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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煙被他驟然抱著,吃了一大驚,她以為他走了不會回來,沒想到——

她遲疑了一下,問,「你是不是憋不了了……」

霍長安一陣錯愕,看著她臉上紅暈和尷尬,明明如此森嚴的境況,他也確實憋忍的難熬,卻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緝。

無煙看到他笑,瞬間愣住,一時氣氛緩軟,頗為微妙。

是有多久未試過如此腴。

還可以一起笑,真心的笑。

她忘了推拒,就那樣定住一般看著他,霍長安教這一睞,身子緊繃得像要爆開一般,他頭一低,便要吻下去,在唇便要踫到她的時候,卻又生生一頓,將方才所見簡略告訴她。

無煙心下大急,「懷素怎樣,你武功好,我們出——」

霍長安快速打斷她,「不行,刺客是有備而來,你又不會武功,我不能放你一個在此,若我們過去,我此等境況,不說施展不開,還要保護你。只能為他們添亂。連玉也是明白,方才讓我們先安置好自己。」

「只消等到天亮,或是救兵到來,一切便好辦,這些暗地里的鬼,我不會放過他們。懷素這小子……這壞姑娘命大著,連玉也絕不會讓她出事,你既喜歡過連玉,還不知道他的能耐?他會保護他自己的女人,如今我們要做到的,便是在這林里保護好自己。」

他深深看著她,與她分析。

那低沉微啞的嗓音讓無煙迅速鎮定下來。

當年,最終決定與他一起,就是因為他能讓她感覺安穩。

霍長安看到她眼中信任,心中一緊,抱緊她,低道︰「林地極深,想從這邊穿行出去,只怕棘手,但我們已不能從原路折返。雖說刺客目標只怕是連玉或李懷素,但未必不會進林搜人,走,我們找個地方避上一避。我方才打獵經過,記得林中有獵戶搭建的小屋。」

無煙頷首,「好。」

霍長安心中的喜悅仿佛要流溢出來,湖光山色,只覺每個毛孔都舒酣的張開來,他抱起她,施展輕功,往更深的地方而去。

無煙並未想到離去前,竟還能如此共處,碧幽綠野,偶爾有獸鳥之聲,顯得越發寧謐,頭頂星河壯闊,就似一副沒有邊際的布匹,用最純淨的水墨來暈染,星光仿佛舉手可探,陪伴著二人,再不會寂寞。

他抱著她,安靜前行,臉色潮紅汗落如雨,目光卻是深邃堅定,嘴角亦是微微上揚,他們仿佛從沒有走散過,從沒有受傷過。

他看似,非常幸福。

就這樣一路走到永遠。

她眼睫微蓋,眼眶全濕,堅定的心思開始動搖,她這樣做,是不是不對?

「到了。」

耳畔,他聲音含笑,將她放下來。

那是一家做工簡陋的木屋,不大。是獵戶搭建以供自己進林打獵歇腳之用。

只是,此刻里面並無燈火。

「鄙人夫妻行經,求主人借宿一宵。必許重酬。」

霍長安朗聲說道。

里面無人回應。霍長安上前拍了拍門,仍無回應,似是無人在內。

他回頭一笑,「主人不在,我們進去罷,回頭放下銀兩便可……」

他說著驀然住口,笑意頓消,無煙目光赧然,看去並不太自在。

他似知她心中所思,低道︰「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妻子,我知道,你不願意,我以後不說便是。」

「你在外面等一下,我先進去看看。」他用力一推,那門應聲而開。

里面一片漆黑,霍長安從懷中模出火折子,迅速點燃,很快又在屋中找到銅油燈,燃亮了,他匆匆一瞥,但見里面陳設簡單,左側是一床、中間是一桌一椅,右側便是爐灶、灶上擱了些干淨鍋碗瓢盤,似好些日子不曾用過,落了些許灰塵,另有些獵具懸于牆上,獵具打磨鋒利、也擦拭得頗為干淨,並無血詬。

總體來說,還算干淨。

就是床上一張薄被,有些發黃。

他眉頭微微皺起,出屋將無煙帶進去。

「你在床上歇一晚,我在外面守著,有事喚我。」他柔聲的說,月兌去外袍遞到她手上,眼中帶著歉疚,「這匆匆忙忙的

,只尋到這麼個地方,你先蓋這個再蓋被子,就將就一晚,天亮我立刻帶你離開。」

袍子還帶著他的體溫和淡淡香氣,像他們這種貴族子弟,衣物都經專人打理薰弄過。

「你不在屋里睡?」

無煙用盡全力抑制住心內顫抖,輕聲問道。

「不!」

他斬釘截鐵的說,苦笑著目光有些尷尬的往下一移。無煙看去,臉上瞬時如燒。月兌去外袍僅穿單衣的他,身上那處如勃發的刀劍,一目了然。

「萬一我進來,你……拿來傍身。」他走到牆上摘下一支羽箭,放到床上,目光暗啞,便再次逃也似地大步走了出去。

木門猛力關上,砰然作響。

耳邊,他那粗沉的聲音似乎還繚繞在耳畔,無煙緊揪著他的衫子,吹熄桌上燈火,一咬牙躺到床上,將袍子蓋到自己身上,再拉上薄被。

她強迫自己閉眼睡覺,可輾轉反側,眼前仿佛都是他深情又苦澀的目光,還有那痛苦的隱忍,又哪里睡的進去?

