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09-09
「你為什麼要修煉？」小寶端坐在鼠標上，正經嚴肅地問徐夕道。
明媚的陽光從窗外灑了進來，一大早天氣就很炎熱了，徐夕做完了早課，把房間窗戶大敞四開，不開空調，讓自然的氣息涌入房內。
「你問我為什麼要修煉？還不都是你們逼的！」徐夕坐在柚木地板上，那毛巾擦一把汗，說道，「我要不修煉，就等于拖了老王的後腿，他就要來逼我還錢，還要咬我的手指頭！現在修煉既賺錢又保命，何樂不為？！現在小白又送我一本《修真筆記》，你們這就是典型的趕鴨子上架，逼曾哥唱曲兒！」
「嗶嗶啵啵，牢騷一堆！給我听好了！為什麼要修真？什麼叫修真？修真就是修長生！」
「修長生？長生不老麼？」徐夕驚異地問道。
「听著很像神話故事，是嗎？可是你想想，小白、老王、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妖仙，他們不都幾千歲甚至上萬歲了麼？如果不是修煉，他們早就灰飛煙滅了！」
「倒也是！」徐夕尋思著，「不過就是呼吸吐納，苦思冥想，就可以益壽延年、長生不老！听著似乎不可思議，但活生生的例子在身邊，由不得自己不相信、心動！
小寶看著徐夕心馳神往的樣子，卻又打擊他道︰「人生苦短，譬如朝露。從古至今都有那麼一大幫子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之徒，妄想著煉制各種仙丹，求得長生不老，可是到頭來有誰成功飛升了呢？秦皇漢武皆塵土！徐夕，你覺得你比那些皇帝還厲害嗎？你以為逃得過自然的法則嗎？勝得過時間嗎？掌握得住命運嗎？」
「這……」徐夕惶恐地遲疑了，額頭上的汗更是涔涔而下。
小寶望著窘迫的徐夕，輕蔑地笑道︰「我才略加諷刺，你就滿心自污自棄的想法了？不想修煉了？你以為你是誰？天命所歸的真龍天子嗎？就憑著想長生不老這麼點卑鄙自私的願望、憑著你的白姐姐贈給你的秘籍、伏羲環，憑著老王教你的什麼狗屁龜息功，就想逆天成仙？！做你的白日夢去吧！」
「這……」徐夕被小寶罵得狗血淋頭，面紅耳赤，不敢抬頭。他緊攥著雙拳，呼吸沉重，憋了好久才低聲求道︰「弟子駑鈍，還請小寶師父賜教，指點弟子一條明路。」
小寶沉默了半晌，問道︰「知道你是誰嗎？」
「我？」徐夕想說「我是徐夕呀」，可一想問題似乎沒那麼簡單，于是搖頭道︰「我不知道。」
「你連你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個腦滿腸肥的富二代嗎？你不知道你是個滿身銅臭的奸商之子嗎？你不知道你是個見色起意、見利忘義、見異思遷的小人嗎？告訴我，就你這種豬頭三貨色，憑什麼要求永生？！你要永生來又有何用？！你準備上了天繼續販賣你的破銅爛鐵、賺你的黑心錢嗎？」
「張三李四修真成了仙，阿貓阿狗修真升了天，湯姆彼得修真永生了，老天瞎了眼嗎？你以為什麼爛貨都能修得大道嗎？！天堂太擠了！容不下這麼多修真發燒友！」
小寶連珠炮似的劈頭蓋臉地拷問徐夕。
徐夕腦中轟然，只覺得自己脆弱的內心被小寶批駁得體無完膚，鮮血淋灕！
是啊！憑什麼自己就痴心想著成仙？自己是個什麼東西？老天憑什麼要眷顧自己？
小寶冷眼看著徐夕，知道他內心此刻一切的幻想、空想都已崩潰倒塌，小寶這才悠然地說︰「修真開山第一講——認識你自己！」
「你是誰？」
「我是誰？」徐夕長跪在地板上，堅硬的瓖木地板硌得膝蓋生疼，可他卻似乎一點都不在乎，而且生理上的疼痛似乎更加深了這種哲學追問。
「我是這個正在思考命題、正疼痛著的人，是這具身體，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徐夕想了好半天，得出了這麼一個答案，自以為還算湊合。
