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章反登陸作戰（下）
1938年七月二十二日晚，九江長江及鄱陽湖江面上，那是勁風呼嘯，暴雨傾盆。天空陰沉昏暗，一片蕭瑟肅殺之氣頓生。
九江城里，中國軍隊的第九戰區的第二兵團前線指揮部里，周大少團長是心神不寧。他娃總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樣子惡劣的天氣，也許正是擅長偷襲的小鬼子渾水模魚的良機。
周大少團長對身邊的第二兵團總司令張發奎上將說道︰
「向華公，今晚可不尋常啊，得加倍注意。
連日來，長江九江段的江面上，鄱陽湖的湖面上，小鬼子的掃雷艇進進出出忙著掃雷。九江城內外，小鬼子的諜報人員也是頻繁出沒。對了，還有小鬼子的飛機也對我中國守軍的陣地反復進行偵查。
這實際上已經告訴我們，這些異動表明小鬼子可能就要發動對我的大規模進攻了
今天天氣非常惡劣，卻正好是個搞偷襲的好時機。向華公得立刻命令九江各岸口，特別是九江東南的前沿－－－姑塘，其守軍之11師（即原先的預備第11師，現在已經是甲種師了）要提高警惕，加強戒備。絕不能麻痹大意，像馬當要塞的李韞衍的第16軍守香口一樣，大意失荊州」
時入夜深，風更大了。鄱陽湖湖面之上那是狂風肆虐，竟然掀起了一陣陣的波浪。大風的呼嘯聲，湖水的拍擊聲，把一切動靜掩藏的結結實實。自然，數十艘正向姑塘撲來的小鬼子的運輸艦、登陸艇的轟鳴的馬達聲也是完全被淹沒在風聲、浪濤聲中。
第11師防守姑塘登陸場的一個前沿營即使接到警戒命令，官兵們瞪大了眼楮、豎起了耳朵，黑暗中仍然是一無發現，一直到了小鬼子這數十艘艦艇都接近了距離姑塘登陸場數百米處，中國守軍才發現了這一敵情。隨即激烈的反登陸作戰打響了
乘著夜黑風雨偷襲九江東南的姑塘登陸場的是「大名鼎鼎」的小鬼子第11軍之第106師團－－－松浦師團，這支小鬼子乙種師團，在中國軍隊的中間後來也是挺有名的，著名的大阪「商販師團」嘛
小鬼子的第106師團，是日軍因為中國戰事擴大原先的十七個常備師團不敷使用而增設的一個乙種師團。裝備啥子的，倒不差甲種師團多少。主要是兵員素質等差很多了，士兵不但多是由後備役兵組成，而且由于第106師團征召地是大阪市，士兵多半是大阪市的游商走販和公司職員等，整個部隊中，商販的狡詐氣息更濃于其它小鬼子部隊里充斥的傳統的武士道精神。
這個106師團，圍繞它有許多的趣事，其中的「三不打」眾所周知，非常喜劇。從而在小鬼子隊伍中享有「商販師團」的綽號。
這次率領這個「赫赫大名」的106師團的松浦中將，卻是小日本陸軍大學畢業的，第一次率領這支出了名的商販師團擔任主攻先鋒，自然是不願意看到出師不利的局面。這樣子的話，別說是對第11軍的岡村寧次司令官，就是日本軍部那里都說不過去。
所以，松浦中將督促手下的第113聯隊聯隊長田中聖道大佐和第145聯隊聯隊長長市川大佐必須親自帶隊，打好偷襲姑塘登陸場的第一仗。
現在向姑塘登陸場發動偷襲的就是這個松浦師團的主力，數千人的小鬼子擠滿了數十艘運輸艦、登陸艇，冒著中國守軍的阻擊火力，快速向岸邊沖來。
這也是因為，一則夜深視線不好，二則中國守軍的炮火太差了，否則這擠在湖邊的松浦師團小鬼子兵們，那就全是菜
守備姑塘前沿登陸場的正是「神行太保部隊」的第11師，原先的預備師，因為在之前的南北大調動中表現優異，勇奪頭名，補充了裝備兵員，已成了甲種師。前沿的一個營人數多達五百多名。