夜重更深,越發涼靜,她滿眼淚濕,既擔心連玉素珍處境,更擔心他在外面的情況——

忽而,一聲悶哼從屋外傳來,她心頭一震,一股強烈的不安油然而生。

她立刻翻身下床,再不猶豫,推門出去。

門外,他仿佛被驚蟄到一般,立刻躍出數步開外,他背對著她。

「進去!」

他背對著她,聲音粗嘎的嚇人,又冷又硬,甚至帶著暴怒的斥罵。

「我們一起進去,我是願意的,解藥能不能拿到,誰也不知道,我是將死之軀,又有什麼大不了,你還有大好時間,就當我償還你這些年來所有情份,你當的起這一晚……」

她握緊雙手,聲音十分堅定。

「回、去!」

前方,他仿佛從牙縫里迸出這兩個字,仿佛她此刻就是與他有著刻骨深仇大恨的人!

無煙卻再不管許多,她快步奔到他面前,目光卻在下一瞬生生僵住!

他面色紅的嚇人的,雙唇卻燒起細泡,蒼白無比,

在他胸膛的地方,插著一把匕首。

汩汩鮮血,沿胸而落。

染紅單衣,在靴旁飛快的凝成一圈。

她目光晃動,果見從木屋門口,到二人跟前,一路血跡蜿蜒,點點滴滴。

匕柄紋路,那是她的匕首?!

當日霍府離開突然,她來不及帶走那把剪子,後來就在街上買了把匕首,貼身藏著。

後來,她用這個殺了那個要殺她和連月的刺客。

他什麼時候將匕首拿了回來?

將自己刺傷來抵制情.欲?

心中痛怒瞬間到達頂點,她沖著他瘋了一般喊道︰「霍長安,我願意,我願意,我說過我願意,拔出來,給你自己療傷!快點!我知道你身上帶著最好的傷藥,拿出來用啊。」

他頭上青筋突迸,雙目猩紅,透著貪婪的***和無比狂躁,顯得異常痛苦,同時,又幽深如霧,牢牢盯著她,那般堅定。

「不行。」他看著她,緩緩搖頭。

無煙雙手緊握,飛奔上前,伸手便往他胸口探去——但負傷的霍長安的力量仍是比她強悍太多,她只覺渾身一麻,頓在原地,已是絲毫動彈不得。

「抱歉了。」他說著,手指同時從她身上滑開。

「為何你當日那麼容易便踫連月,今日卻不肯踫我?」她怒問,「你不是愛我麼?」

「無煙,听我說,你的毒一定能解開,你會和懷素一樣,先苦後甜,福澤綿長。連捷是愛你,但你若是處子,他會更珍惜你一些。你和連月不同。」

他高大的身子微微搖晃,眉眼間的狂躁卻在她滿眼的淚水中開始變得柔和。

一下,整個山林仿佛全數寂靜。那些緊壓在心底的東西盡數崩塌!

無煙看著這個男人,一字一字問,「你如今這般,萬一刺客追來,你如何護我?」

霍長安伸出手,撫上她臉頰,傲然一笑,「這點傷,和我戰場上的相比算的了什麼,誰要傷你,除非踩著我的尸體而過,你且寬心,我必能支撐到連玉的援軍來到。」

「可你會死。霍長安,我出海求藥,你不打算一起去嗎,你不是打算暗中跟著我過去一路保護我麼?」她反問,「你死了,如何能跟我去,如何保護我?」

霍長安愣了一愣,隨即笑的寵溺,「你果然猜到了。無煙,不怕,我會永遠保護你,你知道我的抱負,我從未放下從戎的願望,這幾年我雖賦閑在家,但經常外出操練我自己的霍家軍。他們便駐扎在京外一處,人數雖不多,但都是精英,即便我今日死了,也足可護你一路無恙。隨你出海,是我一早便吩咐下去的。不會因任何人和事的變遷而改變。」

「可是,如果沒有了你,我去求藥還有什麼意思?長安,」無煙听他親口承認,淚流滿面,「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的願望是和你的兄弟重上戰場,和平盛世,便守四海繁榮,戰火若燃,便保家衛國。你即便死也是要馬革裹尸,死在戰場上,而非一個女人身旁。我的毒,誰都知道,能解的機會實是微乎其微,有生之年,我既無法像連月那般陪你走遍邊疆,我能做的便只有放你自由。我早和連捷說好,請他幫我這個忙,讓你……」

「為何我這樣了,你還要這麼傻?你這樣會死,我不要你死,我只要你好好活著,即便我不在了,也好好活著……」她放聲痛哭,再也忍不住,將這無涯荒野中的寂靜一一扯碎。

霍長安看著她哭啞了聲,眉眼都是悲慟欲絕,卻仿佛傻了般,站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她是想讓他徹底絕望,如此時日一過,即便她死了,他只會傷心,但是再也不會生死相隨。有些傷口,總是能隨時間復合的,不是嗎?誰也未必會為一個並不那麼深愛自己的人賠上一輩子。因為,不值得。

半晌過後,他方才長嘯一聲,拔掉身上匕首,飛快封了幾處穴道,奔到她身旁,將她穴道解開,緊緊抱進懷里。

無煙被他抱得快喘不過氣來,她的願望落空了,可是她知道,自此,她再不是孤獨一個人。不管生還是死,她用力捶打他,卻又怕踫到他傷口,才打得一下,便住了手。

霍長安胸臆仿佛被這頭頂所有星光填滿,快要炸開來一般,那種快活就似打了場勝仗,凱旋而歸,不,比勝利要快活多了!

他低頭,額頭觸著她額頭,「無煙,替我療傷。」

無煙本就擔憂他傷口,聞言也不多想其他,立刻點頭,他勾唇一笑,攔腰抱起她,大步走進木屋。

——

煙霍的故事還有一節就告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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