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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孤注一擲

(夜,靜的只听見風吼之聲。

書房沒有變,一切都照舊,不染半點的塵埃,楊延昭也像往常那般,靜靜的坐在那張朱紅木椅上,雙眼盯著油燈,如同入定了一般,動也不動。

那一夜,花朵兒般的笑臉在他的懷中凋零,這些天,每當想起陳末兒慘白的臉龐,楊延昭只覺得心如刀割。

橫空而來,這短短的數年來楊延昭可謂是命途多舛,可不管坎坷跌宕,他的心中都有著一絲的溫暖。

曾經被逐離家門,失落沉淪,有排風相伴;後來孤身赴閩地,凶險重重,有羅氏女,八妹等人的陪伴;再到現在萬人鄙棄,潦倒困窘,有這活潑可愛的陳末兒。

正是因為她們的存在,楊延昭才覺得有了活下去的勇氣,也有了努力去活出個人樣的決心。

所以,雖然與末兒相識短短一兩個月,但是在心里,楊延昭已經將她當做了妹妹,不亞于八妹和排風的親人。

既然是親人,那便是楊延昭的逆鱗,誰也動不得,否則哪怕是丟了性命,也得將他挫骨揚灰。

耶律休哥,這次,便讓新仇舊恨一起了解了!

雙眸泛出了血紅色,雙手青筋暴起,緊緊的抓著木椅扶手,好一會,只听啪的一聲響,那印刻著螭龍紋的木椅扶手被他硬生生的抓裂了。

木屑灑落之下,殷殷血水滴落。

翌日,天未亮,楊延昭便敲開了左婆娑的房間,走上前將一張宣紙遞到了她的手中,「有人盯著,我出去不方便,這些你幫我買來吧,還有,去城東的‘好客來’的小酒肆,問問掌櫃的我前些天盯的貨可到了?」

接過宣紙,左婆娑瞧了一眼,上面寫著短弩,匕首,點鋼槍,梅花針,毒藥……

盡是些殺人之物。

沒有說話,左婆娑點了點頭,便出了院子,二人之間雖暫時達成了合作,但並不意味他們需要親密無間,談笑風生。

這不消說左婆娑,即便楊延昭也做不到。

之後,楊延昭又鑽進了書房,期間有個下人來喚他用早膳,他沒有發話,後者便不敢再多言,戰戰兢兢的離去了。

書案上,擺著一張畫滿記號的宣紙,那是楊延昭昨夜苦思一晚後想出來的計劃。

擊殺耶律休哥是勢在必行,但心里,他還是渴望著能回到宋國,回到柴清雲她們的身邊,因而還是盡可能的想著該如何全身而退。

可正是這讓楊延昭一籌莫展,甚至是束手無策。

耶律休哥即便跨馬游街,也定當是在上京城的大道寬街,身邊也定當有著精兵悍將護著,要想殺了他,無異于飛蛾撲火。

「干,他娘的,老子本來就是死過的人了,不能兩輩子都窩囊!」

許久,深吸了口氣,拳頭砸在了書案上,震得那幾只染了墨的小毫飛了出去,跌落在磚石之上。

日到正午,暖陽遍灑,坐在書房里的楊延昭抬首看了眼窗外,院子里他的那張躺椅不知被誰搬了出來,鋪滿了一片金色的光芒,這個時候,不正是躺著曬太陽的好時辰麼?

可惜,他再也沒有這閑情了。

撥弄著手中的那塊墨汁干涸的方硯,楊延昭又陷入莫名慌張里,那屬于他一個人寂靜的慌張。

「大人,外面來了好幾輛馬車,看模樣,似乎是宮里來了人。」

屋外響起急切的聲音,楊延昭將正轉著的方硯丟到一邊,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瞧了一眼已經走進院子里的那道身影。

竟然是蕭綽上門來了。

暖陽下,她穿著繡花刺金邊的短襖,裝扮著白色絨毛的蓮花裙隨風輕輕揚起,綰著的朝凰髻上插滿了銀叉玉珠,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亮。

蕭綽走了進來,那守在書房外的小人當即慌了神,見楊延昭不出來,只得靠在書房前彎子行禮,口中說著吉祥萬福的話。

「吱呀!」

門被推開,略顯昏暗的書房讓蕭綽皺了皺眉頭,揮手退去身邊的宮女內侍,踩著裹綴貂絨的皮靴走了進來。

走到書案前,上下左右看著不吭聲的楊延昭,好一會才用細蔥玉指點了點他的頭,「我說,你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有了後遺癥,腦子傻了,見不到人家在你面前麼?」

頭往一邊偏著,躲開蕭綽戳著他的手指,楊延昭低低的道了句,「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見他臉色寒冷,蕭綽也不再嬉鬧,手在書案上的經卷翻過,柔著聲道,「那日听說你遇刺,可把我嚇壞了,所以今天來看看你。」

「索性是命硬了點,沒有死,想來有些人要失望了。」

听著楊延昭這生冷的話語,蕭綽的雲煙眉微微翹起,停下手中正在翻著的書,嘆了口氣幽幽道,「記恨他又有什麼用?現在的你根本報不了仇,更何況,現在你也平安無事,不是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麼?我已經跟大汗說了,等過兩日便送你去黃龍府,耶律休哥那邊巫教已經傳過話了,想來也不敢再對你下手。」

