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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鵬飛站在窗邊看著西北秋末冬初的景色,心里不禁在想阿布愛德江會怎麼處理這事呢?他真的會去溫嶺嗎?他把窗戶拉開,一陣涼風吹進來,讓他精神一振。西北的冬天來得很早,天空和大地好像離得特別近,萬里晴空,一碧如洗,有一種抬手就能模到天空的感覺。藍藍的晴空刺得人睜不開眼楮,好像空間延長了許多,給人準備了一個放馬奔騰的場所。

張鵬飛用力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又把白世杰叫了進來。這一個上午,白世杰已經被張鵬飛來來回回折騰好幾次了,但是他不敢有任何的怨言。多年從政經驗告訴他,西北或許要發生事端。

「張書記,我來了。」白世杰恭敬地打招呼。

「老白,不好意思總麻煩你。」

「張書記,您這說得哪里話,我就是為您服務的!」

「我今天沒什麼事想出去走走,外人就不帶了。」

「您想去哪,我陪您過去。」白世杰問道。

「隨便走走,我又不是不認識路,在說有警衛跟著呢,你就不用去了。」張鵬飛擺擺手。

白世杰急了︰「張書記,我就是為您服務的,不跟在身邊怎麼行呢,我……」

「老白,企業用工規範大檢查這事還需要很多條理性文件,政研室那幫人我不放心,你去盯著點,知道吧?」

「這……」

「我身邊有警衛,安全方面不問題。」

「可是……」

「怎麼你還不放心?」

「我是擔心踫到意外,您也知道西北有一些反對勢力……」

「我有兩個警衛呢,放心吧!」張鵬飛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去忙工作,我呆會兒就走了!」

「好吧。」白世杰不好再說什麼,他知道張鵬飛根本就沒信任過他。

白世杰失魂落魄地離開張鵬飛辦公室,越想越不對頭,坐在椅子上嘆了一會兒氣,掏出電話打給伊力巴巴。

「老白?」伊力巴巴很意外,不久前剛剛見過面,他怎麼又打來電話?

「張書記不去溫嶺了,你要有個準備。」

「這我知道,張書記早上告訴我了。」伊力巴巴一頭霧水。

白世杰說︰「我還沒有說完,張書記不去了,他安排阿布書記過去。」

「什麼?」伊力巴巴站了起來︰「為什麼?」

白世杰解釋道︰「也許是擔心太敏感吧,他過去怕事多,不過去又怕影響企業用工規範檢查,因此想了這麼一個折中的辦法。」

伊力巴巴點點頭,終于松了一口氣,感激地說︰「老白,謝謝你。」

「還有個事,你和省長說一下,張書記呆會兒要出去走走。」

「哦,去哪兒?」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他不帶我去,也許只是隨便地走走……」白世杰嘆息道。

「好吧,我知道了。」

伊力巴巴放下電話就來找省長吾艾肖貝,把情況匯報了一遍。

「讓阿布書記過去?」吾艾肖貝也吃了一驚,隨後又不說話了。

伊力巴巴說︰「看起來這事沒什麼麻煩了,他早上叫我過去的時候也提到了這事,他一開始說過幾天再去,沒想到後來干脆不去了,把事情推給了阿布書記。此舉明顯是不想被有心人利用,看來……他還是相信我的。」

「你真這麼想?」吾艾肖貝看著伊力巴巴的眼楮問道。

「難道……不是嗎?」伊力巴巴的心又提了起來。

吾艾肖貝沒說話,起身來回走著思考。伊力巴巴不敢打擾領導的思考,靜靜地等待著。

過了大約有五分鐘,吾艾肖貝才說話︰「你不覺得張書記有點太敏感了嗎?」

「省長,您什麼意思?」吾艾肖貝沒有听明白。

吾艾肖貝又是半天沒有說話,默默地盯著伊力巴巴看,良久後又說道︰「現在柳大民又在鬧,他這個時候去溫嶺,確實會帶來一些負面影響,但他的表現是不是過于針對此事了呢?」

「您是說他不該這樣,那應該怎麼樣呢?」伊力巴巴的腦中似乎也發現了什麼,可那只是星星之火,不足矣點亮他心中的疑問。

吾艾肖貝搖搖頭,深思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就是感覺他是不是太小心了?這件事的處理天衣無縫,其實他如果不這樣處理,是不是對他更有利呢?」

