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的漂亮,塞巴斯蒂安!」伊莎貝爾贊嘆的說道。然而身後的男孩並沒有回話。女孩疑惑的扭頭,卻發現自己的騎士的雙眼中閃著淡淡銀光,正專注的凝視著下方那燃燒的火焰。明白這個魔法需要男孩高度的集中精神,伊莎貝爾會心一笑,不再說話,只是對時不時飛上城牆的箭矢更提起了幾分戒備。
被火焰燒毀的飛梯轟然倒地,余燼帶起的熱浪讓周圍的民兵不由自主地又退後了好幾步。
不知何時,方才那一人多高的熊熊烈焰又恢復了原本的大小,沿著城牆向下一個目標移去。現在任誰都能猜的出來,那位強大的魔法師大人這是準備將這些飛梯全部燒毀。
「阻……阻止他——!」後面的督戰隊衛兵大驚失色的呼喊。他就是再蠢也知道這些飛梯在攻城戰中的重要性,若真的讓敵人全部摧毀,己方想攀上城牆就更加困難了。如果今天攻不下這座城堡,自家大人絕不會給他們什麼好果子吃。
「快!趁現在火小,用你們的衣服撲滅它!」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他大聲的命令道。
「感情不是你自己來做……」附近的幾個民兵郁悶極了。雖然身上那廉價的布甲未必真的能給他們帶來多少防護效果,但卻多多少少也算是件防具。現在要他們冒著頭頂的箭雨月兌了衣服去滅火,實在是太難為他們了……
「還不快去!想讓大人把你全家貶為奴隸嗎?」督戰隊衛兵眼楮一瞪,冷冷的叱喝道。
迫于貴族階層長久以來的權威,民兵們不得不解下了衣服,畏畏縮縮的向移動中的火焰靠近。
瓦姆伯恩家族的護衛們豈會放過這種機會,立刻便有一陣箭矢飛來,射翻了兩個民兵。
剩余民兵的動作立時為之一緩。
「動作快一點!」督戰隊衛兵有些急了,口不擇言的喊道,「誰能滅了那火,大人自有重賞!」
當然,老格拉波男爵願不願意賞賜那是一回事,眼前這些人能不能活到那時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果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金幣的魔力使得這些愚昧的農夫暫時的忘卻了魔法師的威能。一個樣貌凶狠的壯漢眼神一亮,快走了幾步,手中的衣服接連不斷地向著火團狠狠抽打下去。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見這人率先行動,其余的幾人也圍了上去,拼命地試圖撲滅那火焰。
然而,那團火焰卻絲毫不為所動,旁若無人的徑自朝著自己的目標直線前進。民兵們的抽打竟似毫無效果,就仿佛這火焰的燃燒完全不需要任何外力因素一樣。
督戰隊衛兵心急如焚,再也顧不得危險,盡量壓低了身子沖向火焰,將手中的盾牌猛地蓋在上面。
火勢頓時為之一窒。
旁邊的民兵見狀大喜,手上的速度又加快幾分,其中幾人更是連腳也用上,拼命地踩著。
眼看火焰越來越小,塞巴斯蒂安輕哼一聲,一朵小小的火花從盾牌下鑽出,在地上輕輕一彈,悄無聲息的落到了督戰隊衛兵的腳背上。
「轟————」
一聲巨大的轟鳴,和方才一模一樣的一人多高的火柱猛然竄起。唯一不同的是,方才火柱點燃的是木制的飛梯,此刻卻是活生生的人!
「啊——————救命——————!」
督戰隊衛兵整個人都被火柱包裹住,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況,只有那淒厲至極的嘶喊聲穿透火柱傳出。
一旁的民兵駭得連著倒退好幾步,一坐倒在地上,哪里還顧得上去救人。
燃燒著的督戰隊衛兵帶著這火柱猛地朝著民兵們撲去,拼死的抓向這臨死前最後的稻草。可這些無辜的稻草們哪里還敢停留在原地,生怕被這地獄來的火焰沾染上半點,不約而同的嘩然而散。
火柱只來得及移動了數米之遠,便轟然倒地,濺起滿地火花。
當活化火焰從犧牲者的身體上移開之後,只留下了那堪比焦炭的烏黑殘骸。
此刻,哪里還敢有人再去試圖滅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火焰又縮回坩堝大小,朝著第二具飛梯蔓延而去。
那些遠遠望見情況的格拉波家族騎士們也不得不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若是飛梯盡數被毀,剩下的攻城用飛鉤可無法承受他們這一身盔甲的重量。也就是說,他們好不容易出陣一次,卻有可能什麼事情也沒做,就不得不退回本陣重新整裝了。若真的放任這種情況發生,那他們豈不成了其他騎士口中的笑柄了?
