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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刑府眾人默不作聲跟在後面,素珍道︰「你們先回屋子等我命令吧,我要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好。」無情先應允了,素珍又想起一事,心罵自己不專業,怎麼竟忘了!立刻喊住小周,「去替我給皇上……不,明炎初傳個口訊吧,問問當日密室中的骸骨可曾撈上來,還有,那誘李兆廷落入陷阱的內侍可有繼續追查,另外,請他準備一個地方和相關工具,我要驗尸!」

小周一听,霎時拉下臉,「李懷素,你說我該怎麼說你好?這當口還只顧干活,皇上給你多少工錢了,沒看人家都蹬鼻子上眼了嗎!磐」

「就去找皇上問要東西,正好把他們約會打斷,而且是你開的口,應該不會怪到我頭上。」

說到最後,她方才微微揚開嘴角,素珍想去拉,身手不及,被她跑掉嚙。

素珍好氣又好笑,無情倒是體貼,撫撫她肩,領追命和鐵手先行離開。

她在宮中有些漫無目的的走著,突然想什麼也不管顧,去找冷血離開這里!

可是,冷血已經不在。

哥哥也始終沒有來找她!

她揉著發疼的眉心,想起枉死的仵作,尸骨尚且無法安身的父母,那股焦火終于慢慢平息下來。她怎麼只能顧著自己?

「李提刑。」背後突然一聲,把她恍惚打斷。

轉身一看,正是明炎初。

「貴府師爺口訊已然帶到皇上處,那些骸骨皇上當時就命人收拾安放好,也早備妥了驗尸的東西,知李提刑肯定用的上,那李侍郎比李提刑早醒片刻,當時就去查看過。」

「那御用監的太監尚在追查,不會斷了,有消息立刻通知李提刑。」明炎初說著微微側身,「奴才先帶李提刑到停放尸首的地方去。」

那事以後,明炎初也許覺得有疚于她,態度一直十分恭謹,可是,畢竟是連玉身邊的人,能避還是避,素珍作了一揖,道︰「你安排一個內侍帶我過去就好,你平素事務繁忙,就不麻煩了。」