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的預備師一下成為了許多老部隊做了很多年的努力也沒辦到的事情－－－轉為甲種師，這使第11師官兵們信心勇氣和自豪感大增，面對蜂擁而來的偷襲的小鬼子，這第11師的一個營五百多名官兵們那是一步不退的，血戰了小半夜。
轉眼就到了23日的白天，雜亂的灘頭陣地上，源源不斷的小鬼子後續主力跨過半夜激戰躺了一地的同伴的尸體，繼續向姑塘登陸場縱深猛進，以圖擴大登陸場，而原先前沿陣地上的中國守軍的第11師那一個營，五百多名官兵們全部以身殉國，戰死沙場
第二兵團司令長官張發奎上將急忙命令第11師全部投入反登陸作戰，對于上了岸的松浦師團的小鬼子發動猛烈的反擊。同時，張發奎上將還急調後續援軍，增援被小鬼子半夜偷襲突破了的姑塘方向上的戰斗。
「向華公，仗莫得這麼打得？」
一旁的周大少團長此行無職無權，權當個觀戰者，但是看到張發奎司令長官做出了以上決定，周大少團長急得也不管許多了，
「九江東南之姑塘登陸場，小鬼子松浦中將的第106師團已然控制。現在，天上有小鬼子數十架飛機盤旋轟炸。地面上，鄱陽湖中的鞋山小島上的小鬼子的炮兵聯隊數十門重炮傾瀉，第11師守住現在的姑塘主陣地都已屬勉強，岌岌可危。
你喊他們即刻反擊？反擊，拉上去的部隊全部暴露在道路之上，小鬼子的優勢火力狂轟濫炸的，血肉之軀啷個可能擋得住小鬼子的飛機、重炮，人都打球光了，還談啥子反擊、守住陣地？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將我二兵團控制的第4軍、第60師、第70軍的強大預備隊，不參與反擊行動，而是馬上布局于馬回嶺、瑞昌、妙智鋪一線的預設防御陣地上，以這道第二線防御陣地形成對登陸突出部小鬼子的環形包圍壓力，並預定以黃老門東西一線作為最後的第三道防御陣地，以便狀況不利的時候，能夠逐次抵抗，交替掩護。
現在，如果將幾個主力師全部投入姑塘地區的反擊作戰。如果，小鬼子向九江其余地區發動進攻，又啷個辦？你喊幾萬人的幾個師的部隊兩頭跑路啊？」
周大少團長皇帝不急「太監」（其實那下面的傷早莫得事了）急，又急又氣，一口濃烈的川腔，劈頭蓋臉就沖了出來，驚得一邊的第二兵團前線指揮部里的眾位官長們目瞪口呆。
而第二兵團司令長官張發奎上將這個廣東佬更是听得鬼火亂竄，小撲街，打亂老子思路，動搖長官決心，不是看你跟老蔣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周大少團長要知道張發奎上將忌憚的是這個，那非得氣死不可），那就喊人把你叉出去了
張發奎上將對周大少團長的話不置一詞，嘴里罵道︰
「丟他老母，留下第4軍作為二兵團總預備隊，其余部隊全部參與反擊即刻反擊這事老子就這麼定了」
反擊半天下來，結果自然不言而喻︰現代化的立體戰爭，早已經不是張發奎上將曾經熟悉的北伐戰爭的時期，籍以出名的賀勝橋、定泗橋那種單憑部隊的勇氣和頑強就可以包打一切的狀況了。
這參與反擊的四個多師五萬多人的部隊吶喊著以密集隊形沖鋒反擊，卻正好成了小鬼子優勢的炮火、天上飛機的狂轟濫炸的好靶子上萬人被牢牢壓在暴露的進攻道路上，是進退不得，遭小鬼子的密集火力打得頭都抬不起來。
