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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冷小姐果然不愧是b大商學院的高材生,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火燒得可真夠旺的。要是不知道的人看到你剛剛對公司副總進行人身威脅,怕以為自己走錯了路,進的不是張氏,而是牢房了。」說話的人自然是拍手的汪總。

公司上下幾乎無人不知,李霞依賴的便是汪總。

汪總全名汪榮華,其父汪殞生是整個公司真正意義上的創始人之一。公司在最艱難的時候除了有李家的注資,最重要的還有兩個成功的原因。一是張老爺子果斷的決策和領導力,其次,便是汪殞生的門路。當年的上海灘,何其紛繁復雜,各色豪強,地方動蕩,黑幫橫行,一個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大廈將傾,如果說,張老爺子是公司的領航人,汪殞生便是大副。只可惜,他原本就是市井出身,雖有聰明才干以及門路,但資金比不得張家,只得屈居人下。不過,張老爺子性格本就溫厚,從來又是個大手大腳不虧待兄弟的人,這麼多年下來,兩家也一直相安無事。二十年前,由于身體不濟,汪榮華接過他父親的股份,那時他正逢鼎盛,才干出眾,呆在公司權傾一時。直到出嫁後依舊選擇大半的時間呆在上海陪伴父母的張翠作為執行董事進了公司之後,才創造了一個平衡。他的權利也被不知不覺地分到了張翠手中。

不過,既便如此,公司上下任誰也能看出,他是繼張家之下最有力的發言人。

所以他話音一落,所有的股東同時噤聲,不約而同,誰都準備作壁上觀。

「汪總是覺得我剛剛對待李副總太苛刻,做得太過了?」雲溪眼角輕輕一瞥,淺淺一笑,坐回位子,隨意地用指尖挑撥著桌上的一尊擺飾。很簡單的流蘇筆台,造型清逸,看著便讓人覺得精致。

「你是董事長,怎麼會做得太過呢?」汪總轉身從地上撿起那一份被李霞忘在腦後的賬簿,神態自然地翻了幾頁,表情變都沒變,只是,當最後一個數字從眼簾閃過時,他嘴角的弧度有那麼一刻的停滯。

不過是個副總,貪下來的錢竟然可以抵得上公司一年的收益。

沒用的東西!

眼底閃過一道冷光,汪總狠狠地看向李霞消失的方向。

但這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微微沉了口氣,轉身,面上已經恢復了一副陽春白雪的和藹可親︰「可是,說句逾越的話,你畢竟算是我們佷女輩分的,看到你做事這麼魯莽,如果我們這些做長輩的袖手旁觀,將來傳出去,倒以為是我們要‘捧殺’新董事長,這對公司,對張董,我們都于心不忍。||中文||」

冷偳挑眉,果然是只修行頗深的老妖,說話滴水不漏,任雲溪是董事長又如何?在座的哪一個論資歷,論年紀不是她要尊稱一聲「伯父」輩的?

他們不約束她的權利,他們只「教導」,只「點播」,只「規勸」,這樣好心好意的長輩,你能拒絕嗎?

連位子還沒有坐熱,就和老輩們南轅北轍,這是什麼?

突破傳統?

不,別人只會說你是扶不起的阿斗!還沒有玩透規矩,就趕著趟地做老大,根本就是顆爛菜葉子!

特別新董事長還是個在校大學生,這就更需要指正了!

誰能說汪總說的話不對?商場上那些個老奸巨猾的人也只有點頭的份。當然,至于別人心底怎麼想,你管不著。反正,汪榮華這話對的不是他們說的。你一個小丫頭想到奪了公司實權,要是連這種人的場面話都對付不過去。

趁早一邊歇去!

哪邊涼快去哪!

回頭,果然自己公司那六個人個個津津有味,恨不得泡一壺茶,再拿一疊瓜子,那就更愜意了。

「汪總對我好,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這時,背著落地窗玩弄桌上筆台的雲溪終于抬起身,巡視四周一圈,換了個姿勢,靠在背後的皮椅上︰「公司有您這一群經驗豐富的前輩,我自然是要多跟著學習才是。」

這話風,听著怎麼有點不對勁啊。冷偳忍不住向她看去。

「不過,」一個轉折突然平地而起。

雲溪的眼神慵懶如波斯,迷醉得像是一層有一層的光暈陷在那漆黑的世界里,她起身,走到汪總面前,從他手上接過那一本厚厚的簿子︰「貪婪不是壞事,商人如果對金錢沒有**,公司就永遠止步不前甚至倒退。可李副總的貪婪已經超出了我容忍的範圍,給各位股東創造最大程度的利益也是公司的最終目標。如果對這樣一個連股東們的分紅都動手的高層,我還心慈手軟的話,我也實在不知道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在面對諸位。您說,是不是?」

