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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並沒有人,亮光的方向來自提姆的房間。

反正現在已經全無困意,莊佩佩躡手躡腳走過去,提姆房間的門半敞開著,她輕輕敲了兩下。等了一會兒並沒有回應,莊佩佩索性把頭探了進去。

屋里竟然沒人。

提姆的房間大小和莊佩佩的房間幾乎是一樣的大小,只不過莊佩佩的全是米黃色的小家具和牆紙,提姆這間牆壁上貼滿了重金屬搖滾樂隊的海報,連房頂都沒放過。唯一能露出些牆的地方早就被他用黑紙糊上了。書桌是黑色的,就連床罩都是黑色的,整個房間一進去就給人種壓抑的感覺。屋里除了一把電吉他四周圍還算是干淨的,其余的地方都扔滿了衣服、襪子、唱片、光碟、卡帶,還有一疊疊厚厚的琴譜。

莊佩佩納悶,人跑去哪里了?別在是……她漸漸瞪大了眼,提姆這是離家出走了?

還在糾結是不是要跑過去叫醒瑪吉和彼得的時候,窗外突然有拉開易拉罐的清脆聲響。莊佩佩剛走到窗口的地方,就有一股濃烈的煙味迎面吹進來。上一世煙酒不離身的莊佩佩,自然對這個味道不陌生。

她輕手輕腳搬了把椅子到窗下,爬上去探出半個身子一看,提姆正就在外面遮陽板上坐著吞雲吐霧。

提姆的房間唯一與莊佩佩的不同之處,就是莊佩佩的窗戶是面對馬路,提姆窗戶面對的是後面的小院。由于院子朝西,加州的陽光又太過炎烈,每日到下午客廳會被曬的過于悶熱,所以當初設計房子的人在院子玻璃門上多加了一塊水泥材質的遮陽板,大致有成人手臂的寬度,長度和玻璃門同距。提姆的窗口又剛好正在那扇玻璃門上方,只要爬出去就能踩到遮陽板上面。

莊佩佩再怎麼小心還是搞出了些動靜,提姆一听見聲響馬上手忙腳亂地掐熄了煙,再回過頭一看只是那個小女孩,懸著的一顆心總算又掉回肚子里,這才長長吐了一口氣。

不過還是很怕小女孩跑回去跟爸媽告狀,提姆修長的手指豎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別告訴他們,這是我們的小秘密。」他又和莊佩佩擠了擠眼,「吵醒你了嗎?喂你小心點……」

沒等提姆起身,莊佩佩早就爬過了窗台,只不過自己的腿實在太短夠不到遮陽板,她抬頭眨著大眼楮望向提姆,「抱我。」

那塊板子的地方並不大,提姆還要抱著膝蓋才能把身子都坐在上面。他伸出一雙大手平穩地接住莊佩佩,把她緊緊攬在自己身邊,「你怎麼下來了?這里很危險啊。」

莊佩佩沒回答,迫不及待地把提姆腳邊那瓶剛打開的啤酒拿起來,咕咚咕咚就喝了好幾大口。

冰涼的啤酒一下灌進胃里,讓莊佩佩倍感清爽。那種麻麻的感覺還殘留在舌尖,仿佛能驅散所有的夢魔,頓時心里的苦澀少了幾分,頭腦又清醒了幾分。

怕提姆把酒搶走,莊佩佩一雙小手用力攥著瓶子,抬起頭對上提姆睜大眼驚異的表情,她舌忝舌忝嘴唇,嫣然一笑,「我們的小秘密。對吧?」

提姆愣了半刻才反應過來,很從容地接受了小女孩的提議。他們越不要讓他做什麼,他就偏要做什麼。反正自己已經被釘上壞孩子的標簽,讓他做個負責任的大哥哥?那是什麼東西?他笑著說,「當初看到照片的時候覺得你會是個不好相處的孩子,沒想到你這麼有趣。」

有趣嗎?只不過是她夜半驚醒想透口氣罷了。

「為什麼不睡覺?」提姆揉揉莊佩佩的腦袋,略帶寵溺的口吻,「時差?還是已經受夠了這里?」

提姆那雙淺綠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更顯得晶瑩閃爍,像是很刺目的寶石擺在自己眼前,有讓人窒息的錯覺。

莊佩佩大腦有一刻晃神,只好低下頭搖了搖。提姆又跟著攬緊了她些,也許是這一晚月夜無風,坐在這里的確心情會舒暢一點,也許是心里的狂躁總也找不到出口發泄,他竟然對著懷里的小不點抱怨起來。

「我和莊尼一路上討論樂隊的新曲,到家的時候已經快要能唱出來了,你知道這有多讓人興奮?可我一進門他們就要喋喋不休地數落我,每一次都這樣,我在他們眼里永遠一無是處。」

提姆的眼神黯淡下去,好一會兒的沉默之後他又繼續說,「莊尼的車子很拉風,那是他十六歲的生日禮物,我十六歲的時候只收到一張卡片和一百塊錢。他們一直都說要存錢要存錢,結果跑去香港玩了那麼久,我媽說領養手續總共花了好幾千塊錢……」

