知道素未謀面的舅舅對她如何,很希望熟悉的人都能陪伴。

于是,她真心的請求瑪瑙跟她一起走。不想,听到一番驚人的話。

瑪瑙說,她是二太太的人,派到芷萱院,是監視姑娘你的。這幾年來,姑娘你的任何行為舉止,都瞞不過二太太的眼楮。但凡一點錯處,都讓二太太抓個正著,就是因為此了。

她還坦言,自己的父母弟弟性命前途,都捏在二太太手中,不敢違抗。即便跟隨去了京城,也是二太太的一雙眼楮,必不能安心為姑娘你辦事。

可想而知,當年听到這番話的她,所受的巨大沖擊了

翡翠親生父母早逝,跟叔父嬸嬸的感情差了很多,並無什麼牽絆。後來跟著去了京城,也的確用心謹慎的辦差,對她言听計從。唯一的一次差錯,就是「不慎」將她書寫的一首詩遺留到某位世家公子經過的路邊。

詩歌多半以物言志,寄托情思。這首小詩成了「私相授受」的明證,害得正在議親的她百口莫辯後來親事屢屢不順,都是此事引起。

可以說,她後來成為有名的「老女」,翡翠功不可沒。

……

身邊的兩個大丫鬟是不能信任的。偏偏此時不能換掉,更不能讓她們起了疑心。今早在訓蘭軒,好在不是瑪瑙跟隨,否則她一定會稟告二伯母自己的反常。

等等,為什麼翡翠就不會?

因為她的父母親人,還沒捏在二伯母的手中?

俞清瑤不是三歲孩童了,她握著拳頭放在胸口,知道自己必須做最壞的打算——或許已經知道了從昨天到現在,她種種的異常都傳到二伯母的耳朵里

「醒醒啊,姑娘,你怎麼了?」

胡嬤嬤卷起床帳,見自家姑娘一臉的虛汗,睡不安穩,非常憂心,雙臂伸到俞清瑤的身下,把她摟在懷里,「姑娘莫怕,嬤嬤在呢。」

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一個好辦法

「嬤嬤,我怕……」

模仿十歲時的字跡,很難,但偽裝成孩子辦撒嬌,則容易多了。

臉上露出怯怯的笑容,俞清瑤眨著眼楮,想到胡嬤嬤對自己的一片慈母之心,最後死于病困交加,連尸首都是草草埋葬,眼淚唰的滾落,哽咽著,

「嬤嬤,我、我跟你說。昨、昨天,我看到金簪的魂魄了」

「什麼?」

胡嬤嬤大驚失色

「是真的。」多活一世,演戲的本事倒是強了不少,俞清瑤忍住淚,顯得害怕又無助。「本來我也不知是什麼,可那東西像一團影子,飄來飄去的,我看到她在跟別人說話,可沒人理她。後來她看到我了,就向我撲過來。」

「姑娘」

胡嬤嬤嚇得身軀微微顫抖,忽然大聲道,「要索命就來索我好了,不要纏著姑娘」一面說,一面拼命的摟著俞清瑤,「姑娘,不會有事的。嬤嬤會保護你,誰也不能傷害你……」

听到動靜的翡翠、瑪瑙都跟過來,只言片語,也嚇得二婢魂不守舍。

瑪瑙強撐著,「姑娘多清貴的人,什麼鬼邪也不敢侵。有老爺文曲星震著呢」

翡翠則發著抖,聲音微弱,「我早說請人來做做法事,超度金簪的冤魂……她死的冤枉啊要是一直纏著姑娘,可、可怎麼辦啊」

這時,俞清瑤擦了擦面龐的淚,「嬤嬤,我還沒說完……後來,那團影子就不見了。它是不是找害死她的仇人去了?」

「找仇人……」

胡嬤嬤還沉浸在驚嚇中,聞言,忽然一喜,「對,冤有頭債有主,她肯定是找害死她的仇家去了。纏上姑娘做什麼?」

一面輕拍著俞清瑤的背脊,一面大大松了口氣,「翡翠,以後不準亂說姑娘雖體弱,但有老爺的福氣庇佑,鬼祟怎敢靠近?」

經此事,之前的種種異樣都算不得什麼了。

畢竟,收到這麼大的驚嚇,舉止略與平常不同,對人對物反應遲鈍,可以諒解。

俞清瑤再仔細的把瑪瑙初來芷萱院時,發髻上插著一朵俗氣的映山紅;翡翠剛來下跪求銀子,好給她重病的父母買藥——連開出的十幾味藥方都說出,大家都放下了「被鬼上身」的疑心。

鬼魂不會記得如此清晰的細節吧?

至少面子上,暫且將引人疑竇的地方糊弄過去了。

至于暗地里的心思,只有自己知道了。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日落西山。按照老規矩,晚飯是要在無畏居吃的。老太太喜歡兒孫滿堂,團團圓圓的。

無畏居是間三進院落,院門的匾額乃曾祖父親筆書寫。俞清瑤一直以為「無畏」,是無所畏懼的意思,教導家族後人剛勁泰然、臨危不懼。可後來才知曉,或許是「無敢有無畏之心」的典故。

沿著抄手游廊進了院中,濃墨渲染的記憶撲面而來。記憶中的無畏居,是很寬敞的,院中種著一棵刺槐樹,每到春夏之交,滿院子飄的都是槐花的清香。這香氣曾伴隨落魄的祖孫倆,度過了三年之久的貧困生活,日子再艱難,有甜蜜的回憶也不覺得苦了。

所以,此時的俞清瑤,有恍如進入夢中的感覺。

不真實,虛幻飄渺。

晚燈點亮,垂在花廳之外,內里已經擺好了一張大圓桌,上面布置了各色菜肴。底下眾多丫鬟僕婦熱熱鬧鬧的湊著趣,時不時的說些笑話。

坐于正中的老太太,不用多說,就是俞清瑤的親祖母了。

她年過五十,容顏仍保養的如四十出頭,面如滿月,長眉如鬢,眼神明亮而犀利。發色漆黑,整齊的梳攏在後,用累絲金簪別著。額頭戴黑底金絲抹額,頂端瓖一塊美玉。穿著石青色松鶴刻絲長襖,手腕上帶著一黃澄澄的金鐲。

看其富貴端莊的模樣,估計誰也想不到,四十年前,她僅僅是一普通屠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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