幾個師長不顧傷亡，拼命發動的幾次反擊逆襲在有所準備的小鬼子面前被打了回來，除了扔了一地的尸體，反擊一無所獲。
盡管張發奎上將在九江前線指揮部里，拍桌子踢板凳，但是數萬反擊部隊不但沒有把上岸的松浦師團的小鬼子反下湖面，自己反而招致重大傷亡。幾個師折損都在百分之三十以上，基本上是喪失了戰斗力。
而且部隊不可能繼續呆在小鬼子猛烈的火力下啥，無奈只能敗退九江、星子。也就是說，23日一天的反擊，按周大少團長氣急敗壞的言語，就是雞也飛了蛋也打了︰
姑塘地區的反擊戰沒有得手，倒把二兵團能夠部署在第二線預設防御陣地上的生力軍給白白折損殆盡。第11師從姑塘地區撤了下來，全師苦戰一天，在小鬼子強大的炮火下損失慘重，算是打得不錯的了。
至此，九江東南之姑塘登陸場被小鬼子全部佔據，日軍在江南取得了一個寶貴的立足點。
臉像苦瓜的第二兵團司令長官張發奎上將這個時候有兩條道路可走︰要麼孤注一擲，把自己的心頭肉第四軍也用上，以全部二兵團預備兵力與松浦中將的第106師團在姑塘地區登陸場這一線決一死戰；
要麼放棄一線防御陣地，按周大少團長的建議，明智地把部隊撤至二線預設防御陣地上，以免在小鬼子優勢的火力打擊下，損失慘重。依托二線預設防御陣地，這一被動局面可以得到很大的改善。
要說張發奎上將還有一定的反擊力量，此時也就是他的心頭肉的號稱「鐵軍」的第二兵團總預備隊第四軍還沒有使用。
這個鐵軍第四軍，大家都知道，當然是葉挺獨立團打下的赫赫聲名。張發奎上將與第四軍有長久的淵源，北伐時期張發奎就是第四軍的軍長，第四軍算是他的起家老本。
現在這個時候，這個決定一下，可能就會決定老部隊的天差地別般的命運前途，張發奎著實難定。
卻說武漢的最高領袖聞听九江初戰告負，火冒三丈，在軍委會破口大罵︰
「娘希匹，張向華（張發奎字向華），緊要關頭猶存私心，他把第四軍藏起來，為什麼不用？為什麼不用？」
說起來，老蔣對于兩廣的將領歷來沒有好感的，東征時，他差點就被遭廣東軍閥陳炯明給洗白了，幸好是陳賡救了他。對于手下有私心之嫌的人，老蔣更是不能容忍。
軍委會參謀總部參謀總長何應欽上將等老頭子火氣稍微小了一點的時候，上前勸說道︰
「委員長，張向華放置第四軍不用，也許是從大局出發。現在二兵團部隊反擊姑塘地區一線陣地損失慘重，他怕第四軍被日軍纏住，也得留個總預備隊以備不時之需。
不如，干脆就讓他全軍撤至二線預設防御陣地︰在金官橋一線阻止日軍，伺機再做反擊打算吧。……」
老蔣一下子把桌子拍得「砰、砰」直響，火氣更加大了，
「娘希匹，什麼‘鐵軍英雄’？什麼‘抗戰先鋒’？通通是假的
告訴張發奎，九江必須死守，決不能讓日軍登岸上陸。姑塘登陸場一線防御陣地必須馬上反擊回來，堅決固守
要知道啊，失去九江，不啻與日軍一個江南立足點，往後的南潯之戰，艱難十倍有之……」
九江初戰失利，被小鬼子的松浦師團順利拿下姑塘登陸場，使老蔣盛怒難平，見第二兵團司令長官張發奎上將舍不得動用第四軍，他更是火大，誰的話此刻也听不進去，非下令逼著第二兵團張發奎司令長官動用第四軍反擊。
好像第四軍出不出動才是大事情，至于打不打得贏倒是小事情。做不做得好，那只是方法問題；願不願意做，這就是態度問題了這種政治仗，未打已輸。
「娘希匹，老蔣的腦殼遭門板夾著了啊？」
周大少團長見了張發奎上將遞過來的老蔣親自簽發的電令他動用第二兵團總預備隊第四軍即刻反擊的電文，氣得打胡亂說起來，也不顧旁邊一大堆的人中是否會有人打他娃的小報告︰對最高領袖不尊不遜。
