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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冊封是個為難事

就如同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一般,趙禎听了梁豐的話,早就不存希望,如今見稍有轉圜余地,大喜過望,忙饑不擇食地點頭應聲道︰「無妨無妨,你快說說怎麼辦?」

「這事兒,須得求一個人幫忙,你只要寫兩個字,我帶過去,再說說好話,興許能成?」

「寫啥?找誰?」趙禎急吼吼地問。

「就寫拜托二字,我找丁相公。」梁豐笑眯眯地答。

趙禎仰頭想了半天,王曾師傅太刻板,呂相公喜怒不形于色,錢學士隨時會出賣自己,好像還真是丁相公靠譜些。于是點頭應道︰「既如此,朕寫便是,靠你了!」頗有些白帝城托孤的悲壯。

丁謂拿著這張寫著「拜托」二字的條子發愁,對面坐著梁豐。這小子專門來家里拜見,起初還挺高興,哪知道他甩手就是這麼一大坨熱山芋。

老丁其實還不太清楚這里面的道道,不過他奉行一條真理——便宜無好貨!要是這麼容易就能辦成的事,哪用得著官家偷偷寫不署名的字條,還找人輾轉送來。說不好听些,仿佛只有當年漢獻帝下衣帶詔可堪比較。

老算盤一旦撥拉開便停不住,先分析太後的心思。丁謂相信梁豐並沒對自己隱瞞,那麼就是一個問題,太後為何強烈反對這門親事?王德正是個商人不假,可好歹也算是皇親國戚,門第不算低啊。只有一個緣故,就是這樁親事或許戳著了老太太的痛處。

自己幫還是不幫呢?幫。說不得要惹那老娘們兒心煩,山陵一案的陰影其實還沒完全了結呢。從最近政事堂班子的布置來看,自己雖然還是首相,可權柄已經遠遠不似以前風光,若再為這事兒說話,立竿見影的好處沒有,立竿見影的壞處倒可能馬上顯現。

不幫?也難!劉太後秋後的樹葉。還能在枝頭掛幾天?早晚官家是要親政的,這回求到自己面前了,要是不賣個好。真到了那一天。萬一念了舊惡,那還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就算自己活不了那麼長吧,可總得為子孫後代算計算計不是?

左右為難之際。抬眼看了看梁豐,這禍精倒是不慌不忙的樣子,眼觀鼻鼻觀心,比他媽大相國寺的得道高僧還像回事。

「玉田,何以教我?」丁謂實在不爽,干脆把問題拋回去問道。

「丁相恕罪,此事非學生之力所能為之。不過,學生曾于荊楚道上,听過幾句俚語,或能解得眼前困局一二。」

「哦?且說來听听!」

「都說人生總要先苦後甜。無奈人老如何再少年?一半是添,一半是減,最難是劃一個圓。」

丁謂反復咀嚼這幾句,忽然眼前一亮︰「照啊,無奈人老如何再少年?太後她老人家還有幾年。且把眼前這主奉承好了才是真理。反正又不是求正宮,只要能應付過去,把劉老太太那邊也抹平些,也不至于有何大錯不是?」

想到此節,心里豁然開朗,笑道︰「玉田听的好歌。既如此,老夫便勉力一試吧,成與不成,只看造化了。」

梁豐趕忙躬身行禮道︰「謝過丁相!」

丁謂笑著扶起梁豐道︰「呵呵,不錯,老夫只要玉田領我這個情便是。」

梁豐听了心道︰「不愧是老狐狸打算盤啊,這麼一劃拉,官家的人情是跑不了的,自己也被算計在里面,倒還顯得風度翩翩,真是不服不行!」

略略又說了兩句話,梁豐達到目的便欲轉身告辭,丁謂卻道︰「玉田且慢,有一件事,還要請你參詳參詳。」

梁豐也暗罵一聲「便宜無好貨」,只好又回身坐下听丁謂回敬一題。

「再過三月,便是先帝謚號、官家、太後尊號冊封大典,老夫听說太後欲將此三禮同奉于天安殿成禮,不知玉田可听說否?」

梁豐听了心里一震,果然來了,歷史的大軌跡依舊沒有偏離。

北宋皇城雖小,卻五髒俱全,殿宇眾多。冊封之禮,放在哪里都可以舉辦,天安殿還是崇政殿,或許都無所謂。比如︰太祖建隆二年正月朔,始受朝賀于崇元殿,服袞冕,設宮縣、仗衛如儀。仗退,群臣詣皇太後宮門奉賀。帝常服御廣德殿****??受朝賀于崇元殿,帝服通天冠,絳紗袍****??乾德三年冬至,受朝賀于文明殿,四年于朝元殿,賀畢,常服御大明殿****??真宗咸平三年五月朔,雨,命放仗,百官常服,起居于長春殿,退詣正衙,立班宣制****??

