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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七回 柳暗花明村(中)

中秋這日各堂堂主悉數來齊,河東風家風全富也出現了,他們或多或少帶來些隨行弟子,一時因昔莊內熱鬧非凡,如過岡上市。許多人對邱僕承興趣盎然,只礙于他在歸一教超然般的身份,又沒幾個敢真與他話談,留在遠處論說評點。許谷肅有意疏遠邱僕承,即便在一塊,也不多話,肅然恭謹。邱僕承漸悔此次隨行來薛莊,算是大錯特錯了,獻于人前,又不能辯駁,自己不是歸一教人還會是什麼身份?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讓他疲倦恍惚,牽掛太多,想動彈,宛如移動一座大山。

午後林卓標氣急敗壞的來找邱僕承,告知許谷肅忽然昏迷。邱僕承隨他匆匆而去,見到許谷肅僅是睡得死沉,面色呼吸並無異常,心中大定才問怎一回事。林卓標吞吐道︰「中午師父吃過送來的飯膳,說要小睡一會,就這樣了!」邱僕承心驚道︰「師兄懷疑謝教主派人下了毒?」林卓標沮喪道︰「師弟,教主是不是在要挾你?什麼條件,你答應他吧,師父的命要緊。」邱僕承怏道︰「不就是破堂主,破公子嗎?師父要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他們魚死網破。」

當邱僕承來到英武殿,謝璟肆不在,冷月似在等他,身旁桌上放著一個小木盒,他一站定,冷月將木盒拋過。邱僕承接住,打開盒蓋,里面是顆拇指頭大圓溜溜的白色丹丸。他還不敢相信這是解藥,道︰「就這麼簡單?」冷月點頭道︰「教主見許堂主操勞過度,想讓他多休息。你給他服了,就會醒來,明天再來取一枚黑色丹丸,許堂主的功力將更上一層樓。」邱僕承心道果然非敲山震虎這麼簡單,道︰「若我不來取黑色丹丸呢?」冷月道︰「沒事!就可惜了教主的恩賜。」邱僕承哪會信他,冷哼一聲道︰「那麼今天在下有什麼可以為教主效勞的呢?」冷月面若靜水,道︰「沒什麼有你做的,只是今天教主說什麼,你不要反對。」邱僕承不屑一顧道︰「不就一個堂主麼,夠你們這般費勁?」「不止這件事……」冷月欲一氣說完,張了張嘴,就頓住了。邱僕承警惕道︰「還有什麼?現在不讓考慮仔細,到時本人可不敢保證。」冷月終道︰「你和小溪的婚事。」邱僕承面容刷地大變,喝道︰「我對小溪什麼想法,你們應該知道。謝璟肆他為了一個區區在下,難道連親生女兒都能犧牲?簡直豬狗不如!」冷月暴起道︰「你以為教主為你會將小溪嫁你?天真!這是小溪自己的主意。」邱僕承睜大眼愕道︰「我不信!無論我對小溪,還是小溪對我,都沒有絲毫愛意。」冷月道︰「小溪的確沒愛上你,這是一場交易!」邱僕承冷笑道︰「交易?我能得到什麼?你們又能得到什麼?這在互扇耳光。」冷月答道︰「你師父的命。」邱僕承不敢去想像答應後的後果,他不可能先去答應再去悔婚,一旦踏上這條路,就不會有退路,意味失去紀玲,失去過往所驕傲的一切。心一觸及這些,他忍不住嘶喊道︰「小溪在哪?讓我和她說話,她會听我勸的。」冷月道︰「小溪已回冷月灘。悉事已定,今天你嘴里說什麼話,完全隨你自己了!」

邱僕承回到許谷肅臥房,心力交瘁,將解藥交給林卓標,並囑托他夜後才喂。當晚筵席,謝璟肆喜氣洋洋的宣布了將許配謝蜒溪給邱僕承的消息,並正式任命他為歸一教新一位公子及四十七堂沙州堂堂主。眾堂主爭相向邱僕承道賀,後者面無表情,惟在陳中新來賀時擠出一絲苦笑搖頭,他們倒不以為忤,緣因冷月三人也這個樣。

翌日,眾堂堂主皆啟程歸去,陳中新走得最早,邱僕承去送了他,回莊向冷月討要解藥,送給許谷肅。出莊許谷肅見邱僕承一路頹唐,暮氣沉沉了無生氣,心中些許生出歉意,可要說出口又著實為難,過了守正殿,才勉強說了一句︰「委屈了你!」邱僕承心中一暖,鼻子酸楚,忙道︰「師父我送您!」「不必!」許谷肅了解這名弟子一意孤行的性子,暗嘆就再盡一次師長責任,奉勸道,「人活著有許多條路,你該停下來仔細看看現在的處境,重新選擇一條適合自己的路。別總一條道走到黑,踏出懸崖後悔,就一切都遲了。你好自為之!」語畢攜林卓標等弟子下山。邱僕承痴立目送他們遠去,直到視線里那些點都淡去,只存腦際一片蒼白背景。

邱僕承也沒在薛莊多呆時日,當天就陪同自沾、謝況、謝散蛟等人一起回住冷月灘。

回冷城後邱僕承如同失去了生命源動力,懶洋洋再打不起精力,不想練劍,不想逃亡,終日借酒消愁。與酒相伴,不酩酊大醉爛醉如泥他絕不罷休,連酗半月,整個人瘦去一圈,憔悴得不成人形。