「呵呵,你是說他不敢下手?」

楊延昭笑了,臉上滿是不屑之色,隨即瞳孔猛地張開,厲色洶涌而出,「即便我拿出了巫教的令牌,不還是被他刀子砍,這還有什麼他這土霸王不敢的!不管則麼說,這件事必須得有個了解,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沒有第三種可能。」

「你這是作何呢!」

蕭綽眼中閃出了焦急之色,她心中生怕楊延昭恨意難消,做出什麼傻事來,所以听聞他回到上京城,便丟下手中的事情,匆匆的趕來。

可是萬萬沒想到文弱如書生的楊延昭竟然是個牛脾氣,話中之意竟要與耶律休哥來個魚死網破,這怎能不讓她氣惱。

呵斥了一句,見楊延昭又不發話,胸口起伏的蕭綽繼續道,「安安生生的與我一道享盡榮華富貴不好麼?耶律休哥的這仇恨非得要明刀明槍的去報?大丈夫報仇十年不晚,更何況有我在,你還不怕日後殺不了耶律休哥?」

她的話似乎極為的有道理,眼下,楊延昭最好的選擇便是隱忍不發,待時而動,可是隱忍的久了,不知道身邊還會有誰死去,這種被人玩弄在手心的感覺,他很不喜歡。

就算死了,也要堂堂正正的倒下去。

見他不說話,蕭綽身子向前傾了傾,幫著楊延昭理著凌亂的長發,嘆了口氣輕聲道,「這個世上,只有你這麼一個知心的人兒,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自尋死路。活下去,跟著我一起活下去,整個大遼的江山足夠你我瀟瀟灑灑一輩子,何必再做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

清幽香氣撲鼻而來,話語中滿是疼惜,仿若這一刻,是滿含柔情的小娘子正柔聲細語的與自家夫君說著悄悄話一般。

楊延昭依舊是沉著臉未說話,蕭綽以為他在考慮著自己的話語,遂又是囑咐了幾句,這才要起身離去。

玉足踏出了書房,她又折了回來,對著靜坐的楊延昭笑著道,「秋兒那丫頭惦記著你,大汗的意思等事情平息了,便讓你們倆成親,才子佳人,倒也是絕配,若不是我已經莫名其妙的做了婦人……」

說著,露出一個熟女該有的婬??蕩之色,但是楊延昭冷著臉的模樣讓她著實沒有打趣的念頭,遂輕咳了幾聲,掩飾了臉上的尷尬之色,獨自離去了。

听不到了聲響,書房中,楊延昭才抬起頭,透過窗子看著那蕭綽的內侍慌張的朝外小跑著,緩緩的搖了搖頭。

貪享富貴,活的醉生夢死,他也曾想過,可是如今的楊延昭已經不再是那個無事一身輕的混吃混喝的毛頭小子。

他的肩上,有著太多的使命。

深吸了口氣,讓渾濁的腦子清醒了開來,楊延昭再次拿出先前藏起來的地勢圖,很是仔細的看了起來。

因為多一步的籌劃便能多出一分活命的機會。

蕭綽走後,很快院子外又來了一營的兵丁,不是先前的王品等人,而是裝扮精良的宮帳衛,看來耶律賢也是再次表明了態度。

也或許是盯著楊延昭,省的他胡亂生事。

不管怎麼樣,這其中的用意,楊延昭都懶得去猜測了,反正再過一日,能否活下來都尚且未知,還想那些頭疼的問題作何?

日落前,左婆娑回來了,憑著她的身手,那些宮帳衛自然是發覺不了,因而很是順利的將所買的東西帶到了楊延昭的身前。

蘆葉槍,匕首,梅花針,毒藥……

楊延昭要的幾樣她都買了來,甚至還有飛勾繩索,與一張易容的臉皮。

「這張臉皮你留著,城東那邊的話也給你帶到了。」

看著在燈下試著兵器的楊延昭,左婆娑冷著聲說道,沉默了片刻,朱唇輕啟又道,「你打算在哪里下手?」

聞言,楊延昭丟下手中的匕首,拿出了白日里尋思許久的地圖,在其中一條最為明顯的墨色線條上劃過,「豐澤街,是上京城較為熱鬧的街道,耶律休哥既然要跨馬游街,肯定要經過這里,而此處屋舍店鋪羅列雜亂,得手後也能便于逃月兌。」

左婆娑沒有出聲反對,算是認可了他的做法,知曉了楊延昭的計劃後,她也不作多待,轉身便往外走去。

「等等。」

身後的楊延昭喚住了她,轉過首,卻見那張易容用的臉皮被遞了過來。

「這個你用吧,畢竟你是巫教的人,被人瞧見了身份不合適,我只是個階下囚,用不用遮擋都無關緊要。」

沒有去接那臉皮,左婆娑輕聲道,「我的功法便是想要掩飾也掩飾不了,這臉皮不是給你殺人用的,而是給你逃生的,明日我去豐澤街後的的巷子系上一匹馬。」

看了楊延昭一眼,左婆娑深吸了口氣,幽幽的繼續道,「希望你能逃出去,回到宋國。」

說罷,左婆娑便轉身離去了,身後的楊延昭則是對著她的背影很是誠懇的道了一句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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