伊力巴巴立即搖頭道︰「我覺得不是這樣。」

「你快說說……」吾艾肖貝現在也有些亂了,急于听伊力巴巴的看法。

伊力巴巴解釋道︰「您曾經對我說過,這是一個很小心的人,往往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在他手里變得復雜,復雜的事情在他手里又變得簡單。他擅長利用**陣來掩飾真正的想法,翻雲覆雨是他喜歡用的方式。這件事我覺得是我們想多了,是他有意讓我們想多,其實他的真實想法沒準很簡單,只是想暫時避開溫嶺的事情。他選擇晚去甚至不去,這就表明了他心中也很矛盾,我看是我們想得多了點。」

「那他怎麼又突然改變了阿布書記的調研路線?」

伊力巴巴想想了,說︰「很明顯,這個安排是他的一時念起,不像是早就計劃好的,從他的本質上來說……是很想去溫嶺的……」

「對!」吾艾肖貝想到了昨夜白世杰的匯報,馬上說道︰「老白也表達過這樣的意思,在他的心里確實想去溫嶺!」

「因此,他現在讓阿布書記過去,應該是一個很不情願的決定,他覺得阿布書記在本地干部當中有威信,能控制得住溫嶺的局勢,等溫嶺穩住了,或許他還要過去……」

听了伊力巴巴的分析,省長吾艾肖貝點點頭,不過他疑惑道︰「阿布書記怎麼沒和我打招呼?」

伊力巴巴心想對啊,發生這樣的轉變,阿布書記怎麼沒透露出半點消息?

「你先去吧,讓我再想想。」雖然吾艾肖貝認可了伊力巴巴的分析,可總感覺忽略了什麼。

伊力巴巴小心地問道︰「張書記想獨自出去走走,這不合規矩吧?」

「這事你別管了。」

伊力巴巴見省長沒有其它表示,轉身剛要離開,忽然靈機一動,問道︰「省長,最近沒什麼太忙的事吧?」

「忙的事都在省委那頭,怎麼了?」

「我想請兩天假,家里有點私事。」

「好啊,去吧!」吾艾肖貝顯得很高興︰「工作交待好就行了,你也應該好好休息幾天了!」

「謝謝省長,我這就去把手上的工作交待一下……」伊力巴巴知道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省長願意看到他的主動。

吾艾肖貝站在窗邊搖頭,看著胡楊樹的葉子在空中打著旋,自言自語地說︰「張鵬飛,你這次唱的又是哪出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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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輝和彭翔帶著張鵬飛來到了林河區,也就是冶金廠的所在地。看著前方破舊的水泥路,張鵬飛的臉上很嚴肅。他也不知道為何選擇這個時候過來看看,直覺告訴他必須來。兩旁粗壯的垂柳仿佛在訴說著冶金廠的歷史,可惜冶金廠當年的風光已經不在了。曾幾時何,能進入冶金廠上班是西北人的驕傲,可現在冶金廠是哈木市真正的貧民窟。

汽車來到了金翔的建築工地,可以看得出來當年的冶金廠廠區到底有多大,至今還有很大部分沒有完成拆遷。看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廠區,張鵬飛不禁嘆息起來,如果換一座城市,單是這塊土地就值幾十億啊!

「停一下……」張鵬飛叫住了林輝。

林輝把車停在金翔工地的門口,他和彭翔先跳下車。張鵬飛緩緩下了車,站在工地門口向里面看。今年的工期快結束了,現在只剩下一小部分工人在收尾。張鵬飛向里面看了看,又鑽進車里說︰「去家屬區。」