當他把這個答案告訴小寶師父時，小寶眉頭一皺，反問道︰「‘我’！什麼是‘我’？你丫就是孤家寡人嗎？沒听說過事物是不能是孤立存在的嗎？你腳丫子一痛你就存在了，你腳丫子不疼了呢？你身體化為塵土了呢？你呢？哪兒去了？」
「我……求師父指教！」徐夕又慚愧又郁悶，不知道小寶師父為什麼總是研究哲學命題，卻又只能附和著他。
「‘我’，不只是正在疼痛著的、正在思考的、正在唧唧歪歪的這個人，而是天地宇宙、無窮萬有的個體化的體現！我的存在，就是天地宇宙在這個極小處的映照。正是個體與萬有之母的宇宙這種極大與極小的相互映照，形成了‘我’！」
徐夕恍若置身中學課堂，听著老學究拽詞。
他艱難地啟唇道︰「師父……這和修真也有關系麼？」
小寶並不回答徐夕的問題，而是接著問道︰「修真？你要和我談修真麼？那請你告訴我什麼是修真？什麼是真？」
「啊？還要來名詞解釋呀？」徐夕頭皮直跳。
「什麼是真……真就是不摻假的、原原本本的、最本初的。」徐夕作答道。
「嗯，算你答得不錯。」小寶滿意地說，「修真的真，就是真我！所以修真不是修其他什麼東西，就是修我！修得真我、修得大我！每一個個體的生命都是不完善的、短暫的、卑鄙丑陋的，所以才要修真，把你這個小癟三、死胖子、臭奸商修成不摻假的你、原原本本的你！最本初的你！這就叫修真！懂了嗎？！臭小子！」
徐夕唯唯諾諾地胡亂點頭。
「當你真正做到了古希臘先哲們的要求——認識你自己的時候，你就不會再說‘我只是這個正在思考著的、疼痛著的人’了，你會發現你與這個你賴以生存的宇宙之間存在的微妙感應，你們之間是共通共融、不分彼此的，這時候，你才可算跨出修真的第一步！」
徐夕被小寶這一連串的炮轟似的詰問打擊得幾乎信心全無。小寶見狀，轉移了話題。
「說到修煉，這是個非常廣泛的話題。咱們挑要緊的說。妖也罷，人也罷，修來修去，修的是什麼？」
徐夕撓一撓腦袋，「師父你就直說唄！修的是什麼？」
「唉！蠢！和從前一樣蠢！俗話說‘人死如燈滅’，為什麼？因為人一死就魂飛魄散了！為什麼會魂飛魄散呢？因為你的魂魄如同屁一樣，一放出來就散了，一陣臭味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徐夕捂著鼻子說︰「我明白了，修煉就是修魂魄，對吧？」
小寶滿意地一點頭，說︰「沒錯！修煉就是修魂魄。我們尋常人的魂魄就如屁一樣，不過是一股氣，寄人體而居，一放就沒了！而修煉的目的就是要讓魂魄擺月兌**的束縛，永生不死！」
「修煉魂魄一共有七個層次︰魂魄如水、魂魄如汞、魂魄如鐵、魂魄如鋼、魂魄如金、魂魄如金剛龍象、魂魄如龍！」
徐夕問道︰「七層？我記得老王跟小白姐恭喜說她到了第四層，那是——魂魄如鋼的境界了？才一半呀！還沒到頭啊？」
「你以為呢？！修煉哪有那麼容易的！你莫非以為這是什麼氣功暑期速成班嗎？修煉雖不似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但也好比登山，所有人都必須靠兩條腿，一步一步地邁上山頂，沒有捷徑可走！」小寶警示道。
徐夕接口就說︰「而這伏羲環就好比是直升機……」
「咄！」小寶抽出酸酸乳的吸管，劈頭就是一記，「你再做這種白日夢我就抽你！世上哪有那麼些便宜的事都讓你遇到？！你以為你上輩子積了多少德嗎？！」
徐夕嘿然，他又問小寶︰「小寶師父，那咱得修到什麼時候才會有神通呢？透視眼、隱身術啥的……」
小寶立刻作抓狂狀。「你個小兔崽子滿腦子都在想些什麼東西！盡想著修到什麼神通，然後可以堂而皇之地溜進女澡堂子偷看女生洗澡是吧？」
徐夕不好意思地說︰「小寶老師，你就誨人不倦一回唄，滿足一下學生旺盛的求知欲……」
「罷了！一並說給你听吧！你听好了！」
「第一重境界是聚氣成水，使如氣的魂凝練如水，身健體壯，這便是第一重。許多修真愛好者或者是練習氣功的人都能夠練到這一重境界。」