已經有傳令兵將前方的戰況稟報回了老格拉波男爵。老男爵只是抿了抿嘴,瞄了一眼身邊的阿拉提,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無論是他,還是阿拉提,兩人雖然在各自的領域都能夠算得上是各中好手,但是對于魔法卻依舊可以說是相當陌生。之前他只是按照大法師塔那些年輕人的水準來衡量小伊莎貝爾和她的年輕隨從,可現在看來,恐怕這個猜測有些偏頗了啊。
「一人,可興邦;一人,可立國。」不知為何,一句古老的諺語浮上了老格拉波男爵的心頭。
「這才是真正的魔法師啊……」他在心中默默的嘆了口氣,「為何我格拉波家族就無緣招攬到這樣的人才呢……他愛德華何德何能……」
在念動力的操控之下,活化火焰沿著城牆一個接一個的焚燒著敵軍的飛梯,一旦得手,毫不停留。當格拉波家族的騎士終于趕到城下時,已經有五具飛梯被徹底摧毀。
「弓!」一位格拉波家族的騎士盯著城牆上方的年輕魔法師,向身側伸出左手。
一旁的侍從們立刻就遞上了主人的弓和箭。
騎士搭上箭,弓開滿月,一箭朝著塞巴斯蒂安射去。盡管並不明白那詭異火焰的原理,但是長年以來的戰斗經驗告訴他,只要干掉施法者,這魔法自然就會停下來。
箭似流星,眨眼間便到了塞巴斯蒂安的身前。然而男孩卻視若無睹,連眼皮都沒有眨上半下。
「叮——」
果然,身邊的伊莎貝爾一劍便輕輕巧巧的削落了那支箭,隨即護在男孩身前。
騎士皺了皺眉頭,接過侍從遞上的第二支箭矢。這時他先頭的舉動已經被好幾個同伴注意到。接二連三的,便有箭矢朝著伊莎貝爾和塞巴斯蒂安的所在飛來。
伊莎貝爾手中的長劍舞出一團劍光,將接近的箭矢一一磕飛。附近的護衛們心中焦急,一箭接一箭的朝著下面的騎士身上射去,但卻被侍從們舉著盾牌上前擋住,就連阻礙一下對方也做不到。
迎面而來的箭越來越急,伊莎貝爾已經開始有點左支右拙,應付不暇了。盡管她的武技出眾,但敵人也不是泛泛之輩,更在數量上佔了絕對優勢。一味的防守,終究無法持久。
當第六具飛梯被火焰燒毀之後,塞巴斯蒂安忽然快速後退了幾步,遁出騎士們的視線。相對的,一直持續轟鳴的燃燒聲驟然消失,顯示了強大力量的火焰也就此熄滅。
「沒事吧?」伊莎貝爾同樣退後幾步,靠近男孩關心地問道。
「沒關系,只是魔法的持續時間到了而已。」塞巴斯蒂安輕輕擺了擺手,遺憾的說道,「不過,就是再使用一次,恐怕也起不到什麼效果了。」
「哼!那些家伙,欺負我射不穿那身烏龜殼嗎?」伊莎貝爾的聲音有些惱怒,彌散著危險的氣息。女孩將長劍插回劍鞘,順手拾起附近地上的一張長弓,又從零散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向著城垛走去。同時,她的右手輕輕地畫出幾個符號,淡淡的光芒在女孩的眼中亮起,轉瞬即逝。
此刻城下的騎士們早已將目標由年輕的魔法師轉到了護衛們的身上。這些護衛們可沒有伊莎貝爾那樣的好身手,在騎士們的攻擊之下接連中箭。好在一來距離甚遠,二來瓦姆伯恩男爵花了大價錢配置的鱗甲也起到了應有的作用,因此大都只是受了些傷。但那些傷的較重的,也依然喪失了戰斗力,不得不被其他人拖著離開了第一線。
伊莎貝爾雙臂使力,箭尖穩穩地瞄準了下方那位第一個起頭攻擊的騎士的頭盔。
深吸一口氣,女孩猛然厲喝一聲︰「澤格——!」
那位名叫澤格的騎士不疑有他,聞聲向伊莎貝爾的方向望去。兩個家族交惡這麼久,對于對方的封臣自然相當了解了。听見瓦姆伯恩家的大小姐喊出他的名字,澤格還以為女孩這是見事不可為,終于準備投降了,心下浮起一絲喜意。
「咻————」
一道利箭仿佛跨越了兩人之間的空間,在他的眼中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噗嗤——」
伊莎貝爾射出的這一箭竟準確的從騎士澤格的頭盔面具上的眼窗中射進,一舉洞穿了他的右眼珠,只透入後腦。
城牆下的時間在這一刻停止,目睹這一幕的騎士們都瞪大了雙眼,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連掙扎一下的余地都沒有,澤格剩下的那只眼楮中透出了無比的驚恐和難以置信,他的身體笨拙的向後倒下,重重地砸在地上,再也沒有動靜了。
「大人——————!」
身邊的侍從們驚恐的撲上前去,試圖挽救回自家老爺那正在消逝的生命。澤格腰間口袋中的治療藥劑被侍從手忙腳亂的翻出,強行灌進他的口中。
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
在箭矢穿過大腦的那一刻,騎士澤格的靈魂便已經月兌離了他的身體,前往戰神奎托斯的國度。倒在地上的,僅僅是一具空蕩蕩的軀體……
格拉波家族騎士澤格,陣亡!
不知不覺間,其余的騎士心中,有著一絲寒意在逐漸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