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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家大院里好不熱鬧,古逸風帶著秋茵和孩子才進了門,呼啦啦的一家子都出來了,二太太走得最急,手捂著心髒,眼楮還紅紅的,一定是听說這路上凶險不少,一直擔心著。

「回來了,回來了。」二太太還不等說話,三太太就笑呵呵地從後面迎了上來。

二太太扭頭不悅地看了三太太一眼,三太太曉得自己沖得太快了,忙停下腳步,一副謙恭的樣子,不敢再多說話了。

「總算回來了,那天我听說汽車炸了,還以為……這幾天什麼心思都沒有了。」二太太走在前面,捂著嘴巴,說著話來掉著淚,一雙眼楮看著自己的兒子,又看著秋茵,當她的目光落在博霖和星月的身上時,眼楮都不轉了。

「什麼汽車炸了?」

秋茵還不知道古逸風的一些安排,哪里知道牛鼻子汽車徹底毀了,劉副官也回不來了,只當這路上順利,袁德凱沒有對他們下手,心里還存著僥幸。

古逸風听了二太太的話,耿直著脖子,一句話都沒有說,那一瞬間,秋茵好像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淚光,他在隱忍著什麼。

「逸風?」

秋茵拽住了他的衣袖一下,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古逸風卻拉開秋茵的手,轉過身,說去書房,然後大步流星地走開了。

他就這樣沒有任何解釋的離開了,讓秋茵的心里越發擔憂。

大門外,古世興隨後走了進來,讓士兵在古家大院附近巡邏,這幾天都要加強警戒,不能忽視大意了,當他看見二太太紅著的眼楮時候,臉色一沉,嗔怪地呼喝著二太太。

「傻站在這里做什麼,趕緊去準備飯菜,做得豐盛一些,逸風一家子這一路也沒吃什麼,大人能堅持,卻不能委屈了孩子。」

「好,好,我馬上就去。」二太太見到兒子和兒媳婦沒什麼大礙,孩子也好,自然喜不勝收,擦了一把眼淚,讓下人準備洗澡水,給孩子好好洗洗,然後張羅下人,讓廚房準備飯菜。

「逸風愛吃辣的,秋茵愛吃甜的,孩子們的要清淡,多魚,多肉,還有水果,給星月準備果泥,要熟透的……還有湯,要多放幾樣補的……」

二太太恨不得將最好的都拿出來,一股腦讓兒子和兒媳婦還有孩子都吃了,她哪里顧及死了多少士兵,自己惦記的回來就可以了。

從進門開始,博霖就一直瞪著眼楮,看看這,看看那,小手好奇地模著,僅僅一個影壁牆,讓他模了整整好幾圈。

「這就是爺爺女乃女乃家嗎?好大啊,這牆也好看啊,還很滑呢。」他的嘴巴成了一個「o」形,將大家都逗樂了,整個古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盯著博霖看,連看門的士兵都湊合著,一句小少爺長,小少爺短的,獻著殷勤。

「當然是了,博霖,里面還有好多有趣的東西呢,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四太太俯身滿臉堆笑,就怕博霖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真的嗎?」博霖抬頭問著。

「是啊,是啊,三女乃女乃帶你進去看看。」三太太故意擋住四太太的前面,手伸了出來,眼楮打量著博霖,一副羨慕的樣子。

「你擋著我做什麼?」四太太一臉的不高興,饒了一圈,又繞到了博霖的面前,問他想看什麼,她帶他去看。

大家都這樣捧著博霖,討好著,讓秋茵一時有些無措,不曉得她們這是怎麼了?博霖也有些不適應,看著三太太,又看向了四太太,突然嘴巴一憋,飛快地跑到了秋茵的身邊,抱住了她的腿,一雙眼楮怯生生地瞄著圍著他的人。

「媽,咱們回家吧,我不想留在這里了。」

「博霖,這就是家,爸爸和媽媽以後都住在這里。」秋茵安慰著博霖,博霖很小就離開了古家,那時還不記事兒,在他眼里的家,就是安城的那個小院落,還有他喜歡的溫室和蔬菜。

博霖不說話了,可大家的恭敬和討好還是依舊,後來秋茵才知道,古家到目前為止就這麼一個孫子,古三少爺今年年初生了孩子,雖是雙胞胎,卻都是女嬰,生孩子那天,古世興知道生了兩個女孩兒,連看都沒看一眼,讓三太太很沒面子。