她雖無特別堅持,但明炎初察言觀色,怎看不出她的心思,當即欠身笑道︰「那便謝謝李提刑了。小馬,你把李提刑帶過去,若李提刑有甚吩咐,立刻報備過來。」

他招過背後一名內侍嚴聲吩咐。那內侍連聲答應,帶素珍離開。

*

擺放尸首的地方,並不太遠,看的出連玉是做了安排的,在附近宮室闢了個屋子出來。門外有好些禁軍看守著。

到得門口,素珍打發小太監離去,自己進內作業。

門方開,卻見屋中有人側身看來,她一驚,再看卻是李兆廷。

原來他也過了來。

她也不是很想看到他,但工作上抬頭不見低頭見,還是朝他點點頭,打量起四周來。

李兆廷也頷了頷首,仍維持方才支肘觀察的姿勢,安靜細看。

屋子幾乎是她在提刑衙門驗尸房的模樣,沒有什麼多余的雜物,

屋子當中放了一大張桌子,墊著白匹,上面放了好些骸骨。

桌下一銅盆,燃著姜術等物。

桌旁不遠處,是兩張小幾,其中一張上面放了一把銅壺幾只杯子,另一只擱了幾個油紙包,旁邊另有兩把椅子,椅上放了袍子、手套還有一個木箱。

木箱瞅著眼熟,是她平日慣用的,想是從提刑衙門搬過來。

桌上骸骨身體並沒全部粘連在一起,開散成三四十塊。還有兩節被砍截過,那自是她在密室鑿骨采光的杰作無疑。

連玉肯定吩咐過,保留當時的模樣,骨頭並未重新拼湊起來。

而李兆廷那天的判斷是對的,她一看掃去,估計拼湊過後約莫是三具尸體。

人體骨頭總共二百零六塊,幸虧不是散架成那等鬼模樣,否則,光拼骨就夠折騰人。她行動利索,很快過去將外袍穿上,戴上手套,又把箱子搬到桌旁打開。

「有什麼發現?」

素珍邊把散開骨頭歸位,邊問李兆廷。

李兆廷搖頭,「都只剩骨頭了,身上皮肉衣物都爛掉,還能有什麼?」

素珍蹙了蹙眉頭,又听得他道︰「倒是有一點,這密室我醒來後調

tang查過,那密室並非特意而為。」

「噢?」素珍精神一振,望向他,「怎麼說?」

「那些壞掉的米糧,」李兆廷說著,走到小幾旁,把其中一個油紙包拿過來。

素珍停下手上活,打開紙包,一陣極重的霉味竄進鼻中,一看是些發綠發黑的米粒。

「我當時便覺得奇怪,若說這密室是特意造來棄尸的,怎還存放了口糧?雖說未經烹煮也難下咽,但到底還是怪異,前天醒來特意問過宮中的人,開始誰都不知道,後來問了五六個老宮人,最後才在兩個老宮人口中問到些信息,又翻查了內務府的一些記錄,方才知道這地窖早在前兩任皇帝登基前便有,不只一個,當時是宮中存放米糧的地方,一朝皇帝一朝模樣,後來宮中再興土木,窖中酒糧大多被移出,有些地方擴為宮房,這些地窖也慢慢被人遺忘。」

「原來是這樣。」素珍放下紙包,臉上倒是慢慢透出絲喜悅,「很好,這至少說明了兩點,一、這人對宮中情況非常熟悉。我之前覺得就其他宮女嫉妒報復的可能性來說,時間太長了些,而這一來就基本可以排除了是宮女所為,宮女進宮是後來的事,連一些老宮人都不知,她們更不可能知道,不可能後來又殺了什麼知情者,再棄尸進去,二、這地窖既早便存在,後來屋子蓋起才遮蓋起來,為方面人進出,按說不可能有機括。既有機括,便是後來有人故意所造,造機括是為什麼,埋尸。這埋的尸體也必然跟玉妃的案子有關。」

「宮中興修難免,可若非翻案,連玉不會動這塊地。如此,就越發安全了。」

「不錯,多年前翻不了的懸案誰也沒想到今天會再次重提。」李兆廷點頭,見素珍說話之際,已將骸骨重新拼好,桌上重新現出三具尸骨的完整模樣,動作迅捷,眼中難得露出一絲輕賞。

這在二人之間是極為難得的,若換作從前,素珍怕不欣喜若狂,但此刻她一點也不解風情,毫無所覺,正低著頭查看骨骼,邊看邊道︰「我現在也怕,但活人有時更可怕。」

「會算計、會害人、會殺人,還會……」她想說「變心」,但很快意識到不適合和他說這些,便住了口。

李兆廷似是怕打擾到她,也沒多說,只道︰「你仔細看看,如今我們沒有方向,沒有證據,非常棘手。」

「嗯,」素珍隨聲應著,又順口的道︰「這幾具尸體,你有什麼想看就告訴我,我翻給你看。」

「為什麼?」旁側,李兆廷聲音十分輕淡,卻有些突突的傳來。

這是個極為穩重的人,甚少帶著這種訝異。

大概真和這個人認識太久,一旦少了往日的愛戀,他也不來攻擊她,二人相處,倒有種親近又隨意的氣氛,素珍笑道︰「你怕髒啊,記不記得,你十四歲那年,把最喜歡的徽硯帶出去寫生,一下掉進泥潭里,我本來想誑冷血和哥哥給你撿,哪知他們一點也不傻三兩下跑了,最後還是我幫你掏出來的,那里可髒了,里面還有些死東西……」

「你回去洗了三次澡。而那墨硯,我最後還是扔了,因為髒了。」李兆廷道。

「是啊,無用功。可當時怎會想那麼多。」素珍眼看地上盆中藥料將將燒盡,從箱里揀出塊老姜,又拿了把小匕,準備切些扔進去。

但心里的疼痛倒似隨著這一笑輕了絲許。

然而,視線所及,李兆廷卻並不似她,沒有笑,他是很少笑的,但也很少用這種目光看人。

他是極其謙禮的一個人,哪怕是當初二人分手的時候,他冷漠決然,不容拒絕,但不會像現在這樣。

目光漆黑,頗有些咄咄逼人。

她知道,這形容有些古怪,但現在李兆廷看她的感覺就是這樣。她是不是又有哪里開罪了他?

管他呢,她現下還想找人來哄哄自己開心,哪有力氣顧及他情緒,她裝作沒看見,順手揮刀。

這心果然不能二用!

下一刻,她低叫一聲,看著手指直抽氣。

「你傻的嗎?這左手已殘,還要把另外一只也剁殘做對稱?」

背後聲音陡沉,素珍正想發作,李兆廷已上前握過她手腕,這一下力氣極大,疼得她又倒抽了口涼氣。

——

看來得明天再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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