提姆低頭看看莊佩佩,趕忙解釋,「當然,這錢花的很值是不是?」他說著,擠了擠莊佩佩的肩膀,柔和笑起來的他此刻像極了瑪吉,「艾麗莎,我覺得你很有趣,別誤會我的意思。我只希望我爸能多給我些零花錢,我最近一直在存錢買架子鼓,寒假的時候打工存了一些,可是還不夠。他哪怕能有一次听听我們的曲子也好,他一定會同意的,但是他從來不。」

「學校的樂團就很無聊了,我老早就不想參加,只不過我媽實在嗦個不停,說以後申請大學的時候成績會好看一些。可我根本不懂,為什麼人一定要上大學,除了能快點逃離這個家我實在想不起來大學有什麼意思。相比起來我倒覺得如果可以成為海軍特種部隊的成員那一定很厲害。」

听著大男孩抱怨生活的瑣事,也不是完全沒有興趣的。只不過莊佩佩開始有些發困,看來這副小身體對酒精反應還是很大的。莊佩佩把頭靠在提姆胸口,點點頭,表示她依舊在听,眼皮已經有些沉重了。

「我只是搞不懂為什麼他們這麼煩,我做什麼都要插上一腳,好像他們什麼都懂一樣,我最討厭我爸那副口氣,一天到晚限制我做這做那。可有什麼關系?我自己攢下的錢,我自己愛怎麼花他管得著嗎?莫名其妙,連我穿什麼都要管。」提姆越說越激動,皺緊了眉頭,「下一次我就偏要染紅頭發氣死他們,我早就存好錢去穿鼻環了。」

莊佩佩的困意一下被驚散了,她用力揉揉眼,聲音差點都變了調,「不不不,你這樣很好,為什麼要做頭紅毛斗牛?」

提姆扯了扯自己棕褐色的卷發,「這個樣子多普通啊。」

已經有這麼好的自身條件了,拜托提姆你不要糟蹋自己行不行?好不容易有個帥氣的陽光男孩可以養眼,莊佩佩無法想象那種模樣的提姆會有多驚悚,她拼命搖頭,「千萬不要。」

艾麗莎的眼里全是保護的,看在提姆心里倒升起陣陣暖意。

「看在你幫我保守秘密的份上,我暫時放棄這個想法好吧?」提姆笑著刮了下莊佩佩的小臉蛋,「我還是很開心你來這里的,下午一直沒空和你說話。」他擺出無法忍受的表情,「他們就在那里不停的念叨,我耳朵都快磨出繭了。」

莊佩佩把手里的啤酒一仰頭全部喝光,跟著打了一個響嗝,她不好意思地回頭看看提姆,兩個人忍了又忍,最後還是笑出了聲。

自認為沒有什麼能耐可以開導提姆,他訴說的內容莊佩佩也同樣經歷過,那種偌大的世界里沒有一個人了解自己的感覺,她最清楚不過。

提姆心里,其實是孤獨的吧。

孤獨到拼命想要做出些與眾不同的事情,以便讓周圍人了解他的存在,渴望他們能支持自己的想法,或許,能有一天接受他的優點,甚至缺點。

莊佩佩想到曾經的自己,想著想著就低下頭不再講話。

兩個人就這樣靠在一起,斷斷續續說幾句話,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靜默著,直到天邊泛白,才決定趕快各自回房間補一覺。臨走前莊佩佩指了指遮陽板上的煙頭,「撿起來藏好。」

短短幾個字,把提姆搞的狼狽又尷尬,俊朗的臉上竟然有一抹紅潤。他趕緊把煙頭拾起來裝進自己褲子口袋,「多謝提醒。」

因為擅自早退樂團活動,提姆不僅被彼得禁足不許和朋友出去,就連學校也罰他停學一周留家查看。可提姆完全不在乎,他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種結果,也依舊對瑪吉的規勸和彼得的責備充耳不聞。他有更多的機會躲在房間里寫樂譜,剩下的時間就找出很多電影錄像帶陪莊佩佩一起消磨時間。

「芝麻街多幼稚。」提姆搖頭,「一群布偶有什麼可看的。」

莊佩佩拍手叫好。

瑪吉不放心,所有的電影她都要提前檢查一遍,「提姆你不要給她看太過暴力的電影,還有你不要老是給她听你那些重金屬的歌,對面的小航就很喜歡听兒歌看芝麻街,她只有五歲,艾麗莎的小心髒受不了你那些瘋狂的東西。」

提姆最終只允許播《小鬼當家》這一類的電影給莊佩佩看,秦航過來的時候他們三個人就窩在沙發里一起看電影,連吃飯都不挪地方。

秦航有點好奇,「為什麼每次你都坐在你哥哥腿上?」

「有什麼關系。」莊佩佩一臉得意,「提姆很帥吧?」

秦航哼一聲,小嘴撅起來,「我覺得我哥哥比較帥。」

莊佩佩翻白眼,對話結束。

遮陽板上的深夜對話後來又重復了幾次,提姆都會在睡前把門留下一個縫隙作為暗號,莊佩佩夜里被噩夢驚醒後總是能看見走廊里那束溫柔的亮光,她會很自然跟著那光線而去。

日子過的太輕松太愉快,一不留神,已經忘了上一次算日子算到哪一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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