博霖受到了家里的重視,就是因為他是唯一的男孫,但秋茵心里清楚,這些重視都是表面的,幾位太太的心里存著深深的嫉妒。

說來很奇怪,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五太太都出來迎接了,卻唯獨不見大太太出來,穿過影壁牆,走向正廳的時候,秋茵瞥見東廂隱約有個人影,好像是大太太,穿了件灰色的旗袍,顏色暗淡,當她發現秋茵朝他望著的時候,立刻躲避進了東廂不見了影子。

她這是怎麼了?秋茵心下狐疑,若在平時,她早就以大太太身份哦自居走在前面了,怎麼今天卻這樣猥瑣著。

秋茵雖然很想問大太太因為什麼躲躲閃閃的,可看周圍人的眼色,似乎沒有人關心大太太的舉動,秋茵不明真相,也便不好隨便問了。

進了正廳,博霖被下人帶著去洗澡了,星月也讓老婆子抱走了,秋茵看了下時間,距離吃飯的時間還早,不覺將目光看向了書房,剛才進門的時候,古逸風說去書房,卻神色落寞,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她心里惦記著她,想去書房看看,于是便站起來走了過去。

秋茵走到了書房里的門口,抬手剛要敲門,卻听見里面傳出了古世興說話的聲音,她並非有意偷听,忙收手,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听見里面提及了劉副官和牛鼻子汽車,這正是秋茵剛才要問古逸風,古逸風避而不答的問題,她想了一下,抬起的腳又收了回來,想著回來的路上,大家都去迎接司令回歸,卻唯獨不見劉副官回來,難道他出事了?

劉副官和許晉庭兩個人,秋茵認識的早,也算投緣,她怎能不擔心劉副官的生死。

「我讓劉副官遇到危機狀況,帶人棄車逃走的,為什麼他會被活活燒死?」古逸風質問著。

「大概是吧,可能,可能他沒來得及逃走。」古世興的話語有些閃爍其辭。

「古世興!」古逸風好像很惱火,竟然直呼了他父親的名字,這讓秋茵吃驚不小,古逸風這是怎麼了?他一向對父親恭敬,怎麼今日這麼大膽?

「逸風,你發什麼脾氣?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是為了你好,現在你和博霖都安全回來了,這就是我想要的,其他的就不要提了,一路上也累了,出去吃飯然後好好休息。」古世興竟然縱容了古逸風的放肆,語氣也很緩和,一點都沒有生氣,這還是頭一遭。

「是你讓劉副官炸了汽車,是不是?你為什麼要隱瞞我?我們不是商量好的嗎,讓他假扮成我,一旦遇到危險,就立刻撤退,你為什麼會下了另一道密令?你讓劉副官和車上的兩個人無辜枉死!」

書房里傳來一聲脆響,好像什麼東西摔在了地上,秋茵嚇得整個人都呆住了,劉副官為何要自己炸了汽車?他瘋了嗎?

「你怎麼知道的?」古世興很冷靜,也沒有狡辯,看來事情如此,被古逸風說中了。

「逃出來的士兵,親眼看到劉副官點燃了炸藥。」古逸風的聲音在顫抖著,說出的話讓秋茵有些難以接受,劉副官為什麼要自己炸了那輛汽車,就算必須炸掉,也該從車上跳下來,怎麼會丟了性命。

「是,命令是我下的,如果他不這樣做,車上沒有尸體,袁德凱會炸了所有北上的火車,你和孩子根本不可能回來!必須有人做出犧牲。」古世興有些不耐煩了,說如果這個命令讓古逸風知道了,他不會同意的,劉副官為了能讓古逸風回來,甘願接受這個計劃。

書房里的良久沉默之後,傳來了古逸風悲憤的聲音。

「我對不住他……」他幾乎哽咽了。

「逸風,我實話和你說,如果能讓你和博霖安全回到東北,別說一個副官,就算舍了夏二小姐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古世興的話,猶如利劍刺穿了秋茵的心,他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舍了夏二小姐,說得那樣坦然,秋茵在他們的眼里不過如此而已,古家需要的是古二少爺和長孫,並不需要什麼女人,就好象人們常說的,女人如衣服,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死了可以再娶,這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秋茵倚在書房的牆壁外,身體僵硬了,難過得喘不過氣來,淚水滾燙地滑落下來,噙在唇邊,咸澀,漸漸變涼。