由此可見,雖說天安殿也有專司受賀、上表、冊封之職,卻也不是一定。

真正的重點是︰劉娥要同死、活兩位皇帝一起受冊封之禮。

這就讓人郁悶了,你老人家這豈不是把自己等同于皇帝了麼?夾七夾八的,咋整?

其實梁豐在丁謂講述之前,根本沒辦法知道這事。因為當今天下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內府羅崇勛,一個就是首相丁謂,而丁謂正是听了羅崇勛的傳達,這屬于絕密。

而丁謂汗津津地听完羅崇勛的傳達,馬上明白了劉娥的意思——這事你丁謂要替我辦到。

丁謂很難過,自己當權多年,也不知處理過多少疑難雜癥,可是這次,一只母雞,非要同兩只公雞在一堆打鳴,還非要讓自己找出理論根據來,這不是要他命麼?

正好,你小子不是上門來求老夫嗎?咱也投桃報李同你耍耍,大好人才,別浪費了。

好在梁豐是讀書人,還記得些事情。知道這事兒最後不倫不類不了了之,只不過現在重點不在這里,而是既然丁謂提出,那就得幫他解了這個套子,拿去放在別人脖子上。

梁豐眼珠轉了轉,笑道︰「回丁相話,學生沒听到過。不過,這好像也沒什麼吧?」

「嘿嘿,探花郎飽讀詩書,豈會不知《大儀禮》?別跟老夫兜圈子了,說說這事兒你怎麼看,該怎麼辦?」丁謂老實不客氣道。

「我冤枉!我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封就封唄,並在一起,也免得儀仗、百官奔波之苦,節約用度,何樂不為?」梁豐干脆撒嬌賣萌起來。

丁謂看他這番做作,愣神半天,陷入深思,半晌緩緩道︰「你的意思是,可以並在一起?」馬上又搖頭否決︰「斷乎不能,禮制紛亂,如何舉行?」

「我看不難,擊鼓賣糖,各干各行,不行麼?實在不行,可交付禮部、太常寺、宗正寺議定的罷?」梁豐小心翼翼說道,好像是真不明白一般。

「哈哈,玉田,你可是狡猾狡猾地,不錯不錯,老夫也看可行。」

寶慈殿寢宮里,大白天的,劉娥屏退了左右,緊閉宮門,只有近身羅崇勛伺候。

羅崇勛斜執拂塵,雙手奉著一套元邊朱紅雜金絲鳳案袞服,袞服上還有一個紫檀匣子。恭敬立在劉娥跟前。

劉娥望著這兩樣東西,饒是已經權傾天下多年,依然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種激動神色。輕輕伸出手打開匣子,里面錦緞裹著一方和田羊脂白玉,取出來翻轉看去,試印的紅色印泥油亮亮地敷設在晶瑩剔透的玉璽上,赫然刻著「章獻皇太後之寶」七字秦篆。

劉娥一手捧著玉璽凝視良久,方才移開目光朝袞服望去,羅崇勛急忙將袞服展開,那耀眼的紅色和金絲,又讓劉娥眼楮一亮。

羅崇勛展開袞服走到劉娥身後,想給她穿在身上,劉娥卻自顧朝前踱了兩步,一面低頭把玩玉璽,一面說道︰「丁謂之說什麼了沒有?」

「稟太後,丁相公沒說什麼,只是點頭不語。」羅崇勛說完,看劉娥有些不愉快,忙道︰「要不,奴婢再給錢惟演帶個話?」

「不用了,給他帶話只會添亂,等兩天,畢竟是大事,他猶豫一下也是情理之中。」

劉娥說完,又回頭看了看這身袞服,說道︰「收起來吧,別讓人瞧見。」

這身衣服,是羅崇勛秘密安排人做成,預備劉娥受封是所穿。按照禮制,劉娥受封當天,理應戴首飾花一十二株,小花如大花之數,並兩博鬢。寇飾以九龍四鳳。衣要以深青織成,翟文赤質,五色十二等。著青紗中單,黼領,羅縠褾,蔽膝隨裳色,以緅為領緣,用翟為章。大帶隨衣色,朱里,紕其外,上以朱錦,下以綠錦,紐約用青組,革帶以青衣之,白玉雙佩,黑組,雙大綬,小綬三,間施玉環三,青、舄,舄加金飾。

這才是劉娥受封的標準服飾。

但劉娥很不甘心,執政兩年多來,老太太的心理漸漸發生了變化。雖然她依舊想念去世的丈夫,依舊慈愛身邊的小官家,但她總有一個壓不下、甩不掉的年頭在腦子里盤桓。時間越久,便越是讓她心騷難耐。那就是仿前朝故事,做一回武則天那樣的女皇帝。

畢竟這是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不能不謹慎從事。必須一步步踩穩才行。于是她決定利用自己的冊封大典,做一回試探,第一步便是和死去的真宗皇帝還有活著的趙禎一起,搞一個受封典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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