林輝又把車開到了家屬區,雖然天涼了,但仍然有惡臭傳來。小區連個大門都沒有,更沒有人管理,滿地的垃圾污水,青菜葉子被扔在街邊,整個場景好像回到了舊社會。

「領導,您真要去見馬金山?」彭翔問道。

「住址打听好了嗎?」

「嗯,就在前面的三樓。」彭翔指著前面說道。

林輝找了個空位把車停下了,皺眉道︰「太髒了!」

張鵬飛走進了漆黑的樓道,樓梯破損很嚴重,扶手都壞掉了。他好不容易爬到三樓,彭翔跟在身後,林輝在樓下看著車。樓道里有股發酸的味道,好像酸菜臭了似的。

這棟樓房非常老舊,房門還是木板的,外面又人為的安裝了一個大鐵門,好上去就像人住在鳥籠里。張鵬飛示意彭翔敲門,彭翔一邊敲一邊問有沒有人。

好半天才有人答應一聲,接著听到鞋聲,又過了一會兒房門才開了一條縫,一個男人很不滿地喊道︰「誰啊?」

門一開,從屋內傳出一股異味,像酒又像煙,又像是汗臭,各種味道摻雜在一起差點讓彭翔嘔吐。

彭翔被迫倒退兩步,問道︰「這是馬廠長家嗎?」

「廠子都沒了,還哪有廠長啊,你找我什麼事?」房門打開的空隙大了點,那股臭味更濃。

張鵬飛定楮一看,只見一個滿臉大胡子的男人裹著被子站在門口,頭發又髒又亂,好像有些日子沒洗澡了。張鵬飛皺了下眉頭,心想他怎麼和自己了解到的馬金山不同啊。跟據他的民解,這個馬金山很不簡單,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廠長,後來冶金石賣掉後,更是憑一己之力和省政府對著干,這樣的人怎麼會如此邋遢像個流浪漢似的。

「你找誰啊?」馬金山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光著身上,下面穿了條短褲,剛才還在床上睡覺。

「是……」彭翔讓到一側準備介紹領導。

「馬工,是我……」張鵬飛上前一步,受不了這味道也得忍著。

「你是……」恍惚間馬金山感覺面前的帥氣男子有些眼熟,可一時間忘記他是誰了。

彭翔馬上說道︰「馬工,這位是省委張書記,他過來看看您。」

「啊……」馬金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張……張書記,我這……」

「老馬,不請我進去嗎?」張鵬飛笑眯眯地問道。

「啊……張書記,快請進來!」馬金山入忙腳亂地請張鵬飛進來,大腦暈糊糊的好像做夢一樣。

張鵬飛看了眼凌亂的房間,簡直和垃圾堆一樣,人連坐的地方都沒有。飯桌上還擺著也不知道哪天吃剩下的盒飯,一堆吃剩的雞爪子散發著腐臭味。馬金山滿臉通紅,手足無措地給張鵬飛找出一個塑料凳子,低頭說︰「張書記,我……我能先收拾一下嗎?」

「嗯。」張鵬飛點點頭,起身站在了陽台上面,這是一個兩居室,屋里有些發黑,就陽台還有些亮光。

馬金山額頭的汗水顯得很緊張,手忙腳亂地收拾屋子。彭翔笑道︰「馬工,您去洗把臉吧,屋里……我來弄……」

馬金山感激地看了眼彭翔,連連道謝,不客氣地走進了洗手間。他也知道不能讓領導等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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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一刻鐘,馬金山洗了臉,把胡子也刮干淨了,顯得臉很白淨。他穿了身白襯衫走了出來,看起來這件襯衫起碼有四五年的光景了,領子都洗得皺皺巴巴。彭翔把屋里的垃圾收拾了出去,又去廚房燒了水。

馬金山看著彭翔感激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尷尬地對張鵬飛說︰「張書記,對……對不起,讓您久等了!」

「這就是冶金廠當年才子的家?」張鵬飛指了指房間,「你就是這樣過日子的?」

馬金山紅著臉說不出話,緊張地抓著頭發。

「看來……我真是來錯了!」張鵬飛說的是實話,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原以為馬金山是一位精英樣的人物,想和他談談冶金廠幾萬員工未來的出路,卻沒想到……他很失望。

「張……張書記……」馬金山搓著雙手,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你沒結婚?」張鵬飛問道,心里想到了烏雲。

「結過,十年前就離了,一直沒找過。」

「為什麼沒找?」

「沒那個時間,也沒那個心情,我的命是冶金廠的,我要和冶金廠過一輩子!」提到冶金廠,馬金山的眼楮濕潤了。

張鵬飛知道他不是做戲,這是一個有血性的男人。是什麼讓他淪落成這樣值得思考。

「冶金廠和女人有什麼關系?難道結婚就不工作了?」張鵬飛好奇地問道。

「我……」

「張書記,這事我知道。」彭翔插話道︰「馬工當年結婚的時候,當天晚上就跑回廠里加班了,一去就是一周沒回家!」

「哈哈……有這事?」張鵬飛忍不住笑了,看向馬金山說︰「你怎麼回事?」

「當時廠里上新項目,懂技術的又少,我是手把手教的,我不在那里盯著,大家心里都沒有底。您也知道,我們的職業……屬于高發事故……」

張鵬飛點點頭,問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當年學的技術,從內地分到了冶金廠,一干就是二十年。」

