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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被堵在上高架的橋底下,素問著實等得急躁,百無聊賴的看向窗外,才發現這一帶有些眼熟。

她從皮夾里拿出錢遞給司機,就在這里臨時下了車,路邊是一些朱漆磚牆玻璃門的小館子,再往深處走,就是錯綜復雜的胡同深巷子。

她記得巷尾朱老板的炒飯,油大嗆鍋但分量足,山東胡子白的烤肉,羊肉大塊大塊的串在鐵針上,一扇起火來,整條巷子都是誘人的羶火味,還有王婆婆的餃子餛飩面條,周大叔的肉夾饃鐵板燒。自從胡子白在燒烤鋪上掛了塊招牌,霸氣側漏的寫道︰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一統黑暗料理界。于是整條巷子的居民提到這些無證經營,只能晚上出來擺攤的宵夜,就統稱為黑暗料理。曾經,這些看起來並不干淨還有點油膩的食物,是她杳無希望的日子里唯一的溫暖和慰藉,遇上郝海雲,她以為一輩子就這樣了,只要他不說放手,她就沒有一點辦法。

走過這條熟悉的路,各種香味竄進鼻尖里,各種吆喝叫賣的聲音,仿佛光陰都在這里停止。她停在胡子白的攤位前,看著那熟悉的招牌,這廝也太懶了,連木板招牌都還用的三年前那塊,用粉筆歪歪斜斜寫的字都快看不清了。燒烤的煙火氣直沖上來,胡子白隔著裊裊的煙氣沖她吆喝︰「姑娘,吃燒烤啊!」

她站著不動,嘴巴微微抿起。

現在市政規劃,別的地方好多這種無證經營都被整改了,只這一塊,因為有人罩,一直保持著一派和諧的氣象。這地方像是從大都會里分離開來的一塊,保持著原生態,三年來,一點也沒有變化。

胡子白見她一直站在攤頭,也不說吃什麼,也不走開,待收完一分錢,著眼一看,「呀」了聲︰「是聶姑娘啊,有一陣子沒見你了。搬家了嗎?」

不是有一陣,而是有好幾年了。

不過住在這里的人,幾十年如一日,除了春節回趟老家,其他時間都過著一樣的日子,確實不太記得時間。

「要吃什麼,只管點,這頓我請。」一股子山東大漢的憨直。

素素捂著嘴笑︰「不吃了,今晚生意不錯啊。」

「哪能啊,不就那幾個網吧的混小子天天來吃,吃完還賒賬……」

「風哥在不在?」

「你找風哥啊,店里喝酒呢。」

寒暄了兩句,素問直接模到一家小餐館門口,透明的兩扇玻璃門,上面用紅字貼著「烤串」「火鍋」的字樣,進去也只有寥寥四張圓桌。這時候店里沒客人,日光燈底下就一張桌還咕嘟咕嘟的沸著火鍋,一大老爺們,穿的也不多,翹著腿,對著一桌菜,也不見他往鍋里涮肉,就著一碟鹽水毛豆,拿啤酒杯在喝白的。

素問推開油膩膩的玻璃門,那人也沒什麼反應,兀自端著酒杯仰脖就灌下去,直到素問在他身旁拉了張圓凳坐下,才挑起狹長的鳳眼,睨了睨素問,露出一點驚訝的表情來。

素問拿過一只空杯子,給自己也倒了淺淺的小半杯,笑嘻嘻看他︰「風哥,怎麼一個人喝悶酒?」

秦江風嘴角一歪,扯出抹笑︰「這不有你陪我了嗎?」

素問一見他這副頹喪樣,就知道準是和嫂子吵架了,于是也不多問,指著圓桌中間都快燒干了的鍋底,說︰「既然要喝酒,也得有下酒菜,我要求不高,給我來份羊蠍子吧。」

秦江風豎起右手,打了個響指,小六子從後堂竄出來︰「風哥,真沒酒了,您別叫了……」話說到一半,愣住,滴溜圓的眼楮瞪著素問︰「聶姑娘……我沒認錯吧?」

秦江風把筷子「啪」往桌上一拍︰「見著美女就走不動了?趕緊的,給你聶姑娘弄鍋羊蠍子來。」

小六回過神來,興高采烈的「噯」了聲,鑽後面廚房弄吃的去了。

素問托著下巴笑得樂不可支,就沖二人這副模樣,誰也猜不到他們當年是怎麼叱 北京城的,也許真是大隱隱于市,當年盤踞半個北京城的大佬級人物如今變成了餐館老板,人見人怕的「小六哥」成了伙房的廚子「小六子」。雖說風光不再,但道上的人物,但凡听見「秦江風」三個字還是得賣個面子的。

