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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初入漢家 二︰漢家有女名阿嬌

跳動的燈火,在窗上映出溫暖的顏色。雁聲悠悠醒轉,見了這陳設簡單雅致的竹屋,慢慢的清醒。

「姑娘,你醒了?」

慈祥的容顏出現在面前,粗衣素顏的女子走到窗前,和聲道。有著一張經了風霜的臉,看的見點點紋路。

漢家本有禮法,已婚女子與未婚少女梳的發髻式樣截然不同。韓雁聲初醒之時,頭上梳的就是婦人髻,只是經過追殺逃亡,發髻早已散亂不堪,女子見她氣質清靈,不像嫁過人的女子,這才喊她姑娘。韓雁聲也不願意否認,掙扎起身,感激道,「多謝大娘救命之恩。」

「別,」大娘連忙攔住,道,「姑娘身上還有傷,還是先躺著吧。而且,也不是我救你的。」

「是蕭先生出去采藥,救了姑娘呢。只是先生主僕照顧姑娘不便,方才從山下請了我來。我夫家姓申,」她頓了頓,看著雁聲虛弱的神情,善解人意道,「姑娘既醒了,我去端碗粥來給姑娘。」

韓雁聲微微頷首,道「多謝」

申大娘推了門出去,竹屋一片空蕩,本無一人,她卻听見一個柔美但有些驕橫的女音,慢慢道,

「你就是楚服說的扭轉現狀的方法?」

「誰?」韓雁聲吃了一驚,本能問道,張望四周。屋外,申大娘望過來,道,「姑娘,你沒事吧?」

「我是陳阿嬌。」

那個女子道。

韓雁聲慢慢愣住,這個聲音似乎是從身體的意識傳來,而這個身體,正是某個被廢的皇後的。她尚未問申大娘如今當政的皇帝是誰,到如今,雁聲苦笑,卻是用不著問了。其實也可以猜到,畢竟,漢朝被廢的皇後,最有名的便是這個。劉徹啊,她抽搐了一下眼角,那可真是一個麻煩的人物。

「姑娘?」

她回神,看見申大娘憂慮的神情,虛弱笑道,「我沒事。」

申大娘擔憂的看了看她,只得道︰「姑娘喝了粥,休息一下罷,我去喚蕭先生來。」

雁聲頷首,看申大娘掀簾離去。

「你……什麼意思?」

她在心中問陳阿嬌。

一片沉默之後,才傳來陳阿嬌有些悲切的聲音,「我到甘泉宮後,徹兒與我很冷淡,我很苦悶,楚服說,做一場法事,或許可以改變這種狀況。」

「所以我就在這里了?」韓雁聲冷道,「以前听說漢武帝以巫蠱的罪名廢黜陳皇後,我還以為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未曾料到,真有此事。」

「你——」被戳到痛處,阿嬌氣急敗壞。

「我怎樣?莫名來到此處,被人追殺,你指希望我和聲細語?」

「我是皇後,你怎麼敢這樣說話?」

「可惜,」韓雁聲勾唇,「現在不是了。」

心痛刻骨而來,她和陳阿嬌共用一具身體,自然對阿嬌的痛楚感同身受,雁聲無奈道,「你不要傷心,錯的不是你。」

許久後,才又听到陳阿嬌虛弱的聲音,「我和徹兒從小一同長大,徹兒說,長大後,他要蓋一座金屋送給我,讓我做天下最幸福的女子。言猶在耳,我和他,卻走到這個地步。他帶衛子夫回來,我很生氣。徹兒說,他是皇帝,他不可能永遠只守著我一個人,要我學會寬容,可是我好心痛好心痛,他都看不見。」

作為一個一貫高高在上的女子,陳阿嬌本不可能向人淋灕盡致的訴苦。但受傷太重,又和韓雁聲處在這樣奇妙的境地,無形中起了一種依賴感,方能將心中幽怨暢所欲言。

韓雁聲靜靜听著陳阿嬌的心聲,慢慢想起兒時爸爸歸家很晚的時候,媽媽徹夜守候悲苦的眼。那時候媽媽坐在她的床前,溫柔的撫mo著她的頭發,輕聲道,雁兒,雁兒,你瞧,這天下的薄幸的男人,只知道金屋藏嬌,風liu快活,哪里記得家里的妻子兒女,等待望眼欲穿。

很久以後很久以後,她依舊記得媽媽那時的眼神,眷戀,幽怨,回憶,不一而足。

世人用金屋藏嬌來指代男人在外嬌寵的情人,卻忘了金屋藏嬌最初的出處,是一個皇帝的正妻。

「阿嬌,不要傷心了,如果……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那就代表,這個世界將你否定。」

「你沒有錯。你只是……早生了二千年。」

「漢帝重阿嬌,貯之黃金屋。咳唾落九天,隨風生珠玉。」

「寵極愛還歇,妒深情卻疏。長門一步地,不肯暫回車。」

「雨落不上天,水覆難再收。君情與妾意,各自東西流。」

「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昔日芙蓉花,今成斷腸草……」陳阿嬌喃喃重復著這十個字,聲音哀婉。韓雁聲分明能听見她靈魂哭泣的聲音。

她嘆了口氣,怪只能怪陳阿嬌的愛太絕對太純粹,而方式又太激烈太倔強。她抱住一個用美好誓言堆砌成的夢,看不清天已變夢已蝕。當現實逼到了面前,兀自不能相信,愣愣的回不了神。那個人是她的丈夫,但更是大漢的皇帝。她不能將這兩個身分統一起來,他已經在前進的道路上走了太遠,她卻始終跟不上。他厭了,煩了,她不肯如他的意,更兼他不能讓外戚坐大,終究生生走到了這樣的地步。

千言萬語,都不必再說。

「姑娘,」簾外傳來男子低沉冷漠的聲音,寶藍色衣裳的少年抱了藥箱,掀簾而入,姿容俊秀。身後跟著一個白衣男子。入門光線有些陰暗,看不清容顏。唯覺他穿著一襲白衣,很是出塵,似乎在微笑,但眼神清冷。

「小女子韓雁聲,」她在榻上致禮,「多謝先生相救之恩。」

「不客氣,韓姑娘,」蕭方淡淡道,「救人乃醫家之德,不必言謝。」

「姑娘外傷嚴重,又被水浸泡過,好在姑娘曾經用蒼榧草敷過,否則就情況不妙了。我請了申大娘為你包扎的傷口,也為你診脈開方,早晚各用一次藥,並用白折外敷傷口,大約便無礙了。」

她勉強在床上欠身,「多謝先生。」

她初來乍到,身上並無首飾錢物,就算有,以自己敏感的身份,也不能輕易給人。只得裝作困頓,听得蕭方微笑道,「大娘,既然韓姑娘已經醒了,你便先回去吧。小虎子在家還等著你照顧呢。」

「那敢情好。」申大娘答道,「蕭先生但凡有什麼事情,喚弄潮來叫。我立刻過來的,若不是蕭先生,小虎子早沒了。就沖著這份恩情,蕭先生喚我們做牛做馬都好。而且你們師徒二人住在山上,總是不方便。」

寶藍色衣裳的少年便哼了一聲,明亮的眼楮熠熠發光,顯示出賭氣的郁悶來。

蕭方一笑,拍拍他的額,道,「弄潮將蕭哥哥照顧的很好,大娘沒有說你的意思。」少年這才轉怒為喜,心思明朗單直之處,竟如七八歲的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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