這日邱僕承又在喝酒,倚坐在牆根,邊喝邊想紀玲此刻是否得知了自己的親事,是否在傷心流淚,怨恨自己。謝蜒溪在遠處靜觀了他很久,入屋抱出一大壇酒走近,于旁坐地,倒滿兩只一同帶來的大碗,端起一碗。邱僕承輕笑一聲,放開手中酒囊,拿起另一碗一飲而盡。謝蜒溪喝完一碗又滿上,兩人就這樣什麼話也不說,一碗接一碗的靜飲。謝蜒溪幾碗過後,臉已艷紅,再飲醉得話就有了︰「你現在很後悔當初應允婚事吧?」邱僕承飲了一半,拿開碗道︰「我對自己做過的事從不後悔!」又一口喝干。謝蜒溪哼哼笑道︰「我也不知道什麼叫後悔,錯了也沒人能拿我怎樣。」邱僕承將兩碗又倒滿,舉碗道︰「來!為我們的喜事喝一碗!」謝蜒溪浮笑一聲,沒和他踫碗,自顧喝了。邱僕承也喝。謝蜒溪再喝兩碗,沿牆滑落倒地。邱僕承瞟了一眼,道︰「我一個人喝!」卻听她醉囈道︰「等滅掉天南派,我親手殺死那狐媚子,看你拿什麼去想。想吧!想吧!快了!」邱僕承酒意頃刻間全醒,扶起她輕聲道︰「小溪你醒醒。」謝蜒溪使勁搖頭,倚到他肩上。邱僕承緩聲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動手?」謝蜒溪昵聲道︰「過幾天我就走。」邱僕承腦海瞬間閃過數個念頭,個個都在敲擊他腦袋,提耳吶喊不能再消沉下去,令他口中下意識道︰「我得趕緊逃跑。」謝蜒溪夢間笑了起來︰「你逃得了嗎?」邱僕承听她笑時,跪在地上的腿被硬物硌了一下,低頭去看,發現她腰間墜的錦袋里有東西,忍不住拉開袋口查看,一瞅差點沒跳起來,里面竟然是狼牙令。他按捺住心中喜悅,拿出狼牙令,將謝蜒溪抱進屋內床上,盯著那張俏臉,道︰「小溪,對不起,我要走了!我不想傷害你,可我只能這麼做。如若將來還能相見,你就殺了我,我決不反抗。我欠你的!」說罷帶了些干糧和水,拿起酒囊假意半醉朝東而去。

將近天狼陣,邱僕承憑著平日的留心,很快在附近一所居房弄到了一匹駿馬。入陣後依著謝蜒溪曾經教過的口訣,手拿狼牙令,隨指針不斷變化的方向,小心翼翼的穿行石狼之間。小半個時辰後,當他看到放眼戈壁,直高興得他熱淚盈眶。

邱僕承牽馬出陣,正欲跨上馳騁,謝蜒溪的聲音忽地在身後響起︰「你說再相見時任我殺,此話是真是假?」邱僕承心驚了一下立時平復,瞬間明白了她剛才在裝醉,轉身道︰「即刻對付天南派,是你編出激我的?」謝蜒溪道︰「對!」邱僕承點點頭道︰「你動手吧!」謝蜒溪一動不動,道︰「我沒帶刀。」邱僕承大聲道︰「好!我自行了斷!」拔劍即要自刎。謝蜒溪叫道︰「慢著!」邱僕承苦笑道︰「一刀了斷簡單,等死可不是令人愉快的情感。」謝蜒溪道︰「我想知道我是否愛上了你。」邱僕承一愣,啞笑道︰「你的想法,我可無從得知。」謝蜒溪卻道︰「看到你自暴自棄,我心神不寧,很亂。」邱僕承暗驚︰莫非她真動了情?忙替解釋道︰「這是自責,同情。」謝蜒溪茫然道︰「我也想知道這是否只是同情,所以才放你走。」邱僕承訝道︰「你要放了我?放我就能明確你心中答案了嗎?」謝蜒溪道︰「我會派人追殺你。這樣我就知道你危險的時候和死掉以後我心里又是什麼感受,會不會為你傷心,會不會為你流淚。倘若有,你就進了我的心;若沒有,也許明天就忘記了你。能不能活著,全憑你自己的本事和造化。」邱僕承啞口無言,望著她那張木無表情又帶著酒後酡紅的臉,良久,方道︰「但願你今晚做個好夢,明晨醒來,把一切全忘個干干淨淨。」拿出狼牙令,拋還給她,跨馬飛奔而去。

謝蜒溪望著他到天盡頭,又等待片刻,平靜返回因昔宮。自沾恰從宮內走出,看見她道︰「你去了哪里,我正找你。」謝蜒溪不打算讓他去追殺邱僕承,道︰「隨便走了走。」自沾道︰「听說你和邱僕承喝酒,還喝醉了,他人呢?怎麼也不見人影?」謝蜒溪蹙眉不耐煩道︰「誰知道他醉死在哪個角落,你管那麼多干嘛?」自沾緊盯她眼楮不放,她終因心虛避開,自沾道︰「他逃了?你放了他?」謝蜒溪氣道︰「我在找人去追。」自沾邊走邊罵道︰「你好糊涂!」謝蜒溪見他去親自追,叫喊道︰「不要你去,我二叔去了!」自沾回了句︰「他也能追到人?邱小賊敢背叛你,夠他死一萬次。我提他人頭回來見你!」人已去遠。謝蜒溪失聲叫道︰「不要!」旋而自語,「我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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