素問想,要在偌大的北京城找一個人,對別人來說,興許是大海撈針,但對秦江風來說,就跟自家後院翻泥巴玩兒一樣。

司機王炳肇事後,一定不敢光明正大的租房或住旅館,只能找黑租或地下倉庫之類藏身,而這種地方,最熟悉的莫過于秦江風了。

她端起酒杯,跟秦江風踫了踫杯,里頭半滿的酒液被濺起來直晃蕩,她很干脆的一口悶了,秦江風自然也不再話下。

喝了酒,男人的鳳眼顯得更加明亮,直瞅著她︰「妞兒酒量見漲啊。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擱下杯子,素問的臉頰已經生起熱來,她也就這麼一杯的酒量,借著酒,索性直接說明了來意︰「大哥,這回您可真得幫我。這可是一條人命,除了你,我真不知道還能找誰了。」

她把最近網上發生的事,和肇事司機的詳細身份都說了一遍,秦江風邊听邊點頭,醉眼迷蒙,素問不知他究竟听進去多少。

小六子把羊蠍子端上來了,秦江風立刻打斷她的話︰「來,吃東西,有什麼事待會再說。」

素問雖然急,卻也無可奈何。熱騰騰的白氣下面,飄著一層紅彤彤的油,素問不能吃辣,以前就被這鍋底辣出過眼淚來,現在還沒吃,就已經有掉淚的沖動了。

秦江風掰了雙筷子給她︰「怎麼,那富二代就是你男朋友?」

素問驀的轉過臉,默默的點了點頭。

「妞兒長大了啊,談戀愛了。」秦江風笑著搖頭,「你放心好了,我認了你這個妹妹,妹夫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找的人我幫你找,行了,別哭鼻子了,趕緊擦擦眼淚趁熱吃。」

素問接過筷子,破涕為笑,雙頰在蒸氣下染上淡淡的粉紅,而秦江風被霧氣掩映下的鳳眼,卻染上了一絲擔憂。

素問當晚回去就找燕北要了那個司機的照片和身份資料,傳真給秦江風。

秦江風平常看著吊兒郎當的,當年行走黑道卻是誰都知道的雷厲風行,果然不過半天,素問就接到了他的電話。

「妞兒,這事真不是大哥不幫你,是幫不上。」

素問一听這口氣,臉都變了,忙問︰「大哥怎麼了?」

「人我是給你找著了,不過你恐怕得親自過去見他。」

素問越發的納悶,不是找著了,又說幫不上?

她一邊拿著手機,一邊穿衣服︰「沒關系,他在哪兒,我現在就過去。」

秦江風嘆了口氣︰「人在郝海雲手上。」

「……」

素問拿在手里的手機差點兒掉下去。

「妞兒,听大哥一句話,這事,就這麼算了吧。」秦江風如實勸她。

當年她給郝海雲那一槍,是他親眼看著的,那麼多兄弟在外頭等著,只要她走出那房間一步,就會立刻被槍眼打成馬蜂窩。他也是可憐這丫頭,覺得她無辜,才出了個餿主意,讓她挾持受傷的郝海雲逃出去,並且逼郝海雲發下毒誓——永不追究,才肯放他回去。

郝海雲當時中彈都快昏迷了,肩上的槍口一直往外冒血,那個是他當年結拜過三刀六洞的兄弟,他卻能眼睜睜看著他身受重傷被人劫持,他都覺得自己忒麼沒人性。

可就是那樣失血過多已經面無人色的郝海雲,重傷之際還記得留了一手︰「只要你從此在我面前消失,我就不追究。如果有一天,再讓我看到你,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素問和郝海雲的梁子,就算這麼結下了,而他,和郝海雲十幾年的兄弟情,也徹底掰了。

然而秦江風只知其一,他一定猜不到素問早在半年前就又見過郝海雲了,並且用同樣的方法,又威脅了他一次。

前人說事不過三,又有人說,別在老虎頭上拔毛,她不僅惹了,還不止一次,現在要她再老老實實的送上門去嗎?

想到郝海雲折磨她時那副陰冷變態的樣子,就算秦江風不勸她,她都已經遍體生寒。

「妞兒……?」

她無聲的摁斷了電話,癱坐在地上,雙眼無神。

難道是天要絕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點線索,卻又告訴她,線索在死神手上,你敢不敢去拿?