汪總捏住手腕,臉上的笑連一絲都沒變︰「冷小姐誤會了,我並沒有說你處置李副總有什麼問題。只是,剛剛的態度,實在讓我們這群老人有些心有余悸。俗話說,法不外乎人情,如果以後我們也煩了什麼過錯,冷小姐是不是也要當著眾人的面,痛打落水狗,絕不留情?」

在座的各個都是人精。

李霞手里貪的那些自然有跡可循,可誰也不能保證他們自己以前干過的事不會被查出來。

家族企業,又是非上市公司,哪個高層手里沒有一筆爛賬?

故而各個臉色一變,只看雲溪的回答如何。如果,真的是個較勁的主,那麼唯今之計,便是趁著她還沒站住腳跟的時候,直接把她扳倒,選個好拿捏的或者是利益共同的,讓別人上位!

冷偳輕松的臉色此刻漸漸地沉了下去,雖然坐在最拐角處,可各位股東的心思他是看得一絲不漏。

汪總這是個連環計。

如果雲溪顧及眼前各位股東的看法,變相妥協。那麼以後公司再發生類似的事情,就只能小懲大誡。公司里的爛賬永遠也徹查不出來。想要徹底整頓公司,無異于痴人說夢。

可如果雲溪一意孤行,汪總就完全站到了人情的最高點。雲溪失去各位股東的支持倒是小事,以後要面對所有股東的刁難,才是後患無窮。

冷偳忍不住冷笑,雖然年紀過百,卻是寶刀不老,難怪嬸娘在他手上沒有討到便宜。

「汪總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沒有听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寡淡的聲音,連語調都沒變半分︰「您是說,各位股東以後都要像李霞一樣貪污公款?」

她蹙眉,有些「匪夷所思」地望著汪總,「年終分紅的時候,公司的利潤不都在這里嗎?明明能拿到的錢卻去貪,這是為什麼?」

汪總轉過身輕笑,怎麼這人該聰明的時候非要給他裝糊涂,以為這樣就能躲得過去嗎?

「我的意思不是貪污公款,而是人無完人,任何人都有可能犯錯,作為董事長你應該心胸寬闊一點。」

「既然不是貪污公款,那麼各位股東還有什麼可以犯錯。投資公司,本就是為了賺錢,公司有執行董事,還有管理人員,大家不接觸公司事務,又不為了賺錢,要是還能犯錯,我倒是真的覺得奇怪了。」雲溪模著手里的筆台,一雙透亮的眼楮,很靜很靜地直直看向眾人,就像是子夜里出然出現了一只黑色的夜鶯,毛發光澤得令人心生鬼氣︰「還是說大家想要故意犯錯?讓公司直接倒台?」

這話說得太白,已經有很多人臉色發青,暗了又暗。所有人咬緊牙關,不答她。

她卻望著汪總,臉上眨開一朵雲煙樣的笑︰「不過再大的錯,可能也沒有某人來得厲害。至少,當我听到有人瘋傳我們公司有人故意在外面抵押公司股份的時候,我是覺得,李副總和此人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你說什麼?」幾個股東一下子站了起來。

幾乎臉上統統一片震驚之色。

「各位難道都沒有听說?」好看的睫毛慢慢地垂下,掩去了那一片琉璃冷光︰「我才到上海第四的時候,就有金峰集團的高層來詢問我們張氏是否經營不利,否則,怎麼會有人暗地在外面抵押股份?」

她說這話時極為輕柔,似乎是對情人的輕柔密語,只是,轉身,她清冷妖嬈的側臉,直直對上汪總眼底深藏的冷厲和毒辣。

她的臉空靈美妙,如朝陽上最輕揚的一道虹,他的眼,深沉如淵,晦暗莫測,如地下那最黑暗腐蝕的墓穴。

這樣的對視,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浮動在空氣里的壓抑。

空氣忽然重得像是鉛球,一絲喘息的可能都被壓在地上。

辦公室里的空調就像一下子禁止了一樣,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有人轉開視線,不再去看那兩人。

直到恢復了呼吸,才有人低頭一笑。

想靠一個消息,就能把汪榮華撂倒?

如果真的打著這樣的算盤,小丫頭,你還太女敕了點!

幾個股東搖頭,拿起茶杯,裊裊的熱氣徐徐升起,冷冷地掩飾住他們眼底嗤笑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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