「第二重是摶水成汞，這是真正的修真者與發燒友之間的分水嶺。隨著體內命魂精氣的濃厚，魂壯則魄生，氣魄初始如水，勤加摶煉，漸漸則稠密厚重如汞。練至此重，則人體生命力極其旺盛，體能、力氣都大異常人，所有人體器官都異常發達敏銳，而且個人的氣質吸引力也會大大增強。」
「第三重是煉汞為鐵，這是修真者登堂入室的重要一步！三重境界之人體內的七魄非常強盛，十分凝練，充溢全身，練到此重境界，七魄已可由人體穴竅沖出，神游、御物，即有所謂神通。第三重境界之人可以尸解投胎，保持自己的魂魄不散，記憶不滅。」
「第四重是煉鐵為鋼，這是修真小成與大成的區別！修真者將體內如鐵的七魄經過無數次鍛造之後，化鐵為鋼，煉出繞指柔！三重境界不過略有神通，而四重則是神通大成！魂魄可以任意遨游天地，而且有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等多種神通。如果四重之人的七魄展開攻擊，那殺傷力是相當大！」
「第五重是萬漉成金，這是成就宗師巨匠的一步！修真者體內的魂魄需要經過極為艱難痛苦的千淘萬漉，披盡黃沙，始得真金！五重宗師的魂魄有如千足真金，精純無比！肉身能夠永生不滅，能夠無翼而飛、開闢、封閉空間——即所謂結界、能夠分化自己的魂魄，形成多個分身，上天入地、呼風喚雨！入得此境，便有如‘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第六重是鑄成金剛龍象，步入此境界，已經可以被稱為傳說了！一切大自然的力量能夠為其所制、為其所用！能夠虛空造物、有神足通、天地宇宙，逍遙遨游！」
「第七重是魂魄成龍！這是修真的終極目標！是所有修真者永恆的夢想！只有魂魄修成真龍，才能夠破除物質世界的束縛，潛入背後意志之海，龍入大海，成就大我！」
小寶的這一番描述徐夕听得猶如神話故事一般！天眼通！他心通！無翼而飛！遨游天地！這些只有在最奇異的夢中才會出現的東西，真的可以靠修煉得到嗎？！
「別痴想了！現在你給我老老實實地按照《修真筆記》上的方法，從《洗心篇》開始練習，腳踏實地！」
徐夕按照《洗心篇》所傳心法，趺坐在地板上，雙手子午扣，枯坐守心。
小寶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你記住，所有的奧秘、真相都是簡單的，大道理都是一句話，決不是長篇大論！我現在傳你修真第一秘訣，一字記之曰靜！清靜為天下正！一切秘義均在靜中自現！」
隨著綿長的龜式呼吸，徐夕默念著《洗心篇》，「使心如水，世事如白刃，使心如銅，萬物皆鏡花，使心如月，照見一切空明……」
不知過去了多久，徐夕如水的心境中，許許多多的雜質、渣滓開始緩緩沉澱，沉入心湖之底。徐夕在自己一清見底的心境里俯視著，自己短短十八年的種種經歷……
呱呱墜地、牙牙學語、蹣跚學步……逃學、打架、暗戀……
林林總總的人生經歷，不斷污染、扭曲著徐夕的那個「真我」，現存的這個「我」與當初的那個赤條條的生命早已判若兩人！
忽然間，徐夕的心湖猛然動蕩起來，湖底的渣滓立即重新泛起，又攪渾了原本已經清澈的湖水。
「哇……」徐夕猛然側身趴倒在地板上，大口嘔吐起來！仿佛是見到了最為丑惡的事情，吃到了最為骯髒的食物！
小寶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遠遠地避在一旁，冷冷地說︰「看清你自己的真面目了嗎？就你這麼個下流污濁的蠢貨，還想成仙？」
徐夕一邊大口嘔吐，一邊淚如雨下，心中滿是惡心感。他終于看清了自己內心的種種污穢！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對自己充滿厭惡！
「師父，我該如何是好……」徐夕抽泣著問小寶。
「知道洗心革面這個成語嗎？」小寶肅然道，「從今天起，開始洗心！」