經過血的教訓，張發奎上將對于周大少團長改變了態度︰這個中華民國抗戰之中才一躍而起的聲名顯赫的「支那惡魔將軍」絕不是浪得虛名的
「向華公，那四個師反擊的結果，大家也都看見了。我在這里就不多說了。
全軍撤至牛頭山、金官橋、十里山、鑽林山區城門湖之一線預設防御陣地上，既有堅固的預設防御陣地，極大地減小了小鬼子優勢炮火的威脅，還能形成對于姑塘登陸場之突出部小鬼子的環形壓力。反擊？反擊個鬼啊」
周大少團長毫不猶豫地說道。
該拿主意了，第二兵團九江前線指揮部里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張發奎上將。
這個選擇其實並不難下，作為一個百戰名宿，張發奎上將知道現在明智的，就是周大少團長所說的。可是老蔣這？那是拿他的第四軍全部拼光了也是毫不足惜的
說句私心話，如果換做別的其它部隊，張發奎上將奉令拼光也就光了，但這是第四軍自己從北伐時期就帶的老部隊，成千上萬的弟兄、自己很多的熟悉的將士們用鮮血和生命打出來的「鐵軍」。卻拿來往小鬼子的飛機、重炮的狂轟濫炸下白白送死，他張向華對得起這麼多第四軍的先烈和無數的弟兄嘛？
張發奎上將久久陷入了沉思，思前想後後，張發奎上將幾乎是咬著自己的嘴唇狠狠地，一拳砸向桌子︰
「丟他老母，撤天大的事情老子頂著。」
面對老蔣越過軍委會、第九戰區的兩層指揮關系直接給自己的發號施令，第二兵團司令長官張發奎上將做出了他人生當中最艱難也是最正確的抉擇。
張發奎這一聲撤可是不要緊，武漢的最高領袖拍桌而起
「娘希匹，這是公然抗命，目無軍法目無軍法如此目無軍法之將領，決不能再放在前線。南潯方面的軍事即日起就由薛岳、吳奇偉兩總司令負責主持，張發奎總司令即行調回」
接到調令電文，張發奎上將呆愣了足有好幾分鐘，這是奇恥大辱啊說實在話，這個第二兵團司令長官，張發奎上將並不太在意的，手下的薛岳、吳奇偉都是自己的多年老部下，南潯線交予他們指揮他是放心的。只是大戰初始，就被老蔣這麼不明不白削了兵權，張發奎上將何以對國人、部下說嘛？
再說了。張發奎上將一直以來就是堅定的力主抗戰的，卻在大敵當前之際，這麼沒有緣由的一調了之，他幾十年的老臉往何處擱啥？
沒有辦法，可謂是一腔怨怒的張發奎司令，只得與薛岳、吳奇偉交接了指揮權，干脆徑直回武漢自請軍法。也得給個說法啥
雖然最後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漸漸消散，但從此，張發奎上將那是坐下病了，心里一直留著難以抹去的陰影。甚至在若干年以後，與周大少團長談及還是覺得憤憤不平的，一直耿耿于懷。
周大少團長苦勸無果，戲言道你拿起筆寫個回憶錄算了，免得後人誤解當時的情況。
張發奎上將七八十歲的老人家果真撰寫起了個人的回憶錄，乖乖你個東︰此事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就佔了大半篇幅，就是想還歷史的真相。看罷張發奎上將的回憶錄，周大少團長大笑︰個廣東佬，也有個較真的時候啊
（O(∩_∩)O謝謝各位書友大大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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