「我寧願死!」

古逸風反抗地低喝著,接著書房的門突然被大力推開了,秋茵很想轉身避開,卻已經來不及了,沮喪的模樣完全呈現在了古逸風的眼前。

古逸風錯愕地看著秋茵,沒想到她會站在門外,他只是愣了一下,便伸出手想抓住秋茵,秋茵卻縮了身體,邁開步子,飛快地向正廳外跑去,秋茵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那一會兒的失望,讓她幾乎成了沒頭的蒼蠅。

「秋茵,秋茵!」古逸風急了,他知道書房里的話對秋茵的震動有多大,作為夏二小姐的丈夫,他听了這樣的話都難以接受,何況是夏二小姐本人。

古逸風邁開大步隨後追了上去,在沙發邊,他捉到了秋茵的手臂,大力地拉著她,轉身向樓上走去。

二太太剛好從廚房那邊過來,見古逸風這個樣子,忙問怎麼了,古逸風卻什麼話都沒說,陰著臉向樓梯上走著。

古逸風的力氣很大,秋茵掙月兌不開,只能任由他拽著,一直上了樓,他打開了房門,將秋茵拽了進去,然後重重地將房門關上了。

古逸風見秋茵不再掙扎著要跑了,才慢慢地松開了她的手,他微微地喘息著,向前走了幾步,雙臂用力地支撐在桌子上,良久地沉默之後,他才奮力地舉起了拳頭,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一連砸了好幾下,手都變得紅了。

一聲聲的悶響,憤怒的眼神,讓秋茵連大氣兒都不敢出了,她從沒見古逸風這麼憤怒激動過,剛才心中的難過轉成了憐惜,她步子移動,慢慢地走了過去,輕輕地踫了古逸風的手臂一下。

古逸風扭頭看向了秋茵,眼眸里赤紅,好像要滴出血來,他輕喚了一聲秋茵,然後張開懷抱將她摟住,緊緊地抱在了懷中,他的嗓子都嘶啞了。

「別離開我,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古逸風緊貼著秋茵的面頰,唇伏在她的頸窩處,喉嚨哽咽著,身體在一陣陣地抖動。

「我不走,哪里也不去,留在你身邊。」秋茵安慰著他。

從認識古逸風到現在,鐵一樣的男人好像倒塌了一般,與其說是他抱著秋茵,還不如說是他依靠著她,她承受著他沉重的力量,此刻,古二少爺在夏二小姐的身上,尋找到了片刻的安寧。

「我好了,真的好了,現在一點都不生氣了。」秋茵拍著他的脊背,他的樣子讓她實在心疼。

書房里古世興的話,雖然刺激了夏二小姐,可也刺痛了古逸風的心,為了保全他的性命,他失去了最好的戰友,又讓秋茵如此難過,做為東北軍的司令,古家的二少爺,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失敗,很沒用。

「委屈你了。」古逸風只說了這樣的一句話,手臂仍舊有力。

有了古逸風的這句話,剛才的無情話語對于秋茵來說,已經無所謂了,她更在乎的是這個男人,在這個男人的心里,夏二小姐是絕對不能死的。

晚餐的時間到了,當秋茵出現在餐廳里的時候,古世興抬眼看向了她,神色有些尷尬,他曉得書房里說的話有些過分,秋茵生氣了,所以此刻想找機會彌補了,讓秋茵吃這個,吃那個,還問秋茵需要什麼,安城有的,這里也可以準備,秋茵微笑地應著,說可以了,都挺好的。

古逸風挺直脊背坐在那里,說了一句讓秋茵和古世興都吃驚的話。

「爸,您現在雖然是東北軍的副司令,但年歲畢竟大了,有些事情也沒有精力管了,現在我回來了,您可以休息一下了,從明天開始,就不要去司令部了。」

古逸風這句,秋茵怎麼听不明白,他這是在剝奪古世興對東北軍的掌控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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