「呵……」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聶素問。

她從下午坐到晚上,一動不動,幾乎變成一座雕像,思維似乎也是凍僵的,什麼也思考不了。

坐得太久,腳底的血液都凝固般得冰冷,她用手掌撐著地板,好容易才站起身來。

她自己拿不定主意,只好打電話給燕北,希望他能想個辦法,從郝海雲手里要到人。雖然知道希望不大。

郝海雲的性子她太明白了,能中了槍還一路逃到診所撞破窗戶卻一聲不吭的人,又怎麼會輕易的妥協。而這人手段陰狠殘酷到了極致,落到他手上的人,斷手斷腳都算輕的。

素問在電話里說她有了那個肇事司機的下落,燕北果然一听就很激動,說在電話里說不清楚,約她到她家樓下的咖啡館細談。

黃昏時分下了點雨,素問沒打傘,于是把外套領子上的帽子往頭頂一遮,快步走出樓道。剛走到小區內的車道上,突然有人攔住她︰「聶小姐!」

那人很陌生,打著一把雨傘,彬彬有禮︰「我們老板有事,想跟聶小姐談談。」

「你們老板?」素問的表情很錯愕,心中劃過一絲警惕。

那人回過身,看了看不遠處的一台奔馳車,說︰「聶小姐上車就知道了。」

素問看那車的型號和這人的作風,忽然有點明白了。一邊點頭答應著,一邊把手伸到口袋里,偷偷的按下了重播鍵。

她不知道那邊燕北要什麼時候才能接听電話,她一直跟著那人走到車邊,里面接應的人替他們打開了車門,外面那人做了個請的姿勢,素問只好躬身坐進車內。

門一關上,與她同坐在車後座上的男人就把手伸向她,她嚇得往角落瑟縮,那人只是很平靜的把手伸進她的口袋,拎出了屏幕還在通話中閃光的手機,說︰「聶小姐,別害怕,我們只是例行辦事。」

說著,手機被摁了關機鍵,丟進了前面副駕座的人手中。

車身輕微的震動了一下,很平穩的行駛在雨夜中。窗外夜色漸濃,街邊的路燈正好亮起來,像是一串明珠,熠熠生輝。斷斷續續的雨絲把柏油馬路沖刷得烏黑發亮,連斑馬線都瑩潔如玉,所有的一切被籠在細密的雨絲里,一切都像是蓬勃帶著簇新的氣息。

素問沒有想到,她還沒能拿定主意,郝海雲就已經先按耐不住,派人來請她了。

她輕輕的嘆了口氣,是禍躲不過,欠了的,總有一天是要還的。

車上那人對她倒是挺和氣的,打開了車載冰箱,問她︰「聶小姐要喝點什麼?」

素問自從上了車,就心思轉得飛快,到了這時候,也沒什麼可掩飾的︰「不了,不知道你們老板找我有什麼事?」

對方亦是回答得滴水不漏︰「等聶小姐見了老板,自然就知道了。」

素問于是繼續望著窗外。車子是筆者朝著京郊駛去的,再開下去,就要出城了,一直過了收費站,拐進一條輔路之後,就越走越是僻靜。

素問心里卻更加不安。難道不是郝海雲要找自己?就只是最尋常的綁架案?現在她有點後悔這麼輕易的就跟對方上車了,因為她本來也打算去找郝海雲一趟,他來請自己,反而省得她去打听他如今的落腳處了。可會用這種方法來請她的,除了郝海雲還會有誰呢?

等到車子駛進盤山公路,素問認得這里是最近在修的一個六星級度假區,山坡上就是新建的高爾夫球場,據說還有游艇俱樂部等等各種奢侈的玩意兒。

沿著彎彎曲曲的道路,遠遠終于見到莊園似的建築,燈火輝煌,映得半山腰一片澄澄的金色,好似從山間憑空托出一只金盤,上頭全是錯琢鏤金的瓊樓玉宇。素問不由得在心里松了口氣,這里無論如何不會是綁匪的落腳地。

車在半山腰停下,司機和後排看守她的人不說一聲,就各自打開車門下了車。靜謐的公路上孤零零的就她一輛車,靜靜的停在路中央,像是荒野中被拋棄的孩子。

她有點慌了神,伸手去推車門,手才踫到門就從外面被人拉開了,來人攜著一股陰雨的濕冷氣卷進車廂,素問抬起頭,正對上一雙如炬的眼楮,在漆黑的夜幕中,猶如野獸的眼楮。

素問一驚,嚇得整個人向後跌坐在座椅上,一個勁的往角落里躲。

男人伸過來的手落了空,停在空中,臉上的表情極為冷峻,緊緊的盯著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她活剝了一樣。

「怎麼,做了虧心事,這麼怕見到我?」郝海雲的聲音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

素問強自鎮定了下心神,望望外面的天色,這大晚上荒山野嶺的,真是被拋尸了都沒人知道。

心跳得都快迸出嗓子眼了,面子上,卻還得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雲哥真會挑地方敘舊。」