「你也算是個有志青年,我能看出來你的理想和抱負,對于一個事業比愛情還重要的男人來說,怎麼會變成這樣?」張鵬飛無奈地說道。

馬金山抬起頭來,苦笑著說︰「您說得對,我對冶金廠給予了希望,多麼想把它打造成西北的第一大冶金集團!可是……外行指揮內行,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只是一個工程師,只是一個廠長,生產的事最終還是省政府說了算,我只負責管理和提供技術!現在又把它賣了,就賣了那麼點錢……省里根本就沒考慮我們的死活,我已經沒信心了,對這個破廠子徹底沒信心了!」

「沒信心了?可我感覺你還挺有勁頭啊,和省政府談判的不是你嗎?那些條件不都是你的意思?」

「我這都是為了幾萬職工和職工子女著想,可不是為了自己!如果為了自己,我早就不干了,以我的能力……有多少企業請我!我就是放不下那些老職工,他們跟著我混了一輩子,結果……」說到動情處馬金山哭了,他瘦弱的身軀蹲在地上,越發顯得瘦小了。

張鵬飛受到了感染,他現在理解了馬金山的頹廢,這是一個真性情的男人。現在社會中像這種男人已經很少了。他把馬金山拉起來說︰「不久前金翔不是撥了五千萬嗎?你們沒到手?」

「到手了,可是……拿政府的錢替金翔買單,說到底這些錢還不是我們老百姓的?有些人真敢干啊!」

「你什麼意思?那錢可不是政府的補貼,而是金翔自己……」

「張書記,您真不知道?」馬金山睜大了眼楮︰「我以為是你們聯手……難道您也被騙了?」

「什麼?」張鵬飛有種不好的預感,回想起當初提到這五千萬時吾艾肖貝的種種表現,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張書記,我听到消息……」

張鵬飛听馬金山講完,整個人都傻掉了,他沒想到吾艾肖貝膽子這麼大,盡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這種偷梁換柱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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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鵬飛離開的時候告訴馬金山先不要聲張,該怎麼和政府談就怎麼談,這件事要從長計議。馬金山表面上邋遢,其實很有分寸,他明白領導的真正用意是說最好別讓別人知道他來過,即使知道他來過,也不能對外傳出他們談話的內容。

張鵬飛心情沉重地坐上了車,剛坐下鄭一波的電話就來了。

「領導,他也離開哈木了!」

「真的?」

「沒錯。」

「好……好!」張鵬飛激動地點點頭︰「偷偷盯著,不要聲張。」

掛上電話,張鵬飛心情好了不少,這一天的收獲太多了。小車剛駛出小區門口,他側頭一瞧,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女人身影。

「停車!」張鵬飛喊道。

林輝立即把車停下,張鵬飛推開車門就下去了。女人明顯早就看到了張鵬飛,似乎就在等著他似的。看到張鵬飛的車停下,她穿著高跟鞋跑過來,可是路面不平,鞋跟掉進了兩塊磚中間的縫隙處,腳下被拌住,上半身還隨著慣性向前傾倒,嚇得她花容失色大叫一聲,如果硬生生摔在地上,輕則會破了皮,重則會摔壞骨頭。

「小心!」多虧張鵬飛138看書網步上前把的身體摟入懷中,雙手不小心踫到了她柔軟的上圍。

「啊……」女人驚魂未定地大叫一聲。

「你沒事吧?」張鵬飛收回手,關心地問道。剛才踫到了不該踫的地方,手感極佳。

「嗯,謝謝您,多虧了張書記。」女人的小臉紅了,低頭看了眼高跟鞋,一臉的無助。

「扶著我……」張鵬飛讓她伸手扶著自己的身體,先把腳抽出來,然後彎腰替她把高跟鞋***。

「還好跟沒斷,你穿上吧,現在天涼了。」張鵬飛溫柔地說道。

「謝謝……真不好意思……」女人的臉紅到了極限。

「你過來做什麼?」

「我……其實我在等您。」

「等我?」

「嗯,我剛才就在工地,在樓上看到您的車了,等我追下來您就走了,我看是這邊的方向就跟了過來。我……我不是有意跟著您,就是想見見您……」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上車說吧。」張鵬飛面無表情地說道。

「嗯。」女人听話地跟在他身後。

張鵬飛替她拉開了車門,她推辭一下還是先上了車。張鵬飛坐在她旁邊,頓時聞到了一股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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