他冷笑了聲,擠進來坐到她旁邊,帶上車門,瞬間將外面的陰雨隔開。由于他的靠近,素問頓感壓迫,逼仄的空間里回蕩著淡淡的洋酒味兒,他喝酒了,他一喝酒就容易失去常態……

素問不願再去回想那些噩夢般的過往。

「這麼晚了,雲哥喝了酒,不如早點回去休息。」

「哼,我走了,你不要救你的心上人了?」他的冷嘲熱諷,帶著一股逼迫的意味,讓素問一下子僵直了背脊。

「人果然在你這?」素問也不再和他繞圈子,這件事發生得這麼巧合,她剛要找那個司機,那個司機就落到了郝海雲手上。恐怕他早已設好了這個圈套,好整以暇的等她自己跳進來。

「明人不說暗話。你要怎麼樣才肯把人給我?」

來見郝海雲,她就是抱著必死的心的,就怕他不肯給自己一個痛快,還得留著她慢慢折磨。

郝海雲猛然捏住她的下頜,狠狠的盯著她的瞳子問︰「你當真為了那個男人,什麼都肯做?」

「……」

車內昏暗的光線下,他盯著她的目光有一種嗜血的氣息,仿佛下一秒鐘就要將她撕碎一般︰「我記得我有警告過你,別再落到我手上,不然……」

他咬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蹦進她耳朵里,素問迎著他的目光,看著他的表情,心中的憤怒忽然化作一抹悲涼。什麼叫孽緣,她跟郝海雲,恐怕就是孽緣吧。

這個男人,其實也不是沒有感情的冷血男人,他一輩子只喜歡過一個女人,可是那個女人選擇了他的好兄弟,于是他把所有的不甘轉化到另一個跟那個女人有著相同名字的女人身上,很不幸,那個人,就是自己。

聶素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叫「素素」,爸媽給她起這個小名的時候肯定沒料到今天的事,她也從來沒想過,招惹了郝海雲,會給她惹上一輩子的麻煩。

「殺人不過頭點地,你要怎麼樣,就直說吧。」她有點厭棄的閉上了眼楮。

她突然間的自暴自棄怔了他一下︰「……你想死?」

「鬼才想死。」她冷冷的白了他一眼。誰活得好好的會想死啊,只有他這種變態才一天到晚喜歡斷人手腳。

「活著,有時候比死了更可怕。」他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口氣里滿是冷冷的嘲諷。

素問不置可否。

「你的孩子打了?」

听著他的問話,素問一愣。上回深夜在街頭的便利店遇見他,就覺得不可思議了,果然他一直在監視著自己。

見她不吭聲,他原本就冰冷的眸子里又添了幾分寒意,瞳仁中反射著冷月如霜︰「沒了好,這就是報應。」

噌的點起一簇怒火。

「是,我是該遭報應。那你呢?郝海雲,死在你手下的亡魂有多少?如果老天真有報應,那早該收了你,讓你下輩子做豬狗,不,是永世不得超生!」

她憤怒的罵出來,那個孩子是她心中最不能踫觸的一處傷,盡管看起來傷愈了,可揭開那平和的外表,里面只剩一片潰爛。

「終于說出心里話了?」郝海雲伸手把她拽到自己懷里,語氣親狎,目光卻鋒銳如刀,刻薄的在她臉上掃過︰「既然那麼想我死,當初怎麼不干脆點,直接朝我這兒開一槍,不是干淨利落,省事許多?」

他點了點自己眉心,放聲大笑。

素問雙手用力的抵在他胸口,不讓他靠近自己,嘴里還在說︰「是啊,我是後悔呢,只怪我學藝不精,一時手抖就打錯了地方,不然現在哪輪得到您在這決定我生死啊?虧我還學過農夫和蛇的故事,唉,對蛇一樣毒的人心軟,就是對自己心狠。」

郝海雲听著她冷嘲熱諷,也不生氣。其實他也不知道千方百計的設套把她逼回來是要做什麼,她突然提到「死」,他也是一愣。他一門心思的要把她抓回來,可抓回來該怎麼對付她,又好像還沒想好。他看著她跟自己張牙舞爪,就恨不得掐死她,又覺得掐死她太便宜了她,要碎尸萬段才好。他郝海雲在道上混了十幾年,沒被一個女人耍過,還連著耍了兩回,他怎麼能讓這樣的女人在外面逍遙?

于是他憎惡的掐住了她的脖子,素問的聲音猝然卡在嗓子里,他的十指卡得她快透不過氣來,她拼命掙扎,越掙扎郝海雲卻扣得越緊,他的手像鐵鉗一樣死死的箍著她,她亂抓亂踢,郝海雲巋然不動,素問被他掐得呼吸困難,兩眼翻白,雙耳嗡鳴,小嘴微張著,艱難而急促的吸進一點點空氣,郝海雲突地壓下,凶猛的堵住她的嘴,硬生生撬開她的唇,從他的口中把氧氣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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